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脸色骇然,眉头夹得死死,恨不得夹死在场所有人,又问道:“人证何在?”
“大人,李氏就是人证”
他这话一出,陆臣脸色沉下去。
明明在后堂,他说人证就是自己,所以陆臣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现在你告诉我:李氏,李勤勤就是人证,而李氏也没有告诉自己这么一件很重要得事情。作为典史,他如何不惊讶?
所以,他有点无语,懂?
堂上县令又发布号令:
“来啊!传李氏”
恰好李氏也在堂外,显然已经目睹了刚才那一幕。
李氏一上来就对上陆典史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吓得心跳加速,一时忘了动作,垂眸敛目,眉眼低低,差点被自己的裙襦绊倒在地。
“小娘子还是慢些”衙役还关切着她。
李勤勤并未抬头,只是低声道了声“多谢官爷”,便呐呐跪下:“民妇见过大人”
县令掀了掀眼皮,问道:“你就是李氏?”
李勤勤抿唇道:“正是民妇?”
县令:“李财是你什么人?”
李勤勤:“李财乃民妇的亡夫”
“严明说你见过宋立民谋害你夫君?”
这话一出,她一头抢地,泫然欲泣道:“回大人,那日小女子陪夫君去宋家医馆买药,夫君一直伴有咳嗽,家贫无以买润喉阿物,妾身只好用手帮夫君顺气,却不想抬头就看见宋大夫将打包好的药包打开,将党参里面塞了青白色粉末,妾身以为那粉末是一味药材,就没多想...”
“谁知道...,谁知道夫君当晚就暴毙了,呜呜呜...”李氏常年操劳,身形轻减,体形娇小,哭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瞧着也十分可怜。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呢。
“大人 ,在下没有投毒”“那明明是药粉而已”
宋立民急着辩解,却不想惹怒了县令。
“啪啪”惊堂木震得人耳朵发麻。
李氏和严明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恰好被陆臣看在眼里,少年略略沉吟,以手抚鼻翼,若有所思。
“药粉?”
他脸色阴沉,显然不满宋立民这般张牙舞爪。
“孙师爷,这李财生前吃什么药?”
一个眼神,孙师爷就立马凑趣到跟前回话:“回大人,是参苓白术散”
县令很满意孙师爷迅速的反应,转头瞥见人群中熟悉的人影,便问道:“孙大夫,你也在,你来说说参苓白术散什么药材需要磨成粉?”
孙大夫施施然站出来,含笑道:“参苓白术散”
县令又问:“参苓白术散中什么药材需要制成粉末状?”
这话一出,宋立民轰然跌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很是颓然。
而孙大夫很满意死对头的反应,笑意加深,朗声道:“据草谬所知,此药并不需要制成粉末状,若是宋大夫心情好,也是可以制成药粉”
“你..”“是你?”“姓孙的,是不是你陷害我?”宋立民脑子里徒然想起了那一幕:当时新来的药童抓药时,他正好在店里,店里人很多,而药童抓药时,他正好看到少了一味药材,这才将打包好的药材又打开,将药材添加进去,当时见里面的粉末状细粉跑出来,又用手指拢拢,最后将药包打包好,没多想,现在想来,那粉末就是铅粉吧。
铅粉无味道,原本是青白色,若是捣细,与寻常药材混在一起看不出其“真身”。
他现在反应过来,原来是铅粉。
那新来的药童绝对是孙家派来的人,不然,怎么出现如此纰漏?
与其说是纰漏,不如说是构陷。
他们是故意栽赃自己!!
“大人,草民是冤枉的”
“草民并不知那是铅粉”
他急着辩解,自然倏忽了一些蛛丝马迹。
在自家医馆出现了铅粉,你作为馆主居然不知道?
假如你不知道此事,但你的药童将毒粉放到客人药包里,你也发现了但并没有阻止?
换句话说:你就算不是故意为之,也有过错,也许是错在识人不清,错在苛待于人。这就是代价。
这时,一旁的严明立民起身,“还请大人严惩凶手!”
对于前任师兄,他怒目而视,十分不耻宋立民的行为。
“请大人为民妇做主啊”“草民的夫君死得好惨呜呜”“夫君你丢下妾身,这可怎么办?”
原告戚戚然,而被告却一脸怨愤,瞧着就不好惹。
县令心里烦躁,看着蛞燥的宋立民也烦躁,“来啊,宋立民杀害李财,罔顾朝廷法纪,拖下去秋后问斩”
“大人!”
陆臣有点不忍心,出声了。
县令这才正眼深深看着眼前半大小子,摆摆手:“陆典史,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望你自重”
宋立民就这么被收监了。
牢房里,宋立民脑子嗡嗡的。
就连牢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影尚不自知。
直到高大的黑影将他整个人笼罩住,牢房本就阴暗,他被人扔到一个几乎看不见光亮的地方。
只有牢门口有些许光亮投进来,应该是放在门口的煤灯散发的光亮。
对于徒然出现的人,“你..”“你..你是谁?”
宋立民豁然起身,踉跄几步,方才稳住身形,手里还拿着自己经常盘弄的核桃,对于骤然出现的人影,他本能地选择启动自我保护念头。
背靠着墙,半弓着身子,双目眈眈。
而来人却转头坐下,不搭理他。
“吵什么吵!”“王标,你小子老实些”
门口传来细细簌簌声,宋立民定睛一看:衙役们正在上锁。
难道又送新人?
念头未落,他就被敲击声吓到,神魂一震荡,呆立在一旁。
牢头长了一脸络腮胡,眼神很是犀利,正站在门口望着两人,刀柄拍着锁子哗啦啦叫,好像寒冬里北风的狂野中野狼嚎叫,凄厉又刺耳。
牢头看向他,眼神幽深,讥讽道:“还有你,都给老子老实点”“进了牢房,还想摆老爷普儿,也不看看你爷爷吃不吃?”
“铛铛!”
锁子被打得当当叫,震得耳朵痛,他不得不低头哈腰:“是是”“草民遵命..”
人在牢房里不得不低头。
“大人,这就是蒋大人的案卷,您看?”
孙成打着哈切,让身边随从将蒋正的案卷全部堆在陆臣的案牍上,全然不顾少年的神情。
少年觑见他眼底的敷衍,歪头看向袁远道,淡然一笑:“袁师爷可了解蒋大人一案?”、
袁远道还没说话,孙成眼前一亮:“知道”“他当然知道”
“因为当时他与蒋大人关系还不错,两人几乎每天形影不离,就连..”就连上厕所都一起呢。
袁远道好似很诧异孙师爷这么说,徒然转过脸看向他,然后眼底蕴着一丝笑意,“是,也不是”“蒋大人有令,在下作为下属,自然不能不从”
“啊?哈哈”“既然袁师爷在,大人那边正好有事,在下这就速速复命”
孙师爷打哈哈,拔腿就跑,不给两人反应的机会。
陆臣却盯着他身旁的衙役深思中。
“咱们府中衙役有多少?”只是随口一问。
袁远道却挑眉,看向埋首案牍之人,浅笑吟吟:“不下二百人”
笔一落,愣神功夫,墨落,再回神,宣纸上已然有了一滩墨迹。
袁远道望着少年,见其神色淡淡,眉眼弯弯,眯成一条线。
蒋正的案子确实很复杂,光案卷都堆了整整三堆。
足足有半人高。
陆臣细细游览了一遍案卷,将相关人员人际关系与利益关系全部理出来时,窗外传来棒子声。
他抬头就看到靠在椅子上睡着的袁师爷。
少年刚放下笔,师爷就醒了。
陆臣:“去看看?”
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言简意赅。
袁远道点点头。
临了牢房,就碰到这里闹哄哄。
“你..,你这厮!”
“明明..明明是你打先打我,现在居然装死?”
“打你?”
“本大爷又钱又有婆姨,明日就能出去,何必干这种蠢事?”
“谁知道呢?反正是你先打我”
“你说我先打你,我就是先打你?我还说你先打我呢”
“我呸!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好啊!大人..,是这人先招惹我..”
一个是宋立民的声音,沙哑微弱,喘息声很重,另外一个人声音雄浑粗粝,中气十足。
陆臣进来时,就见那人的拳风直奔宋立民的面门。
片刻,一个黑影飞过,只听见吧嗒一声。
“嘶!”那人吃痛,抱着手看向陆臣两人。
牢头有点惊愕,拱了拱问候道:“大人!”
宋立民本来缩在墙角,虚弱如小白兔,当看到逆光而来的人时,当时红着眼眶,弯腰弓着背,凑到少年跟前告状道:“陆大人,你来得正好,草民怀疑这人想杀人灭口..”
“放屁!”“老子王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说老子杀人?杀的谁?何时杀的?有人证物证?还是亲眼目睹了..”
王标抱臂靠在墙边,冷笑连连。
而宋立民欲反驳,却觑见陆臣向那人走近。
“王小虎,是你什么人?”
“不认识!”
他斜了一眼这个陆典史,确实比之前那货色有点好多了,颜色好,身段好,就是那脸蛋最好。
他看人的眼光好像打量一件货物,神色十分肆虐。
陆臣那一双眼睛好像浸在深渊里,原本微微上扬的眼角却染上几分冷意,薄唇微抿:“张牢头,这人与王小虎有何关系?”
张牢头忽然被cue,有点摸不着头脑,只道是:“此人是王小虎的父亲”
“喔”少年程立在一旁,举目四望,临走前扔下几句话:“既然两人都不安分,那就将他们分开住”
“恶意生事挑衅,按律当收监十五日,接受劳改直至悔改”
就这么两句话,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大人,宋立民、王标两人已然安顿好”
张牢头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