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一切后,他转身没进自己的房间。而是下楼出了酒店,来到那一汪江水面前。
沿江花花绿绿的景观灯都灭了,两边的大桥此刻格外寂静。
一阵夜晚的江风吹来,他还穿着轻薄的风衣却感觉不到一点儿冷。
原来距离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十年。这十年里,襄阳变了许多。
高楼、现代化设施、交通……等等。
沿江一带的高架桥又多了,但这江水却如同往日。
不论那曾经昏暗的路灯如今在漆黑的夜中,照得江水有多明亮。
它依旧翻涌着,奔腾着。
称职地作为一条河水流向远方,涌入大海。
而他,则在这些岁月里多了许多从前没有的东西。
褪去了少年时代的冲动,也褪去了当初不顾一切的满腔热情。
取而代之的,是让他能走得更长更远的果断,遇事冷静的沉稳。
那个怀揣音乐梦的小男孩儿,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开一场演唱会了。
一个个声音在任青痕脑海中盘旋,苦口婆心地对他说年纪不小了,向影视方向转型发展才是抓住粉丝缘。
可他爱的从来都是音乐,是舞台。
而不是一个作为公众人物的身份。
身旁的路灯好亮啊……
就算如今的天空已经看不到星星,也叫他不忍放弃那颗追逐光芒的心。
他数着路灯,在河堤的绿化带上没有目的地飘荡。
1。
2。
3……
在他数到7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拉住了他游离的思绪。
傅容寂?
他按下接听键,“喂”字作始。
“我听秦岁说你回襄阳了?”对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
“嗯,给爸看房。”任青痕不禁也跟着好了心情。
“我也在襄阳。”电话里传来傅容寂的笑意。
任青痕问:“你怎么也在?”
“前段时间清明那天有事,没回来看外公。所以最近不忙了,回来给他烧烧纸。”
任青痕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是啊,这十年里……物是人非。
“那你已经去了吗?”他问。
傅容寂答:“今天刚飞机落地,明天去。”
他顿了顿,继续说:“这几天看房着急吗?和我一起吧青青,外公肯定也很想你。”
“这……”
“算了吧。我去还是不太好。”
“外公走的时候,已经老年痴呆到了话语都无法组合的地步了。”
电话的另一端,傅容寂的声音严肃起来。
“但那天……他在病床上一直念着我的小名。”
“阿寂……阿寂。一遍遍重复着。”
“我上前去床边握住他的手,可他根本不认识我。”
“他咿呀着那些断断续续的词语,我想要回应。可心中所想却只能本能地汇成‘外公’一词同样重复着。”
“紧接着,他又开始同他刚开始痴呆后那样,看着我的眼睛问我那个娃娃去哪儿了,叫他回家吃饭。”
傅容寂垂眸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青青。”
“你知道那个娃娃是谁吗?”
“谁?”
任青痕停在那第七个路灯下,夜里单薄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在外公还尚有完整语言能力的时候,就对经常同我说要带他回家吃饭。”
“他说是那个绿眼睛的娃娃,名字叫青鸟穿云。”
“那娃娃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叫我和他互相照顾。”
如洪流溃坝,潮水涌入了任青痕的呼吸道。
他回想着十年前那个被书香气包裹着的爷爷,努力回想着他的面容。
无尽的暗哑一瞬间将他包裹着,哽咽在喉咙里的疼痛……
如同鱼骨倒刺卡在他的声道之中。
“好,我们一起去看他。”
任青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