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昔将视线投在人界,难以查到结果,从而也不会怀疑郁尘的身份。
郁尘跟郁景通信,郁景有明确目标,派人手去查,发现藏身在人界的千离族不止一人,是一群人,目标似乎是羽族的圣珠,而且是先郁尘开始找寻,他们还知道圣珠就在昊阙。
郁景担心千离族对郁尘不利,想唤她回晏安,郁尘却无所畏惧,继续留在昊阙。
郁尘敢打赌,如果千离族真是打着启明珠的主意,但凡有脑子定然不会杀她,因为她绝对比千离族更能找到启明。至于那个放暗箭的蠢货,应该是发现她还活着的第一个千离人,回去通风报信了。
果然,那次变故后千离人很久没再出现,估计是等着她先找到启明,然后杀人越货。郁尘倒不急,她想何时找便何时找。
正打着算盘,听到敲门声,说句:“请进。”
侍女提着一个篮子进来,将篮子放到桌上,然后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一碟摆盘好的糕点,放在郁尘面前。
郁尘一瞧糕点就知道是谁送来的,侍女看着蛮激动,对她说:“殿下,太师大人差人送来的,还带了口信,说这糕点保质两日,两日后不可食,还说请殿下回晏安前事先知会他,届时他差人送新的来,并配给冷具,可保十日不坏。”
郁尘唇角一勾,伸手捏起一块糕点来吃,侍女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郁尘提了提下巴,对她道:“吃一块?”
侍女愣愣地摇摇头,这太师送给郡主的,她哪敢吃啊。
郁尘又说:“那我给府上其他人吃?”这么多糕点,她一个人也吃不完。
侍女一听赶紧伸手从盘里拿一块,“那我吃一块……”这可是太师送给郡主的东西啊,太荣幸了。
侍女将糕点放进嘴里嚼嚼嚼,好吃到想哭。
郁尘看着她吃相,嘴角又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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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塞北各国大比武,武场设在昊阙,因着有晏安郡主在手,昊阙王小人之心暗中使绊,导致晏安未能及时得知消息而遣人赴异国比武。
郁尘发觉不对打听到消息时很突然,所剩时间只够她传信给郁景。
郁景说:「这武不比也无妨,你只需保护好自己。」
郁尘却说:「这比武,我可得好好瞧瞧。」
此次比武比的近身肉搏,这不是护送使团的更擅长舞刀弄枪的精兵的强项,晏安派不来人,在昊阙的使团也没有合适人手,注定错失比武机会,一想就是昊阙王刻意刁难。
昊阙王知道无昔与郁尘有交集,因此亦对无昔有所隐瞒,而太师原则上只需顾国政,且他自身素来不喜这些琐事,未太在意,所以也晚些才知此事。郁尘还是通过他得知的,不然等到比武开始都可能还蒙在鼓里。
“这可怎么办呀殿下,他们不明摆着欺负咱们嘛!”侍女看着比谁都急,情绪都写在脸上,郁景当时将这丫头安排给郁尘便是看中其心思单纯,“明天就是比武之日了今天才送来请柬,实在太过分了吧!咱明天是去还是不去啊?”
请柬就放在桌上,郁尘看都没看,面上风轻云淡,只双眸沉了沉,说道:“当然去。”
比武那日,包围着擂台的贵宾席坐满了塞北各国的使团。这些使团先前被安置在王城另一侧,隔老远,不怪郁尘他们未尽早发觉。
贵宾席有晏安的位置,各国使团基本到齐,而晏安使团久久未出现,某国使团在昊阙大王子的怂恿下去坐了晏安的席位,没待多久来了个侍从说这是晏安的席位,让他们走开。
侍从说话的语气烧着了对方的怒火,为首之人扯开嗓子大声喝斥:“又不是没他地方坐,本王坐这怎么了?晏安来不来还不一定呢!谁给你的胆子来质疑本王?”
该侍从是无昔的右侍,在他眼里对方就是个蛮横的凡人,让人走的话他也不是完全照搬,无昔说的是滚。
右侍面不改色,只道一句:“阁下不妨看看对面。”
那人定睛往对面席位一瞧,竟对上无昔阴冷的目光,意识到什么,怒火一下被恐惧浇灭,接着赶紧起身带上自己使团灰溜溜地跑掉。
席中的昊阙大王子看着右侍走回无昔身边,无昔只淡定地放下了手中酒杯。
比武就要开始时晏安使团还没到,在座不少是提前很早过来的,有的等不耐烦了,大王子示意昊阙王别让大家等太久,昊阙王同意了,发话命鼓手擂鼓开始比武。
鼓手挥起鼓槌就要往鼓面敲下去,这时席中传来一句:“慢着。”
鼓槌一停,众人齐齐望去,太师席位上只有廖廖两三人,却让无昔坐出了不一样的气场。昊阙乃塞北之首,国力决定地位,而这地位靠谁撑起来大家都清楚。在场除了太师,估计没人敢忤逆昊阙王的命令。
“时候未到,提早击鼓未免失了礼数,”无昔看向高席上的昊阙王,“王上觉得呢?”
太师的面难见,今日众人得见,并且见识到了这太师的厉害,堂堂昊阙王面对他的当众指责居然只能赔笑脸。
郁尘是掐着点来的,好些人都未曾见过晏安郡主,有的还不知道郡主出使且正身处昊阙,只见一袭白衣携身后两三名侍者高傲地经其他席位旁边走过,到了晏安贵宾席从容落座。
客套的话郁尘不想说,干脆闭嘴,直到坐下她都没吐出一个字,这就是她代表晏安的态度。她却以此让众人禁声,四下安静良久也没人敢说一句话,许多人这才意识到,晏安平日不及各国张扬,但却是比肩昊阙的存在。郁尘虽只身一人,背后却有着强大的晏安国。
晏安郡主果真如传闻所说宛若仙女下凡,这绝世红颜谁见不倾心?在场观众多数是来一睹太师风采的,现在能一口气目睹两位“仙人”风采。
无昔就在郁尘对面,郁尘一抬眼就能看见他,无昔如初见那日般朝她敬酒,然后饮尽。这次郁尘回敬了,拿起一杯酒,看了眼无昔,那眼神像在致谢,然后也将酒饮尽。
响亮的擂鼓声引走其他人的目光,也引走了郁尘的,所以她没看到无昔不禁弯起的嘴角,当郁尘回过视线时,无昔已经将嘴角那抹笑意不动声色地藏起来了。
比武正式开始,各国武者各个高大威猛,肢体健壮,他们都是出自各自地方的佼佼者。近身肉搏似乎比舞刀弄枪更刺激,叫众人看得热血沸腾。
然而比武进行了好一段时间,晏安一方仍未派出武者上台比试,这时昊阙大王子便瞅准机会发声:“郡主为何不派武者上台,难不成仅是来当看客?”
郁尘认得这大王子,有妇之夫,曾两次搭讪她,遭她冷面以对,估计因此怀恨在心。
周围目光都聚过来,有的大概在等着看她笑话。而郁尘最看不得小人嘴脸,不客气地道:“晏安为何派不出武者,我想某些人应该比我清楚。”
说着她竟毫不掩饰地将目光打在昊阙王和大王子等人身上,用冷静的语气说出带有威慑力的话,“就算晏安当看客,你们也没资格说什么。”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众人知道或不知道内情的都没想到她敢当众挑明,吓得定在原地不敢乱动。郁尘仅用三言两语就给自己塑造了一个狠人的形象。
大王子不觉得一个身在异乡的女人能给自己带来威胁,故作镇定道:“所以晏安是不打算参与此次比武?”
“怎么会,”郁尘却说,“能与各国武者切磋,多难得的机会。”
大王子:“那么,郡主准备派谁上台?”
郁尘身边带的人,侍女断不可能,侍卫看着也不像要比武的样子。正当众人疑惑时,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郁尘淡定地饮了一口酒,然后从座上起身,身轻如燕地三两步跃上了擂台。
白衣乌发随风飘动,她稳稳立在台上,昂起头,傲傲地道:“我。”
在场皆惊,转而人群变得喧哗,有人说女子比武成何体统,有武者说不跟女人打,郁尘则平静地说:“若不想输得太难看,就把话收回去吧。”
方才观望过,大致了解了其他武者的水平,在她看来凡人之躯还是太过普通,她儿时赤手空拳撂倒一头大人数倍的野兽也不在话下。
在场窃窃私语,议论不断,无昔正准备开口替郁尘说话,但被另一人抢先一步。
便是沙祁世子,周梓清。
其实周梓清在此之前曾见过郁尘一面,那时沙祁王遭人下毒陷害卧病不起,他远赴各地替父王求医,经昊阙与晏安之间的戈壁边界时驻扎修整,一支出使队伍从旁路过,为首的是一名骑着骏马以纱遮面的白衣女子。
他的异瞳可辨妖鬼神灵,只因多看两眼便深深记住了那具不容冒犯的神明元神。
周梓清出言相助,话里话外是欣赏,并当众许诺沙祁武者不参与对战晏安郡主,直接向郡主认输。如此既帮了郁尘,又打了小人的脸,还彰显了沙祁的气量。
周围质疑的声音变小了,郁尘含着笑意朝周梓清颔首以示感谢,对方回了礼,她觉得这世子非常识相,关键人也长得不赖,于是就多看了两眼。
这时无昔开口了,只朝着高席的方向道:“继续吧。”
昊阙王没说话,众人却默认了太师的话,鼓声再起,比武继续。昊阙王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这事整的,究竟谁才是主导,谁才是昊阙王?
细肢纤躯的女子将要面对的个个都是莽夫彪汉,很难让人相信郁尘敌得过,然而瞧她那气场又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事实证明女子的确高深莫测,随着对手接连在郁尘手中倒下,局势直转,观众情绪空前高涨。
郁尘作战靠的不全是蛮力,比蛮力她也比一般凡人力气大,再比速度和招式技巧,她是完胜的。她身上穿的是不太方便的宽袖长裙,行动起来却还游刃有余,因而打斗中的她刚强之外多了美感,叫人看得心跟着一跳一跳的。
郁尘身法敏捷,出招狠戾,干脆利落,但她的招式懂武的人都看不明白,估计出自什么野路子,然而这并不影响众人看她对战。
郁尘惊艳了所有人,包括无昔。
无昔又一次想起故人,而且是对他来说故人陌生的另一面,青尘抚琴济世,白梦清执刃与强争峰……“她”操劳一生,花费多少努力,最终却让他亲手毁掉……
无昔的心又痛了,他突然不敢看台上的郁尘,但又逼着自己看。
她的出现,如果是命运可怜他……那他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