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他晕倒了,我给他叫救护车去了,出了这事我还要招呼朋友们,才弄到这么晚,不是你想的那样。”顾可温解释道。
钟辞沉默了一会儿,将不满的表情藏起来,应道:“哦。”
“你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你走了,他们都来敬我。”
顾可温低头去看钟辞伏在自己腰上的脑袋,她竟从中看出一丝可怜的意味儿。
她拍拍他的肩膀,“刚刚看你摸肚子,喝这么多酒,难不难受?”
“嗯,”听到她关心自己,钟辞心里的不高兴少了一些,松开她的腰,一手抚着肚子,微眯着眼仰倒在沙发上,忍不住补充道:“开完会就赶过来,没吃晚饭。”
一丝酸涩的感觉涌上顾可温的心头,让她的心悄悄地漏掉一拍,像是心疼。
想到他们之间不谈感情的不成文规定,她将这点细枝末节的心疼强压下去,“谁让你非要赶来当演员。”
钟辞睁眼睨向她,良久,才轻轻道:“回家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可温觉得他的声音似乎比平日里更冷淡。可他那样只爱工作的一个人,除了在床上热情,其他时间又有何时热烈过。
世纪天堂的大楼外蹲了很多代驾,顾可温随便叫了一个,加了微信,钟辞领着人去开车。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后座。
顾可温略微坐直了身子,跟代驾说:“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了。”
代驾师傅说好。
窗外的风景呼啸而过,钟辞将手肘撑在车窗上,小憩。
下车的时候,他看了眼表,将近十一点。
廖姨和唐师傅都已经下班回家了。
“要不……我给你下碗面吃?”顾可温打开厨房的冰箱,里头的食材满满当当,应有尽有,都是唐师傅备下的。她从厨房探出头来,对钟辞喊道。
钟辞正要迈上台阶的腿一顿,“你会?”
顾可温觉得他太瞧不起人,“钟先生,您就坐好吧。”
她今天的晚餐是和鲁清薇吃的法餐,折腾到这会儿也饿了,便多下了些。
顾可温端着两碗素面出来时,钟辞已经洗过澡换上睡衣,正坐在餐桌上看书。
他放下书,抬头就看到顾可温腰间系着黑色围裙,端着面从厨房里走出来招呼他的样子,暖黄的光打在她周身,他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的梦境。
直到来人放下面碗,打趣着说:“寿星给你煮的面,真是便宜你了。”
钟辞回神,掩饰性地取下眼镜,骄矜地接过筷子,自持道:“嗯,是我的荣幸。”
他低头吃了一口。
面煮太久了,完全没有嚼劲,底料似乎只有盐,清汤寡水的,嗯……是真的不太好吃。他侧头看了眼细嚼慢咽的顾可温,忽地笑了,他怎么能相信曾经的大小姐会煮面?
他问她:“好吃吗?”
正吃着的顾可温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圆了眼睛,擦了擦嘴才说:“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钟辞没说话,自顾自地低头又吃了一口。
顾可温在国外最困顿的时候,因为调料和技术受限,一直都是这样下面来吃,习惯了就好了。于是她又说:“面不都是那个味道,自己煮的,干净又卫生,但肯定没有外面的好吃呀。”
“确实。”钟辞附和点头,顿了一下,道:“顾可温。”
被他这么正式地叫出全名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漫不经心地从面碗里抬头:“嗯,怎么了?”
“我……生日快乐。”钟辞忽然改口道。
顾可温浅笑了一下,手边没有杯子,只好端着面碗和钟辞的碗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同乐。”
“嗯。”钟辞埋头,风卷残云般将面条尽数吞咽了,又将面汤也喝光,擦了擦嘴道:“等会儿我去洗碗,你去洗澡。”
顾可温见他吃得这么干净,以为他喜欢这个味道,便有些得意忘形,本想说“你喜欢的话我下次还给你做”,听到他的话后却转了口风,道:“可是今天为了好好打扮,我白天洗过澡了,等会儿简单洗漱一下就行……这个天气哪有天天洗澡的?”
钟辞戴上眼镜,翻书的手一顿,扫了眼她的穿着,是衣帽间里他让人准备的那些衣服,都是他一件一件挑出来的,她穿着确实漂亮,从前她那股顾盼神飞的张扬劲儿又出来了。
他移开眼神,淡淡道:“随你,不洗也可以做,我不介意。”
顾可温一噎,惊得捂着嘴打了个小嗝。
他的眼镜是那种很板正、很正派的无框眼镜,配上他扫视她的眼神,却又一本正经地说出那么露|骨的话,实在很斯文败类。
她猜他是想把她点男模的那口气出在她身上,于是小心眼地故意掉了几根面在桌子上,恨声道:“你待会儿记得把桌子擦了。”
“嗯。”钟辞的声音毫无波澜,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小事。
顾可温在浴室里磨蹭了又磨蹭,直到钟辞来敲门。
“我能进来吗?”钟辞礼貌问。
“等一下。”
她吓得赶紧擦干身上的水汽,套上香槟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这件睡裙还有个外套在床上,她忘了拿进来了。
睡裙长到膝盖下面一点,可她身材太好,V领完全兜不住她的波涛汹涌。
她急得冒汗。
“咔嗒。”门开了。
她心头一跳,两手交叉挡在胸前。
浴室里的热气腾地扑到钟辞脸上,他度数不高,这会儿没带眼镜,却正好可以清晰地看见镜子前妖娆的身影。
不知被热气蒸的,还是被钟辞直勾勾的眼神臊的,顾可温的脸红了个透顶,“你进来干什么!”
钟辞上前将她拦腰抱起,穿过盥洗室,“你说呢?”
她像个鹌鹑一样缩在他怀里,这次不需要他提醒,她自己就知道伸手关灯,先是浴室的,然后是洗手台的,然后她摁掉卧室里的大灯,只留个小灯在夜间发出微弱的光。
钟辞的吻滚烫,密密麻麻地落下来,但唯独绕过了她的唇。
她心里沉沉的,庆幸感弱得她快要察觉不到。
他今晚带了醉意,不如往常温柔,但也说不上粗暴。
顾可温本能地感觉到,他在不开心。
——可是是因为什么呢?是她点了男模?还是她和吉明辉多说了几句话?可他不像那么小气的人。
钟辞一遍一遍用大拇指摩挲她的唇,手和嘴在她的唇周围游移,还是没有亲。
他想等她真正愿意的时候再吻她。
……
一切归于平静时,两人背对着入眠。
顾可温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看他,“你睡了吗,钟辞。”
情|色过后,他没有转身,但声音异样温柔:“没有,怎么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问,两人沉静了一会儿,她才又说:“我辞职的事,你是不是跟吉叔叔说什么了?”
钟辞还是没转身,声音里的温柔淡去,换上一抹冷淡,道:“嗯,你的身份不适合做秘书。”
好官方。
她还以为……一股淡淡的不甘心涌上来。她忍了又忍,还是嗫嚅着问:“那两千万……”
“小钱,不用在意。”钟辞飞快地接话。
“噢。”她应了声,遂将那些小心思都抛开脑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等她呼吸平稳后,另一侧却传来一声清浅的叹气声,散在夜里微凉的风里,微不可闻。
*
装修公司的人建了个微信群,将画廊的装修设计初稿发在了微信群里。
顾可温看了后对色调和风格不太满意,于是跟设计师约了去画廊详聊。
回家后发现,拉米尔给她回了邮件,表示对她开了画廊感到十分惊讶,且之后确实有意愿到中国来,如果他来了,他的画展一定委托给Gu做。
顾可温没有英文名,她在国外的朋友们大多都直接叫她Gu。
她很兴奋,她的画廊还没开业,但已经又了第一个隐形的超级订单。以拉米尔在全世界的影响力,足以帮她打响在国内的第一弹。
既然如此,她应该尽快飞一趟苏格兰把Ivan师弟签下来。
Stephanie老师给她传了一些Ivan师弟的作品,她都一一赏析过,又与师弟在邮件里神交至此,她对这位师弟可谓是相当满意。
接下来的半个月,顾可温忙着处理装修的事。
一家三口每天早上都整整齐齐地坐在餐桌上吃早饭。
钟辞听廖姨说了顾可温的安排,一开始心疼她陪他起太早,却又自私得不肯主动叫她去睡。
他每天兢兢业业地工作,工作日只有早晚的时间可以用来和她相处,如果她真的去睡了,那以后要再想在早上看到她想必就难了。
去苏格兰前一天晚上睡觉前,顾可温连衣服都收拾好了才告诉钟辞自己要出差这件事。
“去哪儿?”
卧室里灯已经关尽了,一片漆黑中,钟辞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听不出情绪。
“苏格兰。”顾可温轻声说,“我回学校签个画手。”
钟辞安静了一会儿,又问:“去几天?”
“一周多一点。”
钟辞顿了一下,才极不情愿地说了声“好”,便再也不说话了。幸亏他是背对着顾可温的,语气被他掩饰得毫无波澜,夜里的表情却骗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