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千离族之事后,没过几天安稳日子,一帮结伴而来的神踏足冥海,欲讨伐羽城。他们要白梦清解开结界,交出羽城。
当年羽族覆灭之日,父王告诉她,为何神界那么多人都盯着羽城?因为他们看上了冥海的平静,看上了羽族的繁荣、羽族的奇花异草灵石宝树……一旦结界解开,羽城就毁了!
那浩荡大军讨伐羽城,为的哪是什么神界和平?!
今日,也是一样的,那些人曾经未能将羽城攻破应该很遗憾吧?如今她回来了,她是唯一能够自由进出羽城的人,她还是羽族的王,却是孤王,一个站在全界对立面的女人能翻出多大风浪?
围城队伍当中有几个也是之前聚仙会上的在场者,他们的意图除了羽城,也许是想借众人之力试探她甚至想直接铲除后患吧。
白梦清气得不行,上一次召出一叶墨杀人还是在人界扫天之时,此刻她不介意把神界也扫一扫。
“既然来了,就给羽族陪葬吧。”
鲜红血液在昏黑海面上舞蹈,她带起了羽城那漫天羽骸的怨气。一时间,天地之间的冥海鬼雾袭卷、云沉浪滚。
众目所视,那白衣女子背后的宏伟城堡幽暗阴森,躁动不安的乱羽滋生的黑气掩盖了原本色泽,怪风呼啸似鬼在吟唱。诡异之景衬得那女子好像也染上了邪煞之气,阴寒狠戾。
白梦清面朝那些仙气缭绕、神光傍身的神明,自己好似站在了恶魔一边。
那又如何,世间让她疯,她便疯疯看。
她真的很想狠狠地打烂这世界!
冥海的海水已经被羽人的血液染得很深了,再添点别人的血也没什么。
若非幕凌天出现,这群人大概会全军覆没,神界的尊位又要变几个。
幸存者仓促逃跑,只剩悬空对峙的二人。四下沉寂,阴霾散去,空气中弥漫着尸体和血液化掉前散发的浓郁腥气,一叶墨在白梦清周身盘旋,白衣上的红瑕艳丽而热烈。
二人再见是敌,白梦清挥起仇恨的羽刃,幕凌天被迫同她交战。
“幕凌天,你的雷戟呢?”
神皇雷戟,神皇的独门法器,也是神界最强法器,当年大战之时雷电闪烁,多少羽人死在这战戟下。
白梦清说:“用你的雷戟,杀我。”
他怎么可能杀她。
但那把战戟对她来说就是弑族凶器,而他就是弑族仇人。
法器有灵,灭羽那日他魔气燎身,魔气加上数不尽的尸气和血腥气侵蚀了器灵,战后他的雷戟已成真正的大凶之器。他恢复神志后怕影响自己,便将雷戟给封印了。
时隔近十年再握住这战戟,手有些颤抖,沉寂的恶灵像是活了过来,释放出无尽的魔气自手心侵入体内,蚀骨噬魂,异常痛苦。
幕凌天一边抵制着魔气的侵蚀保持理智,一边强忍着疼痛与她交战,最终遭雷戟反噬,气虚吐血,飞行无法支撑,落在了海平面上。
白梦清停手,战未决出胜负,她决绝转身,背离他回到羽城中。
手中战戟泄露的暴戾之气不住地噬咬着他的躯体,他耐着刺骨的痛含着口中残留的腥红,望着那飘羽之城,听到城中传来她的声音。
“离这远点。”
……
四下静悄悄的,天海广阔浩瀚,似乎方才的打斗就像一场无聊闹剧。幕凌天将雷戟重新封印,抹干净嘴角血液,缓了好久,终于从海面上站起来。
海面泛起的波纹逐渐延伸至羽城之下,他停在护城结界前,举起手按在结界上,那透明的壁垒竟产生了一点波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释放出神力将手用力往里推,结界波动越发明显,他奋力抵抗了一阵后竟将结界破开一道口子,见状忙顺势钻进去。
再睁眼时他已经到了结界内部,他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他此时就站在羽城脚下,这座古老而宏伟的建筑寂静无声,漫天的飞羽不知疲倦地飘着,跟世人形容的很像,宛若暴露在光下的游魂。
他刚上前两步,一股神力扑面而来,他站稳挡开,抬眼看去,白梦清站在城门前的台阶上,高高地俯视他。
“你为何能进来?”她冷冷地道。
幕凌天体内戾气未消,面色有些苍白,他看着她,眼中自带忧色,“我不知道。”
说完迈步上前,又一股神力扑来,伴着她的怒声:“滚出去。”
他只好再次停下,唤她声:“尘……”
白梦清当真不想在这里看到她的弑族仇人,态度决绝,“我说了,郁尘早死了。”
二人之间有飞羽飘过,这段距离充满阻碍。其实这漫天羽骸就是横跨在他们之间的一堵墙,只是这羽骸太多太重,他无法推开。
幕凌天感到胸口很疼,魔气噬骨都没这么难受,他想了想说:“在凡间时你问过我,你觉得我看你像在看另一个人。后来我知道了,那人其实……”
“没兴趣。”白梦清打断了他的话,又强调一遍,“离开羽城,立刻。”
幕凌天觉得她可能猜得出的,但不想听他讲。他自己也感觉蛮可笑的。
幕凌天面对她强硬而疏冷的态度,神色不变,语中透着一点乏力和无奈:“我只是想见见你。”
白梦清:“见到了,走。”
幕凌天不动。
白梦清抬手召出一叶墨,威胁着说最后一遍:“走不走?”
幕凌天不听,开步走向她,白梦清只能出手,挥出数支玄羽,玄羽速度极快且威力惊人,他下意识甩袖挡开。玄羽是一叶墨幻化的分身,受到冲击后化解,余威惊起海面涛浪。
幕凌天也操起法术,朝白梦清瞬移逼近,白亦瞬移避开,随即再挥去几支玄羽,幕再躲再追,从海面自空中,一连数次。
幕凌天本就因器灵反噬而身体虚弱,不宜大动干戈,他感到吃力时,干脆不花时间躲,生生接住两次攻击,顿时身上布满伤口和血液,一边飞一边溅,但他一刻不曾松懈,一口气追上白梦清。
就在白梦清被抓住时,她挥手一支一叶墨狠狠地刺入幕凌天的胸口,就像当年她身披遮衣独自跑到天影门复仇那日,手起刀落没半分犹豫。
伴着皮肉绽开的闷响,有血液溅到白梦清的脸上,下一刻她就被抱住了。幕凌天浑身是伤,愣是一声没吭,胸口插着把利器,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他闭上眼睛隐忍地说。
“幕凌天!”
白梦清崩溃地哭了,头挨在他颈侧放声大哭,所有积压的情绪如决堤之水止也止不住,“为什么……”
幕凌天也哭,然而只有那句话。
“对不起。”
……
-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他设想过很多次,当然不会设想得如现实这般糟。正因现实难以承受,所以才想要通过虚妄的方式来安慰自己。
一个老人送过他一个美梦。
做梦之前他问过老人,这个梦是谁织的呢?是老人,还是他?
老人说这梦不是凭空编造的,甚至像重活一世,我只是按照你的意愿修改其中某个节点,随后事情会偏向你的感觉发展,最后得到你想要的结局……
“但如若你不愿从梦中醒来,你将永远沉沦在虚幻之中。”
他做的那个美梦,梦里坏的不存在,好的没消失。
梦里那女子一身白衣,他与她早年邂逅,相知相熟,彼此相爱,一切都很美好。他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虚幻,他只想沉沦在其中。
只是梦做到后面,渐渐变得模糊,应该是锁他命脉的护生咒生效了,催他醒来。老人愿给他一个梦,但也不想他死。可对他来说,生比死痛太多了。
他开始在梦里做梦,梦到的是梦之外的现实,是噩梦。他是不敢相信的,他暗示自己,那就是噩梦,或许是前世的噩梦。
可突然有一天,梦里出现另一个她,来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