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c的这次游戏直播搞得浩浩荡荡。

方以则从进后台休息室开始就陆陆续续看见了从zc游戏s1开服至今的大部分职业选手，除了现役战队每队派了一名队员外，还有很多已退役但拿过多次赛事奖项的前职业选手，甚至还能看见各大直播平台的台柱。

相较于他们而言，方以则在人群里显得格外年轻。

“哟，都来了。”顾停在人群里穿梭而过，走过的每一个人几乎个个都是熟人，打招呼的手就没放下去过。

“可不嘛？听说官方今天可是下了大手笔，要给电竞名人堂做热度呢。”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开口：“连我们这种退役后就出国深造的都收到邀请回来了。”

顾停良久看了眼这人，半晌，没认出来：“请问，您是？”

男人愣了，怒了：“好你个小停子，不认得我了？”

一瞬间，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按顾停的资历，在如今的zc游戏里已是数一数二，除了季时泽，下一个便是轮到他，如今被人像小弟一样叫着，着实让休息室内所有人震惊。

顾停的表情也是变化莫测，半晌无奈道：“秦队，不是说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秦风揽过顾停，“这名字怎么了？多亲切，你是唯二让我这样叫的，感到荣幸吧，小子！”他拍了拍顾停的肩，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对了，听说你最近手伤，你嫂子特意从国外给你带回来的药膏。”

顾停接过，道谢。

他看着鸦雀无声、面面相觑的众人，解释道：“我s4刚进nbg时的队长。”看了看对方皱起的眉，顾停又琢磨着开口：“也是s1-s3三个赛季国内所有赛事的总冠军。”

全场吸气声充耳可闻。

见状，秦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以则在角落关了手机，这次认真审视了下那人。

国内赛事三冠，很厉害。但是，季时泽是世界性赛事三冠，更厉害。

方以则微微翘起嘴，心里的掂量结束。

顾停引着人过来，在方以则面前停下：“free没来，他家小孩儿在这儿。”

这次秦风难得拘谨，伸手道了声：“你好”。

方以则站起身，伸手轻握，随后看向顾停，不懂顾停带人来的用意。

秦风是比顾停、季时泽还要早一代的职业选手，他能和季时泽接触都是运气好，当年帮季时泽代打，打着打着就误打误撞进了fcg，但和秦风，方以则自觉和他没有什么交集。

秦风应当也不认识他才对，难道他刚才暗自得意的表情真的很明显？

方以则疑惑。

“请问你...”还没来得及问出对方的来意，方以则就被迫接受了对方的屈膝礼。

这下把方以则吓得不轻，忙弯腰去扶。

“没事儿，以则，不用拦着。”顾停开口：“秦队他就这脾气，看见好看的操作就想给人下跪，不然浑身都不自在。”

方以则明白顾停是在说他一穿四的事，抿唇，片刻后松手，对这秦风奇怪的习惯表示尊重。

秦风终于结实跪了下去，片刻后被顾停扶起，边扶还边问着顾停：“看见你嫂子没？”

方以则还没咋舌是哪家姑娘心里的度量能称船，下一刻就听见很温雅的男声：“跑得还真快，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你。”

秦风挠了挠头，道：“哎呀，我看见人一时太激动了。”

方以则眨了眨眼，秦风比那个男生高了快一个头，但从气势上来看，秦风完败。

“嫂子好。”顾停标标准准朝那男生深深鞠了一躬。

男生轻微点头回应，丝毫不觉得奇怪。

一旁的方以则忽觉不对。

顾停喊男生嫂子，意味着这男生是秦风的爱人，然后——

秦风的爱人全程看见了秦风朝他下跪，并且他站在一旁眼睁睁看人下跪还无动于衷。

方以则想出了一身汗，虽然刚才的画面可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但方以则还是抱着勇气决心试着解释。

“护膝戴了吗？”那男生开口。

“戴了，老婆的话哪能不听呢？”秦风开口：“还得是你的眼光好，我刚跪下去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疼。”

男生满意地笑了。

在一旁刚想开口解释的方以则，突然之间选择了闭嘴，接受了所有的一切。

动不动就下跪鞠躬，这或许就是nbg传说中的企业文化吧。

顾停把秦风扶到椅子上坐着，开口问道：“嫂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国外读博士吗？”

“回来玩玩。”邱秋摆手，撇嘴道：“国外那破规矩，连唱歌都不让，还是国内好。”

“唱歌都不行？不能吧？”顾停惊讶。

秦风捂着嘴，小声朝方以则和顾停解释：“他的唱歌，是凌晨四点、卧室、拿着话筒、纯吼。要不是我拦着，他能从口头扰民唱到进去蹲局子。”

顾停没忍住，笑出了声。

方以则还好，憋住了。

“敢说我小话？我还没嫌你现在胡子拉碴呢。”邱秋抬手揪人耳朵，秦风被迫弯下腰。

“疼疼疼，轻点儿。”秦风求饶。

邱秋松了力气，甩了甩手：“你就装吧，现在这样，到床上又是另一个样儿。”

顾停看了眼离他们不算太远的摄像机，转移话题道：“不过这都接近8年了吧，嫂子博士还没读完？”

秦风寂静了，连疼也不喊了。

方以则接着开口：“能问问您在哪个国家读博士吗？”

...

一阵静寂。

"德国。"

又一阵静寂。

秦风看向顾停，就差没把挑起这个话头的人卸个百八十块。

顾停心虚，逮着旁边经过的路人，到了另一个地方热聊。

“老婆，我尿急。”秦风捂着肚子想逃。

邱秋冷着一张脸，淡淡开口：“去。”

等角落里只剩下他和邱秋两人时，方以则缓慢地跟上了瞬息莫测的场面：“抱歉...”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邱秋脸上的冰碴褪去，此刻一脸疑惑。

“我不记得我认识您。”方以则摇头。

邱秋在思考回忆。

方以则站在原地没走，心思已经飘去了手机的另一端。

【方以则：手术怎么样？】

【King：一切顺利。】

【King：别担心，老公~】

“这是free吗？”邱秋瞪圆了眼，语气不是疑问而是惊讶。

方以则瞬间熄了屏，看向邱秋的眼神带上了审视与打量。

“抱歉，我不是故意看的。”邱秋歉意解释：“说起来我和秦风这次回来，一个是为了放松，还有一个就是想趁着回国来报恩。”

方以则不解。

“你刚才也看见了，我和秦风是情侣。”邱秋道。

方以则点头。

这么在公众场合不遮掩的动作和话语，想不知道是情侣都难。

“但其实几年前我们相处完全不是这样。”邱秋开口：“当时秦风年轻，又刚拿国内冠军，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唯一摔的跟头，遇见的不幸就是喜欢上了我。自从当时我们去酒店被拍到之后，那几年我连比赛场馆都不敢去，因为但凡我去了，就会有人说他分心恋爱，不专心比赛。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索性在全网隐身，私下也不和他见面，就当和他单方面分手。但是，s4赛季开始，秦风领队的nbg开场就三连败，舆论所有的矛头又指向了他，说他恋爱影响比赛，状态下滑。当时我已经和他不见面一年了，甚至主动断了和他的联系。我很迷茫，明明那一年里他没有任何恋爱的经历，甚至网上也没有任何实质性证实他恋爱的证据，但尖刀依旧那样刺向了他。”

“三连败？”方以则问，按秦风当时囊括国内赛事的实力应该很少有人能胜过他，随后突然想起真的是有那么一个人，他开口道：“是free吗？free赢了他。”

“嗯。”邱秋点头：“free太强了，强到我以为秦风在赛场再也摘不下那个因为恋爱分心的莫须有骂名，但后来事情却是有了转机。”

方以则听着，瞬间想到了转机会是什么，但是这事实却让他难以置信。

就像他在夺冠后才公开和季时泽的关系一样，电子竞技，只要你足够强，你说你想当皇帝都可以，没人会关心你之前的桃色新闻，甚至还会一反常态地在网上打趣一句真好命。

冠军和美人都能拥入怀里。

但在s4，全盛时期的季时泽会输给别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我猜，你想错了。”邱秋看着方以则愈发紧蹙的眉，了然开口：“那个时候的free太强了，秦风直到s4赛季最后也没能赢过他，网上的言论对他愈发不利，我当时心灰意冷，甚至已经做好了此生都不再见他的准备，但free的赛后采访给了我和他见面的希望。”

“赛后采访？”方以则疑惑。

“是s4比赛直播里的赛后采访，当时zc比赛才成立没多久，各方面人员和设备都没完善，所以采访只有当时的赛事直播才有，现在网上找不到任何当时的采访记录，很多人都会以为以前没有赛后采访。”

方以则了然。

“当时有记者借着秦风分心谈恋爱的事情大作文章，在直播里问free，如果以后他谈朋友会公开吗？”邱秋缓缓道：“我以为他会避而不答，毕竟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不论回答得体与否，都会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浪，但我没想到free还是答了。”

“他说了什么？”方以则问。

“free说，不论公开与否，保护不了自己爱人的人才是懦夫。”

如同被清冽的水击中，方以则对一直以来困扰他的一个问题有了答案。

为什么同样在火锅店，三年前的季时泽不希望他露面，三年后的季时泽却是希望他正脸出现在照片里面。

三年前，他在国外，对国内事情插不上手，所以选择为逆欲望，装作不识，装作破裂。

三年后，他在国内，凡是舆论亲力亲为，于是可以顺从本心，阐明心迹。

方以则突然觉得他之前一直纠结季时泽到底爱不爱他的问题根本没有必要。

其实，季时泽对他的爱，一如既往地，赤诚、热烈。

“就在采访的当晚，我和秦风同时打了电话给对方，各自要求的愿望也都很简单：我们都想再亲自见对方一面。”邱秋缓缓道：“说来也很惭愧，我们大你们接近一轮的年纪，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没能弄懂。”

相爱，可抵万难。

“至少我觉得。”邱秋低头，眼神扫过方以则手腕上的红绳，微笑开口：“你们比我们更加勇敢。”

方以则把手机打开，打字的手心微微出了汗。

邱秋接下来说的话他已经听不太清，因为他现在有极为迫切想要和季时泽说的话。

【方以则：我爱你。】

【King：？】

【King：受什么刺激了，突然表白，我还怪不习惯的。】

方以则抿唇，什么羞耻，什么公众场合，什么白天不习惯亲密接触，统统都去他的吧。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郑重打字：

【方以则：季时泽，等我回来干你。】

【King：？】

【King：好啊，老公，我等着~】

想说的话其实有很多，但方以则觉得什么话都不会有他发出的这句话带来的诚意大。

这是相爱最原始、最裸露的深层欲望。

是和“我将像你一样，一如既往地，永远赤诚、热烈爱你”一样，

无悔搭上一生的承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