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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伯利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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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任青痕没想到的是,傅爷爷不仅菜做的好吃,人也很健谈。

原本以为这样的书香家庭都会“食不言寝不语”,不想,傅爷爷在吃饭的时候却挺喜欢聊天。

一场晚饭下来,傅大学委的话不多,就数傅爷爷爱说。

吃完了也拉着任青痕聊了许久,得知任青痕的练习生身份,傅爷爷觉得有趣极了,走时,还邀请他下次也来吃饭。

“小任,今天饭菜还合不合胃口啊?”

“特别合!爷爷您做苏州菜的也太好吃了!”

“以后想吃就让阿寂带你来啊,我这儿啊,随时招待。”傅爷爷笑容慈祥。

“好嘞!”

和傅爷爷打完招呼,傅容寂便带着任青痕下了楼,往车站走。

将近8点,此时的天已经是黑了。

他们是准备从护城河边上走的,夜晚时,护城河这儿会很热闹。

对面的小广场上到处都是人,有跳广场舞的阿姨奶奶们,也有遛狗的年轻人,还有在石头堆里爬上爬下的小孩儿。

他们并肩走在河边的小道上。

路灯已经老化很久了,散发着微弱,暗黄的灯光。

河边的柳条垂落,触手可及。三月的晚风,吹得柳絮肆意飞扬。

“你外公家这儿景色真不错。”

任青痕抬手接住了一只柳絮,用柔光看向夜晚倒映着旁边酒楼灯光的湖水。

“确实不错。”傅容寂低头穿过一片柳条林,“其实这里不光离附中,我以前上的初中也在这一块儿。”

“过个桥,穿过城墙再走一段,就到了,在那个方向。”他向他们的斜后方指去。

然后又继续道,“那里是七中,我的初中时代就是在这儿度过的。”

说完,又朝着他们的前右方指了指,“我们现在往前走的方向,那座桥的后面,是我的小学,也在这一带的城墙边上。”

“嘶……这么一想,”他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得很清澈。

“看来我与这些美景的回忆,倒也真不少。”

三月晚风吹拂柳,身侧的少年一袭白色绣花大衣,劲腰间,还挂着枚荼靡雕花玉佩。

任青痕在转头之时,正撞见眼前人清澈的笑容,皓齿明眸。

金框眼镜略有些反光,但仍能看清他的眼,还有垂下的睫毛。

脸颊的痣,乖巧地躺在洁白的肌肤上,在路边灯光的照射下,更加显眼了些。

苏州男子……

都长这样吗……

这一望,叫任青痕反倒有些恋恋不舍了。

“那挺好呀。我小时候就看不到这么好的风景。”他缓缓将视线从学委大人的脸上移开。

“我小时候不是在孤儿院吧,”他用脚踢走了一块路边的小石子。

“虽然我那儿是上海,院长有时也会带我出去玩,但我们那儿实在太偏,就算是出去,看到的,也不过是荒郊野外,农村草田罢了。”

“不过幸运的是,我被我爸看上收养了。”

他长呼出口气,像是在释放着多年挤压的孤独。

“其实我朋友不多,小时候在孤儿院里,玩伴是有,可后来……走的走,去的去,就剩了我还停留在那里。”

“六岁那年被带走,后来做了练习生,朋友就更交不起来了。”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个圈子里,人们从小开始就看到的,更多是利益。”

“所以真心朋友,这么多年,我也就只有孟良辰一个。”

说到这儿,任青痕苦笑了笑,又继续道。

“哦对,孟良辰……就是上次游戏直接进了我们房间那个,嘿嘿……”说到孟良辰,任青痕突然就想起了前一天晚上的社死事件,尴尬地笑了笑。

“哦我记得。”傅容寂回忆起了那天晚上的情形。

“呃,其实那天……我和良辰是有些误会没说清楚,他这个人……说话就是这么一惊一乍,昨天……”

“没吓到你吧?”任青痕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把那天的事情向学委大人解释,不过现在……

等学委开口的这一刻,他确实有点紧张。

“没关系,那天看出来他是一个活泼的人了。”

傅容寂自己还在琢磨着,怎么问才能把昨天任青痕和那个男生的事情套出来,没想到他竟自己开口说了。

“青痕,”

傅容寂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嗯?”

“那我们……是朋友了吗?”

任青痕有些意外,不过想了想自己刚刚说起朋友的话题,又觉得没什么了。

“当然,我这都去你家蹭饭了。”他笑着用胳膊戳了学委大人一下。

“那……我能问你一个事情吗?”傅容寂的语气有些迟疑。

“你问啊。”任青痕歪着脑袋看他。

“第一次来我们学校那天,厕所里。你……”

“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

直到任青痕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傅容寂在他脑海里回响的声音才渐渐消散了去。

夜晚的汉江桥南,灯火阑珊。

江边城墙的暖黄色灯光照得人有些懒洋洋地。

任青痕忽然觉得眼皮很重,他闭上眼,回想起那时自己和傅容寂的对话。

“我……”任青痕其实并不是不愿答,而是,他不知自己该从各答起。

“算了吧,你要是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傅容寂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朝他温柔地笑了笑,给了任青痕一个退路。

“傅容寂。”

“我其实……有点轻度的抑郁症。”任青痕勉强的笑了笑。

“你应该也有些好奇吧,为什么明明上海发展的要比襄阳好,而我却转来了这里上学。”

傅容寂点了点头,又听任青痕继续说起,“我在上海公司总部,看到了些不好的东西。冲击挺大的。”

想到这里,任青痕心中泛起一阵恶心,他忍了忍,继续道,“有个女孩儿被一个和我同期的练习生侵犯了。我蠢的要死去阻止他,结果他那儿人多,我不仅人没救到,自己还被关在铁皮柜里打了一顿。”任青痕自嘲地笑了笑,“英雄变狗熊。”

“什……什么?!”

听到这种事情看来给傅容寂的冲击也不小。

“可,出了这种事,你们公司不管吗?那你们怎么不报警?”傅容寂显然被他的概括震惊到了,他有些不可思议,瞳孔都缩小了点。

“唉……”任青痕苦笑着叹了口气,“那练习生是我们公司老板的儿子,这事儿自然被压下来了。”

“其实我只是想不通,也不甘心。凭什么,在资本面前我就得低头……凭什么,那个女孩儿没有毫无反抗的能力……”

“那天后我去问她才得知,要是她去举报那个练习生,那她妹妹的医药费,就没人能帮她付得了了。”任青痕的眼里开始涌出忍到了极点的泪水。

“你知道吗傅容寂。后来她被折磨到去跳了河也没选择报警。”一滴滴眼泪从任青痕的脸颊划过,它们晶莹剔透。它们中,藏着任青痕无所个黑夜中许许多多的情绪。

“所以,她为什么没选择报警?”傅容寂看着眼前哭得小鹿一样的任青痕,语气中,也染上了气愤低落的情绪。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被□□过的事。”任青痕颤抖着深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地呼出。

“她在跳河前,给我留了封信。”

“信里说,她其实知道妹妹已经病危,没有多少时日了。她无法接受将来妹妹走后,她要忍受的日子。所以选择了跳河。”

“她不想报警,一是没有勇气,二是接受不了自己的清白公之于众。在信里,她说很那天她很感谢我,起码我出现在那里的时候,选择了去救她。”任青痕手里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但她也说,求我别去报警。虽然只是一个练习生,但她还是不想让自己仅有的那些粉丝知道……”

“她是一个不干净的女孩儿。”任青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你知道吗,她还说,其实她同意星探的邀请来当练习生,其实是因为曾经看了一场我的演出。”

“她一直都在……拿我当她的榜样。”

“……”傅容寂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联想到任青痕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画面,他的心也开始犹如被尖刀刺过一般,疼痛无比。

任青吸了吸鼻涕,含着泪水,继续道,“在她死的那一刻,我都还不知道。原来,她也算是我的粉丝……原来,每次偷偷来看我练习的身影里有她的一份。我的第一张专辑只卖出去了两百份,其中,就是一张是她当时攒了不知多久的钱买的……”

“原来当年在live house,我在唱自己作的第一首歌的时候,她就在台下给我鼓掌。”

边说着,任青痕的情绪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激动,他的身体也开始跟着颤抖,像是突然陷入了一个错误程序,他猛地蹲了下来,抱着头自言自语。

“为什么会这样?我弱小到连一个以为我榜样的粉丝都救不了……”任青痕的泪腺如失控了一般,他开始不停地痛哭。

傅容寂吓了一跳,连忙跟着蹲下叫他的名字,“任青痕!”

“你怎么了?”

眼前人正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中。

“这些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在我身边,我们不在上海。”

任青痕被这句话点醒了些,颤抖的身体恢复了着幅度。

“别想那些了,那都过去了的事情。我们往前看,会好的。”

见任青痕平静了下来,他轻轻朝任青痕那里靠近了些,慢慢将他揽进怀里,轻抚他的背。

怀里人就像是只受了伤的小青鸟,隔着衣服,傅容寂在胸口出感受到了他的轻颤和呼吸。

“能回应我说的话了吗?”傅容寂轻声讯问他。

任青痕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随后,他愣了几秒,又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赶紧支起那还没恢复的身体,从傅容寂怀里起来。

“对不起学委!”任青痕话都说不清了,赶紧用手抹了把眼泪,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还好吗?”傅容寂还有些担心,也起身,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才稍微放了下心。

“嗯……嗯,我……那个……对不起啊傅容寂,我只要一想到原来的事,就很容易陷进去了。”任青痕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脸花的猫一样。

看来是好些了……

傅容寂松了口气,从大衣口袋掏了包卫生纸递给他,“擦擦眼泪吧。”

任青痕接过道了声谢谢,刚抽出一张纸巾,头顶上被傅容寂轻轻摸了摸。

怪不好意思的……

任青痕一想到刚刚在学委面前的失控,现在脚趾都要抠出三室一厅了。

“还记不记得下午看的那本书?”傅容寂帮他转移了个话题。

“《古希腊民主政治》?”任青痕眨了一下哭肿了的眼睛,难受极了。

“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希波战争过后,伯利克里改革的那部分。”

“在伯利克里改革后,雅典的民主制达到了顶峰。”

“希波战争的归宿,是伯利克里改革过后的罗马法。”

“青痕,我相信有一天,你会也会同伯利克里领导希腊改革这样,领导你自己的革命走向最终胜利。”

任青痕有些愣神,傅容寂这是……在鼓励他?

“明天回学校,中午再给我弹弹《革命练习曲》听?”傅容寂笑起来很柔和,任青痕想了想,觉得就像是此时,三月在晚风吹拂下的湖水。

“好!”他用肿红的眼,努力地给傅容寂挤出来一幅丑丑的笑脸。

傅容寂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便是……笑话他哭起来真难看的事情了。

公交车的到站播报传来,任青痕睁开了眼,活动活动了颈脖后下了车。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脑海里又浮现起了傅容寂在西门桥路灯下,温柔的侧脸。还有他那块腰间洁白的荼靡雕花玉佩。

任青痕突然就很想改一改《take you away from home》的词了。

思索一番后,他进门便直奔家里的录音室,录下了,那在他突然间最想写下的歌词。

/大雨还在落下/

/我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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