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休整片刻后,决定沿着森林中一条隐约可见的小径前行。关迹走在最前面,冰晶在指尖若隐若现,拾眠与把发热的玉扣贴在掌心,时不时低头查看纹路变化,罗佐比的布偶花瓣已经完全舒展,在昏暗环境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你们看!”紫铜突然指着前方。树木渐渐稀疏,露出大片被践踏的草地。地面上的痕迹令人毛骨悚然——那不是普通野兽的足迹,而是某种粘稠液体拖拽出的蜿蜒轨迹,混合着已经发黑的血迹。
骨溪蹲下身,用羽毛尖端挑起一点粘液。羽毛接触液体的瞬间,尖端立刻腐蚀变黑。“大家退后!”她甩手扔掉羽毛,那根羽毛在空中就化作了飞灰。
关迹示意大家绕行,当他们拨开最后一片灌木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数十具尸体像被揉皱的纸团般堆叠在一起,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血肉与衣物绞成难以分辨的一团。最可怕的是,这些“肉团”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孔洞,仿佛被无数细针贯穿后又粗暴地扯开。
“呕——”紫铜转身干呕起来。拾眠与脸色惨白,手中的折扇“啪嗒”掉在地上,关迹把扇子给拾眠与捡起来,心道:怎么又掉了?这东西烫手吗?骨溪一闻到这味道也捂住嘴倒退两步,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关迹独自强忍不适走近观察,他注意到所有尸体都穿着相似的粗布衣服,腰间挂着残缺的猎刀。“是村民。”他声音发紧,“看这个腐烂程度,死亡不超过三天。”
罗佐比的泡泡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她怀中的布偶自动转向右侧,血花指向密林深处。“有东西在靠近……”她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
关迹立刻抬手,一道冰墙拔地而起。“绕路!快!”他推着还在发抖的紫铜往反方向跑。众人跌跌撞撞穿过灌木丛,直到那些可怕的肉团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拾眠与喘着粗气问。没人能回答他。青玉平安扣此刻烫得几乎拿不住,玉石内部的红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表面。
天色诡异地保持着黄昏状态,既不变暗也不转亮。当破败的村舍出现在视野里时,骨溪突然拉住众人:“等等!你们听——”
死寂中只有风吹过茅草的沙沙声,没有犬吠,没有鸡鸣,连虫声都听不见。关迹打了个手势,众人分散开来搜查。茅屋里的情形比想象中好——家具整齐,灶台冷清,就像主人刚刚出门劳作。但每户人家的神龛前都摆着三碗发霉的米饭,筷子直直插在正中。
“这个是祭鬼的仪式。”骨溪到处凑近来闻来闻去检查完最后一间屋子,“他们到底在在供奉什么东西啊?”
村子尽头有座歪斜的小庙,木质门楣上刻着模糊的山神图案。推门进去,神台上空空如也,香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关迹突然蹲下身——供桌下方有新鲜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后墙。
“墙是空的。”拾眠与敲了敲砖石。众人合力推开暗门,露出个地窖入口。阶梯下传来微弱的腐臭味,还夹杂着某种甜腻的腥气。
拾眠与指尖点出火焰来照明,地窖里堆满麻袋,其中一个破口的袋子露出干枯的草药。“是躲避用的……”他突然噤声。火光照亮了角落——是无数具骷髅,那些骷髅穿着麻布衣,都是些骨架小的人堆放在一起,应该都是女孩……
罗佐比突然拽关迹的袖子。她指向其中一个骷髅的右手——指骨紧紧攥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
“五彩石?!”拾眠与惊呼。就在他伸手去拿的瞬间,整座庙宇剧烈震动!供桌上的香炉“咣当”倒地,香灰在地上拼出个扭曲的符文。
“跑!”关迹抓起石头塞进怀里。众人刚冲出庙门,身后就传来木材断裂的巨响。回头看去,小庙像被无形大手捏住般坍塌收缩,最后竟变成个与森林里如出一辙的“肉团”。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却不是正常的黑夜。天空泛起病态的紫红色,月亮周围缠绕着黑色雾丝。众人在村口找了间相对完整的石屋,关迹用冰晶封住所有门窗缝隙。
“轮流守夜。”他边说边取出干粮,当肉干在火上烤出香气时,屋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所有人瞬间绷紧神经,脚步声停在门外,接着是小心翼翼的敲门声。“请问有人吗?”稚嫩的童声响起,“那个,我不是坏人……我刚刚闻到了香味……”
关迹与骨溪交换眼神,他示意众人戒备,自己悄无声息地移到门边。“咔嗒”冰剑抵住门板的瞬间,骨溪的羽毛已穿透窗纸指向声源。
门开的一刹那,冰剑与羽毛同时出击!站在门口的小男孩僵在原地——咽喉前横着寒气森森的冰刃,太阳穴旁悬浮着三根淬毒羽毛。
“别动。”关迹声音比冰还冷,“你是谁?”
男孩约莫七八岁,脏兮兮的脸上挂着泪痕。他吓得说不出话,怀里抱着的破布娃娃不停发抖。
“我……我是这个村子的居民,我父、父母都死了……”男孩结结巴巴地说,“我饿了,刚刚闻到香味,想要过来看看,所以我就……”他语无伦次地描述着为什么要过来,但这些都不是关迹想要的答案。
“我们刚进来时,调查了整个村子,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除我们以外的人,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个村子发生什么了?”关迹嘴上说着,手上的冰剑慢慢靠近男孩的脖子,把男孩吓坏了。
“我……我,村子三天前出了大事,村子里面进来了个有很多触手的怪物,大家都被那个怪物给害了!父母把我塞进地窖,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叫,等我爬出来时,全村人都变成了……变成了……呜呜——啊!呜呜——。
关迹没有因为孩子的哭声停下来,剑纹丝不动:“为什么你还活着?我们可知道就算在地窖里面也是会丧生的,为什么你还活着?”
骨溪在一旁剧烈地点头,表示赞同,还抽空给关迹举了个大拇指,引得关迹一脸无语。
“我、我沿着地窖的暗阁一路跑到了后山……”男孩突然指着火堆旁的食物,“我在后山躲了很久,一直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很饿……”
“咕~”
话刚说完,男孩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打破了原本紧张的气氛。
“带他去角落。”关迹对着大家说着,罗佐比立马懂了,立刻用泡泡裹住男孩,关迹又在外面加了层冰牢。男孩惊恐地拍打透明墙壁,却发不出声音。
“他是撒谎了吧,因为我们刚才没有看见这样一个地窖?”紫铜蜷缩着身体忐忑地说,“不敢他吃些什么吗?”
拾眠与凑近泡泡冰牢观察:“我觉得他应该不需要,你看他鞋底太干净了,根本不像在山里躲了三天的样子,他肯定没有我饿,一来就遇到些糟心事,真可恶!快点完事,快点回去!”
泡泡里的男孩还在抽泣,透明的屏障将他的哭声变得闷闷的,却丝毫不减其恼人程度,罗佐比烦躁地扯着自己面前的枯草,那些枯草像被激怒的蛇一样竖了起来。
“吵死了!”她突然站起来,指向旁边的泡泡,“紫铜,用你的花把那家伙的嘴堵上!”
紫铜正小口啃着一颗野果,闻言差点噎住。她看了看泡泡里缩成一团的男孩,又看了看罗佐比气愤的表情,犹豫地摇头:“他……他只是个孩子,而且看起来真的饿了……”
“饿?”拾眠与冷笑一声,把最后一块肉干塞进嘴里,“谁知道他是不是人?说不定是外面那些肉团变的!”
泡泡里的男孩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他脏兮兮的小脸贴在透明屏障上,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形成几道滑稽的痕迹。关迹靠在墙边,冰晶在指尖流转,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那个可疑的孩子。
骨溪凑近泡泡,鼻子几乎贴在屏障上嗅闻。“奇怪……”她眯起眼睛,“他身上有股味道……不是活人的臭味,更像是……”
“是什么?”关迹立刻追问。
骨溪歪着头思考了一会,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像是三天没洗澡的馊味!就是那种发霉的馒头味!”
大家一阵无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骨溪见大家都不笑,沮丧地准备打开泡泡,把里面的男孩直接抓出来玩玩,紫铜急忙拦住她:“等等!我……我这里还有一点果干和肉……”她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掏出几块食物。
关迹终于从墙边直起身,冰晶在掌心凝结成一把小刀。“给他吧。”他简短地说,“但要先检查。”
紫铜感激地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食物放在关迹的冰刀上。冰刀延伸,穿过泡泡屏障,将食物送到男孩面前。男孩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颊上,但眼睛已经死死盯住了那块肉干。
“吃吧。”关迹扶头无奈地说,“但如果你敢耍花样……”
男孩没等他说完就扑向食物,像只饿极的小兽般狼吞虎咽,他的吃相让大家都皱起鼻子,但没人再提出异议。
“谢……谢谢……”男孩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他努力咽下嘴里的东西,擦了擦脸,“我叫光宗,是村里铁匠的儿子……”
“光宗?”拾眠与奇怪地站起来,疑问道:“这是什么怪名字!神怎么给你赐这个名字?真是奇怪?”
“我的名字是我父母给我取的,不是什么神赐予的,你们那个地方的习俗真奇怪。”光宗揉着头,疑惑极了,眼睛里面全是困惑。
拾眠与更疑惑了,直接也反问回去:“奇怪?你们才奇怪吧?名字这东西不是一出生就自带的吗?你怎么还要别人给你取啊?”
光宗缩了缩脖子,但没敢反驳。他偷偷看了眼关迹,后者正用那种能冻死人的眼神盯着他。
拾眠与跑到关迹背后,开始了他的拷问:“你鞋底干净得像是刚换的,一点也不像在后山躲了三天的样子,还有那个地窖在哪里?老实交代!否则小迹就不客气了!”
“嗯?”关迹无语地转过头看拾眠与,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明明大家一起练了那么久,怎么这家伙还是只能玩这招。
光宗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他吃完最后一点食物,怯生生地问:“那、那个,还……还有吗?”
“要不我们把他丢了吧?”罗佐比拍着骨溪的肩膀面无表情地说。
“好啊,正有此意。”关迹直接掏出冰剑,准备上前。
“我也赞同,上啊!小迹!”拾眠与在后面煽风点火。
“啊,大家停下来啊——”紫铜在中间小声的劝说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到后面就只剩咿咿呀呀地叫了。
“好了,不闹了。”关迹收回冰剑,走到泡泡前,冰蓝色的眼睛直视光宗,“你说你从地窖逃出来的?”
光宗紧张地点头。
“带我们去那个地窖。”关迹命令道,声音不容置疑,“现在。”
冰牢也缓缓融化,光宗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动了,但脚踝上多了一圈冰制的镣铐,连着一条细长的冰链,另一端握在关迹手中。
“我……我不确定还能找到……”光宗结结巴巴地说。
关迹冷笑一声:“那就劳烦你努力回忆,否则你想再被关进泡泡里度假?"
光宗看着关迹的笑容大喊着:“我会努力的!”
罗佐比抱着娃娃,手上拿着肉干,感叹着:“没想到关师弟还挺腹黑的嘛。”
“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我写检查他就这样,你们忘了吗?”拾眠与害怕地用双手抱紧身体,好像勾起了他什么不好的回忆。
“说的也是。”三人异口同声道。
屋外的天色依然诡异地维持在黄昏与黑夜之间,紫红色的天光透过窗缝,在地上投下血一般的条纹。骨溪第一个走到门边,羽毛在指间旋转:“走吧,小骗子!带我们看看你编的故事有多少是真的。”
拾眠与不情不愿地收起折扇,玉扣的红光变得更强烈了。“真是麻烦……早知道就该让他饿死……”
紫铜最后看了眼屋内温暖的篝火,犹豫地说:“现在出去安全吗?那些……那些东西可能还在附近……”
关迹已经拉着光宗走到门口,冰链在紫红天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比起外面。”他头也不回地说,”我更不放心把他留在我们中间。”
门开了,腐朽与死亡的气息立刻涌入。光宗打了个寒战,冰链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指向村子东边:“地窖……在那边……”
团队排成一列走出石屋,关迹牵着光宗走在最前,骨溪师姐在最后给大家保驾护航!村道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踩上去会发出令人不适的脆响。远处,那座变成“肉团”的小庙静静矗立,表面孔洞中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快点走。”关迹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