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的音乐放完之时,他们正好找到了图书馆的空位。
任青痕暂停了手机里的音乐,收起耳机,和傅容寂立马进入了学习的状态。
由于图书馆里需要安静,他们便在草稿纸上开始了写字交流。两个人倒也有默契,任青痕不会的题,傅容寂在题目上圈圈点点,做些重点记号写几句,任青痕便懂了。
实在不懂的,傅容寂便凑到他耳边,小声讲几句。
任青痕在以前的学校里几乎没干过上课说话的事,看着傅容寂小心翼翼地用气声讲题的样子,他觉得好笑,也突然好想看看,要是上课时他找傅容寂说话,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学委这种好学生,上课应该不会和同学聊课堂外的东西吧……
任青痕这样想着。
“懂了吗?”学委大人的压着嗓子的声音打断了任青痕的胡思乱想。
完了,他刚没听……
“嗯……”任青痕有点心虚,“大概懂了吧。”
“看来还是不太懂。”傅大学委转了转手上的笔,眼里有些笑意。
“这遍好好听。”他将写满了的草稿纸翻了一页,没戳破任青痕的走神。
学委真的是天使吧……
这是什么大好人行为……
任青痕在心里默默给傅容寂下了个跪。
不过,还好学委大人这遍讲的比刚刚讲还要细心些,任青痕想听不懂都难。
大致的习题类型在学委带着复习了之后,任青痕基本上都会了。
他在一旁继续刷练习册,傅容寂则去世界史的分类那边,挑了本《古代希腊民主政治》,用来打发时间。
任青痕学东西很快,刷完练习后傅容寂给他对答案,发现竟是全对。
“可以,全对了。”学委大人用笔杆戳了戳正把他那本《古希腊民主政治》抢来看的任青痕。
“OK,那我们走吗?”任青痕还有点恋恋不舍。
“走吧。”学委大人起身收了自己带的几本笔记,放进斜挎包。
见任青痕还不动,他拍了下任青痕正翻开的书页。
“一百三十六。我记住了,下次再来看。”
“好。”
任青痕便也起身收书,但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劲。
下次?
下次一起来不知道啥时候了,傅容寂还能记住他看的页码?
……
算了,没关系。
下次再说吧。
等等!
他站起来弯腰拿了个书包,怎么看见学委裤腰上挂了个玉佩。
但图书馆里需要安静,他没第一时间问出口。
于是,便赶紧推着傅容寂走了出去。
“学委,你”
话还没说出口,任青痕手机便突然来了个电话。
……谁啊。
他打开一看,是张诚。
傅容寂刚扭头看他,便瞅见了这一幕,于是示意他先接电话。
“喂?怎么了爸。”
“我晚上有事,回的晚,你自己在外面吃点啊。”
“哦好。”
“别吃垃圾食品啊!”
“嗯嗯嗯嗯嗯……”
任青痕答应着,挂了电话。
“你说。”见任青痕接完了电话,傅容寂开口。
“哦,就是刚刚看见你腰上挂了个玉佩,上面刻的是什么花啊,挺好看的。”
“荼靡。”傅容寂答着,和任青痕一同往图书馆大门外走,“你回家吗?”
荼靡……他好像还没见过。
“哦,我还不回,我爸让我晚上自己在外面吃点。”
一会儿网上搜搜。
“那……要不要去我家吃?”傅容寂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什么,又赶紧解释,“我回外公家离这儿不算远。”
为了让自己说的有点道理,他还补了一句。
“家里饭菜总比外面干净点。”
任青痕刚刚还在想着荼蘼,这下又被吃饭的问题带走了。
去学委外公家吃饭……
他还真有点心动。
看着傅容寂今天特别的穿搭,他也好奇起了傅容寂的家会是什么样的,生活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打扰到你外公啊?”虽然很想去,但他还是故作矜持了一下。
“没关系,我外公挺希望我带点朋友回家吃饭的。”
“他之前一直说想认识认识我的朋友,现在这个机会正好。”
“好,那就打扰了~”任青痕笑着轻锤了下学委大人的肩。
“没事。”傅容寂学他锤了回去,“过马路吧,对面坐车。”
“嗯。”任青痕跟上学委大人的步伐,又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点开百度。
“要查什么?”傅容寂问他。
“你刚刚说的荼靡,我还没见过呢。”
听他这么说,傅容寂便笑了,他道,“附中背后的山上就有。每年春末,荼靡花漫在山腰开放,落下的白色花瓣就被卷在风中。到时,我可以带你去看。”
“好啊,”任青痕点开刚搜出来的荼靡花百科,“好好看啊,你戴这个是有什么意义吗?”
“还是就是好看啊?”
“这是我们家的家纹。”
“家纹?”任青痕心中一惊,是他理解的那个家纹吗?
“嗯。”傅容寂低头取下了腰间的荼靡玉佩,放在任青痕手中,供他仔细端详。
“我妈还有外公都是苏州人,我们家是从苏州搬过来的。”
“我虽然在襄阳出生,但却跟着家里人讲苏州话。在我们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块荼靡玉佩。”
“我平时是不戴的,今天是日子特殊。”
“怎么特殊?”任青痕不解。
“按照家里规矩,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戴着玉佩回苏州本家。”
“不过我们家不用回,所以我就只是戴着。”
“哦……”任青痕点点头,有点想问为什么他们家不用回去,但又想了想觉得这就涉及到别人的家事了,好像不太好,于是也没再多问。
傅容寂外公家确实离图书馆不远,坐车十来分钟,听傅容寂给他讲讲学校杂七杂八的事情,再走一会儿,便到了。
“其实我外公家离附中也不远,走路二十几分钟吧,不过骑车快,十分钟之内就到了。”傅容寂带着任青痕上楼,边走边说。
“那还挺方便的,所以你平时放学回的都是这儿吗?”
“平时不是,平时都是我妈接我回檀溪那边的家,就是图书馆那个方向。”知道任青痕刚来襄阳可能还不清楚檀溪是哪儿,傅容寂便多解释了一下。
“嗷,那我知道了。”
傅容寂外公住的小区是老式的六层楼,而他们要去的,就是最顶层。
终于爬完六层楼梯后,傅容寂敲了门。
三声“咚咚咚”的敲门声过后,隔着门,任青痕便听到了门内爷爷的答应声。
“阿寂,侬哈来了。”老人操着苏州口音笑着给他们开了门。
“外公。”傅容寂也用苏州话应着。
“爷爷好!”
眼前的老人穿着长衫和做饭的罩衣,留了白胡子,笑起来看上去和蔼极了。任青痕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见来人不止是外孙,他便改了普通话,“哎你好你好。”
“阿寂,这是同学?”
“嗯,带他来吃您最拿手的樱桃肉。”傅容寂答。
“快进来快进来,”傅爷爷招呼着两人进门,指了指沙发叫傅容寂领着任青痕坐下,“你这孩子,又知道我今天晚上做什么了。”
傅容寂拿出纸杯边给任青痕泡茶,边和傅老爷子打趣着,“您的做菜规律我都摸透了。”
老傅笑笑摇了摇头,不再和那把他摸透了的外孙说话,目光看向了刚从傅容寂那儿接过茶的小同学,“小同学,叫什么名字?”
“任青痕。青是青草的青,痕是痕迹的痕。”任小同学毕恭毕敬地答着。
“好啊,”傅爷爷夸赞着,“长的也帅气,名字也好听。”
“谢谢爷爷。”任青痕笑着答。
“任青痕,青鸟穿云的痕迹。真是好名字!”傅爷爷哈哈一笑,“谁起的?”
……
“嗯……,是我以前孤儿院的院长起的。”
孤儿……院?
在那一瞬间,傅容寂宁愿自己是听错了。
但看着任青痕苦涩的笑容,他知道,这一定不是出现了幻觉。
“哦,”傅爷爷也有些震惊,但很快便恢复了眼底的神色,肯定道,“院长先生很有文采,想必是个文人雅士。”
“我去给你们做饭,阿寂,好好招待客人。”老人的反应很自然,一瞬间,怔愣的人似乎变成了任小同学。
不过很快他便想通了,这可能,就是傅家人身上特有的气质吧。
一种……他也说不清楚的儒雅与随和。
“我外公刚刚那个问题……”傅容寂的语气中有些迟疑,低语中,又有种坚定的清冽。
“没关系。”看着不知所措的学委大人,任青痕倒觉得有些可爱。
“我也没跟你说过,更何况我自己也早就释怀了。”
傅容寂微缩的指尖往里蜷了点,眸中的神色有些暗淡。
“好啦好啦,快带我看看你的卧室!”任青痕笑着偷偷转移换题。
果然奏效了。
傅容寂拿着水杯的手一顿,抬眸对上他的眼。
却发现,对面人的眼神坚定,落日的橙光印在他的青绿色中,像极了三月里,盛开着万千繁花的百花园。
“哦好。”就是这轻轻一笑,明媚地,叫他快要晃了神。
红着耳根的学委大人赶紧带了路,打开房间的门,心里还在想着。
新同学不愧是预备爱豆,笑容都这么治愈。连他一个男生,都会被他的魅力所吸引。
“好大一幅毛笔字!”
胡思乱想间,新同学的话语溜进了他的耳里。
“玉容寂寞泪阑干……”
傅容寂抬头,发现他在看外公写的毛笔字,于是接下了后半句。
“梨花一枝春带雨。”
“好字啊,是你写的吗?”小任同学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不是,是我外公写的。”
“哦~写的真好啊……欸?”
“怎么了?”
“玉容寂寞泪阑干……容寂?是指你的名字吗?”小任同学像是发现了宝藏。
“嗯,我妈起的,就用的这句。”
“怪不得你名字这么好听。”
墙上挂着的毛笔字书写干净利落,笔锋凌厉,却在连接之处,将粗细过渡的相当精妙。特别是“容寂”二字,笔画明显要比其它更粗,更美观。想来,傅老先生在书写这二字时,倾注的感情要比其它字多得多。
任青痕又将毛笔字亿仔细欣赏了一番,才移开视线。
毛笔字的正下方,便是傅容寂的书桌。
桌面整齐的过分,连写字的笔,都按照系列收纳。
旁边的书柜,也分类明确。
中间两层放的是高中学习资料,除了些课本,还有五三,秘卷,知识点小册子等等。
最上面一层放的是课外读物,任青痕踮脚看了两眼,看到了他也读的《浪漫主义的根源》,《飞鸟集》之类的外国文学读物。然后还有一堆中国古诗词赏析,文言文研读,历史类相关的书籍。
上面两层都是与学术有关,而最下面一层,是最吸引小任同学的。
因为他看到了,除了一些科普周刊,英语报之类的杂志外,还看到了与音乐有关的书籍。
准确来说,是与中国戏曲有关的书籍。
“你怎么会有《京唱》啊?”任青痕笑着轻轻将眼前的书本抽出。
《京剧经典唱段100首(金版)》……
夹在其中的一张纸谱落了下来,任青痕抬手去接。
“《梨花颂》?我还会唱呢!”
“你会这个?”傅容寂有些不可思议,他知道任青痕是音乐生,但没想到他会的东西有那么多。都涉及到戏曲领域了。
“嗯,以前的音乐老师教我唱过。”任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