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放刚回到自己院子,就看见花园亭子上落了两只鸽子。脚上绑着纸条。
她走过去拆了纸条,是汤承远。
“我爹这七日都不在家,姐姐能来看我吗?还是那扇后窗。”
张放撕了纸条,心想,“正好,跟他打听一下这个新科进士。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张放翻窗户进屋的时候,屋里酒菜已经摆了一桌子,“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一定来。”
“我不知道呀。”汤承远帮张放脱了靴子,“反正我就每天都让他们准备一桌。”
“浪费。我们在前线……”
“知道啦。姐姐教训过好几次了。”汤承远倒了酒,端到张放嘴边,“不浪费。你不来,这一桌子菜就赏给我院子里的下人。这样,他们明天还会给我准备更好的。”
张放说:“问个人,今年新科进士,封彻、封清让。你听过吗?”
汤承远笑盈盈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姐姐什么意思?”
张放:“啊?这是生的什么气?”
“姐姐喜欢那种的?”
“哪种的?我都没见过他。”
“没见过?那问他干吗?”汤承远坐下来靠在张放旁边。
张放说了前后缘由。
汤承远给张放夹菜,“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姐姐不喜欢我了呢。”
张放嘱咐了一句,“别让旁人知道。”
“嗨,姐姐你可真单纯。这中都恐怕没几家不知道的了。”
“知道什么?”
“封清让是华仪大人的男宠。”
“什么?!我……我大姨母的……的……”
汤承远说:“姐姐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张放站起身,“我去宰了这小子。”
汤承远拉着她坐下,“姐姐想跟华仪大人闹翻吗?”
“当然不想。”
“那何必管呢。反正过几个月华仪大人就会不喜欢了。”
“啊?”
“哎呀,华仪大人的男宠这可不是第一个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汤承远笑笑,“还真是——灯下黑。中都这些皇亲贵胄,哪家没有艺伎和男宠。”
“可是,他接近皇太女是有意还是无意?”
汤承远喝了一盏酒,“如果是有意,那这封清让心机可够深的。”
“不行,干脆把他抓回来打一顿,遣送原籍。”
“姐姐,那可是新科进士。岂是你说抓就抓的。再说了,我劝姐姐别在这时候招惹华仪大人。在她失势的时候踹上一脚的人,她可不会问缘由,黑账本上统统记一笔。那些不登门的人,只是表面不登门。现在这一切,都是做给陛下看的。华仪大人韬光养晦呢,她和皇太女迟早翻身。”
汤承远手指在酒杯口画圈,“说不定是华仪大人玩腻了,故意让他去接近皇太女。给自己女儿找点乐子。”
“呸。伤风败俗。我明天就去提醒锦妹,别再理封彻那厮。”
“三月科考,四月还没放榜,这封清让就已经大摇大摆出入端王府了。每年各地这样的风流名士拜在皇亲贵胄门下的不知道有多少。那些空有满腹经纶,谈吐举止长相不济的,挤破头也进不去那朱红高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姐姐何必这么不解风情。”
“那我也要告诉锦妹,她若愿意,我不阻拦,但她不能被这浮浪子玩弄。”
“姐姐,别说他们了。眼前美酒俊郎,红烛绿帐……”汤承远说着,自己含了一口酒贴了上来……
张放在汤承远的小院子住了三四日才走。也被汤承远劝了三四日,于是决定先不管封清让这档子事。免得到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实在不值当。
眼看要立春了,她找了个由头带着自己亲卫和八千骑兵,东郊练兵去了。
中都西郊,灵溪畔,望山阁。
封清让这次不同往常,不是清晨来,而是傍晚来的。七层的食盒拎了两个。
“我看仙子平时吃得寡淡,我从城中一家酒楼专门给仙子要了几样他们的拿手菜。”封清让放下手中食盒,“马车还有两坛酒,我去取。”
赵贝锦一袭白衣白裙站在书案后,正画一幅水墨,抬头看看他,笑说:“不用,让花颜、飞霜去就行。”
“怎么能让小姑娘搬那么重的酒坛。仙子等我一下。”
赵贝锦虽然觉得封清让叫自己“仙子”,确实有些难堪。可是,他看起来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身份,赵贝锦反而觉得轻松自在。所以,只要他不问,她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是谁。
花颜去温酒,飞霜摆桌。
封清让来到书案边上,看案上的字画。
赵贝锦摆摆手,让侍女出去。
封清让说:“原来,仙子也会觉得孤单啊。好比嫦娥凄凄清清住在那广寒宫里。”
“谁告诉你我孤单?”
“这几首诗里的‘孤雁’‘独酌’‘长夜’句句都是孤单。这几幅画中平静湖面一叶扁舟,深山绿竹中一把红伞。还有这幅看似郁郁葱葱,其实是肃杀秋色。全是孤单。”封清让说着,来到赵贝锦身边,手搭在窗框,“其实,第一次在溪边看见仙子,就总觉得仙子身上透着悲凉。我便想着以后有空就常来。可是,从这几幅新作看起来……哎,百无一用是书生……”
赵贝锦的手指沿着窗边轻轻敲击,不经意碰到他搭在窗框上的手,说:“别这么说,那就是画着解闷的。”
封清让低头看了看她的手,竟转身抱住赵贝锦,“我这个无用之人……能温暖你么?”
男子火热的体温通过冰凉的布料渗透过来。
赵贝锦说:“那你是在广寒宫陪着嫦娥的金蟾?”
封清让扶着赵贝锦的双肩,低头看她。很近,近到她能数清楚他的睫毛,“金蟾?原来我在仙子眼里这么丑?”
赵贝锦指尖划过那些浓密卷翘的睫毛,“不丑,那是玉兔吧。”
封清让抓住赵贝锦在自己眼前的手指,把嘴唇轻轻覆上去,柔软的唇瓣在她手指上轻柔磨蹭,“看来,广寒宫里的仙子也不怎么孤单,又是金蟾,又是玉兔的……”
赵贝锦手指从他唇边摸上他脸颊,“都没有,只有你。”
他侧过脸,舌尖划过她掌心、手腕,在她脉搏跳动的地方轻轻咬了一口,虎牙划过皮肤,尖锐的刺痛让赵贝锦手臂一抖。
封清让松开她的手,直接把人横抱起来,往床帏走去,放下幔帐,捏灭了烛火……
赵贝锦知道这一切都越界了,可她不在乎。
“无用之人。谁不是呢。就让我们互相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