去试镜的那天,薤白选择了最普通的一套衣服,不是因为不尊重,而是想要让人更注重他的演技而非外表。他如今非常清楚自己的长相充满优势,可惜这种优势在没有其他成绩的支撑下显得更像是劣势了,索性他就主动削弱这方面的光芒,决定素颜出击。
商陆在旁边非常支持,还提出要让薤白穿着自己的衣服去,但试来试去都觉得薤白穿自己的衣服有点儿像是要去踢馆。
“怎么说呢,那合着我的衣服就这么不正经吗?”商陆双手紧握,一脸严肃地看着正在镜子前沉思的穿着休闲黑衬衣和黑裤子的薤白。
薤白转过身正了正衣领:“我已经在思考今后给你挑衣服的时候是不是应该选一些颜色鲜亮一点儿的了,可是这件衬衣你穿着明明就挺性感来着,怎么我穿上就像是要拎着铁棍子跟老大一起上街讨债的马仔了呢。”
“啧,嗯……是不是因为长度,我是不是上半身要比你长一点儿?”
“想到你毕竟比我高了十公分,这个推测也合理。”
“哪有十公分啊,咱俩躺下也差不多……吧。”
“到底谁会在躺着的时候比身高?你以前不还一个劲儿显摆你比我高来着?现在怎么倒谦虚了。”
“也是,躺着的时候中间对齐就可以了。”商陆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比身高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那时咱俩不刚认识吗。”
“是啊,你也不光跟我比过身高,别的长度也要比,让当时的我觉得直男真的恐怖。”薤白脱下衬衣,转身看着衣柜里的衣服。
商陆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声,坐在衣帽间的沙发上向后依着靠枕,看着薤白穿着白色打底T恤的样子,又露出痴笑。那件T恤在尺寸上并不算紧身,顶多是贴身的程度,但薤白最近频繁去健身,前阵子因为度假而松弛的肌肉又紧实了起来,就把贴身T恤穿出色色的感觉。商陆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为了帮薤白挑出合适的衣服才一直在衣帽间里当参谋,自己只是为了看薤白换衣服的过程来治愈一下心情。
“要不就穿运动衫吧,这样看起来最普通。”薤白翻箱倒柜拽出来一件很久不穿的帽衫,转过头向商陆征求意见。
“挺好的,有种随性的大佬风范。”商陆陶醉地看着薤白那在白T恤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痴汉的心态溢于言表。
薤白叹了口气:“我应该把倩姐和夏姐叫来当参谋。”
司半夏和袁文倩的确来了,但却是在薤白去试镜的那天来的,两个人看着薤白那身打扮之后,毫不给面子地吐槽:“哟怎么了兄弟,出去遛狗?”
薤白无言以对,低头摆弄了一下卫衣:“就……感觉这样可能会低调一点儿。”
“挺好,看着挺瞧不起人的,我们需要你现在的工作态度。”袁文倩的话都让人听不出来是不是在反讽,她看了眼时间,“走吧,实在不行我们临机应变。”
“好歹带上一套正经衣服。”司半夏看着就站在旁边啃着面包的商陆,“你,你去给他拿一套你喜欢的衣服。”
商陆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薤白想怎么做就随他吧,没准儿会有奇妙的事情发生呢。”
“我真是服了你们两个老六。”司半夏气冲冲地拽着薤白离开,上车之后一路上都在呵斥他,“商陆身上也是有点儿好的品质的,好的你不学,非要学那些有个性的,你俩平时除了吃喝上床就没有干点儿其他有营养的事情了吗?不能谈谈工作、聊聊人生吗?”
“要是他跟商陆谈工作,到底为什么还要招人开工作室?要是商陆能跟他聊人生,到底为什么还要学什么狗屁心理学。”袁文倩也跟着一起生气了,虽然说的话是在反驳司半夏,其实句句都是在批评蒲薤白。
“你俩骂归骂,能别把我们说得像是原始动物一样吗,我们也经常说些有营养的内容啊!”薤白本来还气势冲冲地反驳,但一想到昨天试了半天衣服的结局竟然是在衣帽间里抱在一起腻乎起来了,他的声势就弱了不少,“就,前阵子度假的时候,他经常监督我练琴。”
“对了说起练琴,你回国之后还再练过吗?”袁文倩想起这个重要的事情,“听说你天天去研究室给老裴打杂,哪有时间练啊?”
白天确实没什么时间,回国这一个月薤白基本就处于被教授压榨的阶段,出去买杯咖啡都会被揪回研究室,所以薤白只能晚上回家去练琴。但他跟商陆在北京的家里没有钢琴,电子琴又没那个手感,所以大半个月的时间他们两个人都是在林叔给他留下来的房子里过日子的。
因为他们定时会去那套房子里打扫,所以住进去也没有很费事儿,而且他们也想翻翻林叔家里的文献,找一找橘泉也所说的那份可以指证外交官和旅游部的人犯政治罪的直接证据。
所以半个月以来每天晚上他们两个先后回到林叔家,一个人练琴,一个人翻书。书房里几个柜子都被书和手稿塞得满满当当,好在商陆是个看书不愁的人,阅读速度也超乎寻常,找证据的进度条一直都是飞速滚动。而薤白就在旁边练着琴,虽然只是立式钢琴,但他很喜欢那琴键的手感,会让他回忆起小时候。
“不过这架钢琴应该需要调音了吧?”有一天坐在旁边的地板上翻书的商陆,突然冒出来一句,“G5之后的几个音听着好奇怪。”
薤白停下手指,低头看着G5白键,然后按了下去:“奇怪吗?”
“嗯……有点儿,你再试试降调。”
薤白又按了一下左边的黑键:“有点儿……低?”
“有点儿低,弹一次降G大调。”商陆也抬起头。
薤白听话地弹了一个八度,然后皱了皱眉:“这么听的话确实是别别扭扭的,真亏你能听得出来啊。”
商陆站起来看了看琴身:“但是咱也不会调音啊,是不是需要调音锤还是什么的工具来着?”
“林叔好像有,我见过。”薤白起身去旁边的抽屉里翻了翻,“啊,还真的有,要试试吗?”
“上网找找教程,然……”商陆掀开琴最上面的横板,话也堵在嘴边没再说全。
“怎么了?”薤白凑近过去,“里面都是灰?”
商陆摇了摇头,又继续把琴盖的卡扣拔出来,轻轻地打开了琴盖。
薤白在看到琴盖上粘着的东西后,突然感到一阵耳鸣。
琴盖靠右边的位置,具体来说就是在琴键G5所指那一片,粘着一个被封得很严实的塑料袋。薤白拿来湿巾,先把塑料袋上的尘土擦掉,紧接着商陆小心地拆开袋子,让里面的被塑封起来的文件袋暴露在空气中。
“山穷水尽疑无路。”商陆看着上面的国徽,顿时肃然起敬。
“居然一直就在钢琴里吗。”薤白吓得说话声音都变小了不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呢。”
“这么多年你也没有练过琴啊。”
“确实,林叔去世之后我就没再练过了……”薤白惊得倒吸一口气,“所以只要我持续练琴,就会发现有异常,就会想办法拆开看看调个音什么的,就会找到这份这么重要的合同吗?那万一我小时候喜欢练琴,很小就发现了这份合同,我可能都不会知道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的,那所以、所以就……我……啊?”
商陆也跟着惊叹:“该怎么说呢,该说林叔料事如神?”
“料事如神?真不觉得是有点儿草率吗?万一我要是为了钱所以把这琴给变卖了呢!?”薤白越想越是后怕。
“你不会的。”商陆笑了一声,说完之后,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真的认识生前的森少木一样。森少木一定也像自己一样了解薤白的性格,也像自己一样相信薤白的为人。
“别对我这么自信啊,小时候我活得一塌糊涂,真的不好说会不会做出那种脑残的事!”
“但你没有做啊。”商陆把合同放在书桌上,转过头看向慌张的薤白,“你没有做,再怎么缺钱、再怎么走投无路的时候,你都没有卖掉房子,或者变卖这房子里的一切。”
薤白叹了口气:“这就只是结果论而已,现在只能说很庆幸我最多也就是放弃过尊严,还没有放弃全部的良心。这个合同要怎么办,要拿去给侯常委,让他去执裁韩又军吗?”
“突然一下子就过去跟人家说我们手里有可能会毁了不少人的决定性证据,保不齐转天咱俩就被暗杀了。这事儿不着急,我先去试探一下侯常委那边的想法。”商陆看着合同上的签名,“估计这事儿会牵扯到不少人,我们的领导班子代代相传,就算是十几年过去,也没准儿还有谁的儿子闺女的继续留在政坛里。”
“也就难怪林叔当初没有把这份合同拿出来公开了,他可能想保护的不是橘俊之叔叔,而是咱国家的稳定性吧。”薤白感慨着林叔的良苦用心,“不过一想到他承受着这么强的压力还愿意养育我那么多年,我小时候还是太不懂事了。”
商陆没有对此进行评价,只是抬手摸了摸薤白的头,感受着对方主动靠过来依偎在一起。
一个人的时候会走错路,两个人的时候也会,不过就是这一次即便走错了路,也不会寂寞了。
所以蒲薤白心里根本没有把这次试镜看得太重,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开启工作的机会,就像是所有人都要投简历去应聘一份工作一样,自己也只是把简历扔出去,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花钱买自己的劳动力。他没有非成功不可的理由,也没有非成功不可的决心,只有坚定走下去的信念罢了。
“练是练了,但就那么回事儿吧,我也不是钢琴师,考级也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薤白在回答袁文倩的时候甚至还打了个哈欠,“往好处想想,反正正式开机还没定时间,如果真的被挑中做男主,那就到时候再继续练习。”
“心态真好,”袁文倩回过头跟司半夏对视了一下,“他以前心态就这么好?”
司半夏咋舌撇了撇嘴,“态度上差不多,反正都挺瞧不起人,以前是冷漠,现在是不靠谱,都好不到哪儿去。”
“我也是听说养狗时间长了主人也会长得像狗,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袁文倩小声念叨着。
薤白在后排都听懵了:“你说谁狗!?”
“没说你啦,说你老公。”袁文倩平静地回答。
“哦哦,哦什么哦啊,啊?你干嘛总是要讽刺他啊!以前是夏姐,现在又多了个你,是只要我叫姐的人就都会启动一种嘲讽我老公的被动技能吗?”薤白不乐意地嘟囔着。
“哎哟我真是早饭都要吐出来了,”袁文倩拍了拍胸口靠上的位置,“他居然还自己管商陆叫老公了。”
“那你还是没怎么见过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那个黏糊劲儿,眼神都拉丝了。”司半夏说着打了个寒颤。
“你俩怎么还聊上了,是觉得在嘲讽我和商陆这方面还挺投缘的吗?”薤白气得直接身体前倾,把脑袋伸到主副驾驶中间,左右看了看两个人。
“啊到了到了,就是这栋别墅了吧?”司半夏把薤白的脑袋按了回去,“哎哟哟,不少人呢。”
“真是有钱啊,这么大的地方,话说车要停哪儿?”袁文倩有扒头看了看。
“前面有人指路,我先把你们放在这儿,然后我自己去停车就行了。”司半夏说着就把车停在了别墅门口,给薤白打开了后车门。副驾驶的袁文倩也开门下车,戴上墨镜来撑起气场,等到薤白下车之后,刚准备朝正门走过去的时候,就被两个带胸牌的工作人员拦住了。
“诶诶你们怎么回事儿,别挡路啊后面有车要来。”工作人员语气很不耐烦,一边轰着人一边用蓝牙耳机跟别人对话,“对对我正要把他们引走,唉你们怎么办事儿的,说了多少次群演试镜要从后门儿进。”
袁文倩气不打一处来,跺着高跟鞋走到那个工作人员面前,扫了一眼对方的工牌:“梁波,看着我。”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看向袁文倩:“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你好好看看我带来的人是谁,你就算不认识他,光看他你还看不出来他不是来试镜群演的吗?”袁文倩用手指向斜后方的蒲薤白。
只可惜蒲薤白这一身运动打扮实在没有说服力,甚至表情都有点儿迟钝,看起来还真是挺像晨跑迷路歪打误撞进来的。
工作人员一脸茫然地看着蒲薤白,又看了看袁文倩:“我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挡路了行不行,一会儿周文杰的保姆车就要开过来了,我们惹不起大腕儿。”
被轰走的袁文倩重新上车之后回头看着不争气的蒲薤白:“知道什么叫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嘛,你要是穿一身礼服,我不信他们还敢轰人。”
司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