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幸能清楚地看见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将图册摊开置于桌上。
退后一步,将位置留给了沈关裴和陆仁幸两人。
溜了溜了,将舞台留给你们。
大家像是都忘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很快陆仁幸就和沈关裴挑好了想要的样式。
事情推进的很快在和安德森确定好要的戒指样式后,两人很快就像安德森告了别。
——
陆仁幸能感觉到从刚才开始,沈关裴的情绪就有些不太对。
但这是对方的故事,对方的隐私,如果对方不想让人知道,他自然会选择包容,因此在选完戒指的样式后,他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告别了安德森,跟在沈关裴身后一起离开了。
车缓缓的行驶,车内很安静,甚至可以听见他们浅浅地呼吸声。
“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沈关裴说。
“什么?”陆仁幸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时候的沈关裴想说些什么了。
他轻颔首:“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自然会听的。”
虽然得到了肯定得答复,但沈关裴还是没有马上开口。
然后陆仁幸就听到了一个不带有任何主观感情的故事。
总结起来,可能就是意外离世的父母,和缺失的童年。
一场车祸带走了一切,包括那位肇事者,只有他存活了下来。
肇事者都已经离世,他甚至不知道要去怨谁。只能听着周围的人感叹命运的无常。
是啊,那就是命运。
命运将他原本圆满的家庭撞地支离破碎。
但没有关系,就算没有了父母,他还有爱他的亲人,就算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他也要变得乐观起来。
如果就这么下去也许也就是个普通的故事,沈关裴也许会坚强的面对生活,成长为一个普通而靠谱的大人。
但有些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会这么简单。
灾难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乐观是没有用的,一个带着笑的孩子总是会让人觉得容易下手。
尤其是一个已经失去了父母的孩子
就和很多故事里讲的一样,作为遗产继承人,他被绑架了。
不知道会是谁动的手,可能是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叔叔阿姨婶婶舅舅吧。
沈关裴轻飘飘道。
他们也许在的小时候抱过他,他们也许看着他长大,他们也许一直是好人的形象,但有些时候内心的恶魔就是如此的不讲理。
欲望的滋生和壮大就是在一瞬间。
他被绑住了手脚,蒙住了双眼。
绑匪似乎很重视他,但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因为他甚至会开着公放和罪魁祸首商量绑架费。
也许他们不是不见他放在心上,只是笃定他不会再有未来了,一个没有未来的孩子又有什么好警惕的呢。
瞧,他们甚至捆住了他的手脚,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那个时候的他有怨吗?
沈关裴已经想不起来了,后面的记忆很模糊,就像走马灯似的,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而梦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得救了。
梦中的景象也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随着梦境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爷爷。
他去世了。
沈关裴没有这段记忆,只知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还活着,但疼爱他的爷爷却已经离世,连带着那些伯伯叔叔都这么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又多了一份遗产。
像个地狱笑话。
遗产的分量让那个时候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么说也许不太准确,那个时候的他其实是可以喘气的,毕竟处在那个时候的他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不记得和没有发生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遥远。
沈关裴试图告诉陆仁幸那个时候的他就是个小傻子,仿佛只要不记得伤痛就真的不存在了。
但受伤就是受伤了,伤痕不会因为你的视而不见而凭空消失。
真的能不存在吗?
或者说现在说出这个故事的沈关裴,算是真的不记得吗?
陆仁幸知道很多霸总都有非同一般的过去,但现在坐在他身边的是活生生的人。
这个时候沈关裴离他很近,触手可及。
但又很远,他像是在敞开自己,又像是在拒绝这个世界。
莫名的,这个时候的陆仁幸回忆起了沈关裴墨色的眸。
那像是深渊的颜色,像是吸纳了一切,又像是带着人沉溺与没有底的深渊中。
但这一次,他仿佛在那深处看见了一个幼小的孩子,他蜷缩在角落里,遍体鳞伤衣着破破烂烂,正在无声的哭泣。
真是碍眼啊。
作为一个普通人,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好好安慰自己身旁这个限定版的脆弱霸总吧。
但是。
这个样子的沈关裴,真的是碍眼啊。
陆仁幸轻嗤。
孩子可能也会对着一片墨色的世界嘶吼,但注定无法再得到回复。
于是小孩放弃了,他穿上了盔甲,学着周边人的样子开始伪装,他做的很好,远超过了大多出的人,对这个世界他仿佛得心应手起来,能游刃有余地处理撞到他面前的各种问题。
一切问题在他面前似乎都不再是问题。
他是特殊的,外祖母怎么告诉他。
他是特殊的,他也这么告诉自己。
是的,这就是命运,而他知道了,他将会成为一位霸总,会有很多人对他虎视眈眈,但没有关系,他是一名天生的霸总,注定要收获成功。
而那些人只能成为他生命中的过客,成为他通往霸总道路的奠基石,不值一提。
要他说,沈关裴确实不是一个好的故事讲述者,任何事情的发展在他这里似乎只能得到干巴巴的没有感情的叙述。
虽然破破烂烂,但还要假装自己刀枪不入。
沈关裴像是讲了个属于别人的故事,故事结束也没有在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陆仁幸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内心像是藏着一团火。
这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要燃烧掉他的内心,为了不将自己燃烧,他将这火对上了罪魁祸首。
“对不起。”陆仁幸说。
虽然内心并没有一点感到抱歉。
他侧身。
在沈关裴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直接欺身而上。
一手抚着沈关裴的下颌,强硬地让他转向了自己的方向。
然后……
吻了上去。
他知道他很冲动,但那又怎么样。
他只是看不惯沈关裴的这幅样子,什么刀枪不入,什么游刃有余,明明是很强硬的人不是吗?那就继续强硬下去啊!
想这样划开血肉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什么啊!真是看不顺眼。
碍眼啊。
真是碍眼。
想要撕碎这家伙这幅软弱的样子。
陆仁幸感到自己的内心有一股火,这股火带着他冲锋陷阵,长驱直入。
长枪破浪,一往无前。
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占据了优势。
攻城略地。
但对方很快反应了过来,在开始的措手不及之后,沈关裴伸手,揽上了陆仁幸的肩。
却并不是抗拒的推离。
一个用力,两个人愈发贴近。
霸总不愧是霸总,虽然刚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就掌握了诀窍,一时间,对决竟然变得有来有回了起来。他学的很快,也确实做得很好。
手臂随着战况下滑,揽住了陆仁幸的腰。
两人紧紧相贴。
黏腻的滋啧声,沉闷,但存在感十足。
懂事的司机早在两人上车时就升起了中间的隔断,就算是在现在,车辆还是在平稳运行中,虽然可能稍有颠簸,但显然并不会有人在意。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战况愈发激烈,像两只野兽,嘶吼着,寸步不让,诱敌深入声东击西,你来我往,像是要从对方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不知道过了过久,两个人分开。
陆仁幸抹了下嘴角,“所以不是挺精神的吗?”
原本带着浅粉的唇染上了艳丽的颜色,让陆仁幸那张脸上也染上了些许其他的色彩。
沈关裴没有说活,只是盯着陆仁幸,眼中似乎是有火焰在燃烧。
火焰确实转移了。
但那又怎样,没有人在乎。
一时间,车中竟然只剩此起彼伏但努力放缓的粗气声。
两败俱伤的两人达成了休战协议,默契的像是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沈关裴闭着眼,隐住了眼中的神色,正襟危坐的样子,如果不是那细微却还带着些沉重的呼吸声和带着细小划痕的嘴角,确实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陆仁幸也没有说话,他后脑朝沈关裴,只是一味看着窗外的风景,看着风景逐渐变成自己熟悉的样子。
冲动吗?
也许吧。
那又怎么样。
不是男朋友吗。
不是要互相带戒指的关系吗。
就这种程度而已。
什么都不是。
他透着车窗的玻璃看着似乎在闭目养神的沈关裴。内心各种想法却层出不穷,思绪像是繁杂的毛线球,但现在的他却无力在这乱成一团的毛线中找到线头的存在。
他不再想沈关裴。
只是放缓呼吸,压抑胸膛中激烈跳动心跳声。
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