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钟辞前脚刚出发,顾可温立即收到了林特助的微信消息:【你的离职申请已经批了,你直接来签字就可以了。】
什么情况?昨天不是还死活不给批吗?
顾可温问出心里的疑惑:【怎么回事?吉总怎么说?】
林特助:【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你的离职申请,是吉董直接提到人事部去快处的。】
顾可温心中疑惑更胜:【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林特助,我马上过来签字。】
钟辞出差前特意将吴叔留给她用,此刻正巧让吴叔送她去公司。
自从她家没落,吉叔叔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对吉明辉招她入职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不想为了她和吉明辉闹得太僵,又怎么会忽然关心起她的去留?难道吉叔叔早知道她和吉明辉谈恋爱的事,所以趁机快刀斩乱麻?
不对,不对,直觉告诉她,这事和钟辞脱不了干系。等钟辞回来,她一定得好好问清楚。
上次来公司时,她的东西她已经全部搬走。
现在既然要离职,她也不想再跟吉明辉有什么牵扯,径直去人事部签了字便走了。
她正在筹备开画廊的事宜。
昨天在网上找了三个出租的铺面,约了今天去看。
三个铺面在不同的地方,其中两个都在市中心的金汇街,略小,一间两百来平米,一间只有八十平米;另一个在距离君临华府稍近的市场旁边,大约三百多平米。
八十平米的那个铺面是精装,原就是个小画廊,连连亏损,老板想连着铺子里的画一同转让,要价四百万。
两百来平米的铺面是简装,全线打通的大平层,视野开阔,每月租金约为六万三千元。
君临华府附近的铺面更大些,只是那地方人流量小,每月租金大约五万一千元。
顾可温看了一圈,还是更喜欢金汇街那个两百平米的,人流量大,面积也合适,展出四十至六十幅作品完全没问题。只是租金略微贵了些,倒不如直接买下来,做个长期买卖。金汇街的地价不便宜,每平米十三万,这个门面售价3400万。
听她话里有买下来的意思,那老板登时喜笑颜开,更加卖力地介绍。
那老板见她面露难色,又说:“价格嘛,还可以再商量。”
顾可温点头,留了老板的微信,称定下来了再跟他联系。
她手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现金,但她有钟辞给她的股份,分红是一年一次,不知道钟辞能不能先预支给她。可是集团效益年底才知晓,哪有提前预支分红的呀?可是这都十一月了,就算股份从这个月开始生效,到年底了也不一定能凑够买画廊的钱。
晚饭后,昨天发出去的邮件陆陆续续有了回应。她的导师对她还算亲切,问了她的一些生活境况和工作情况。她又跟导师说了想开画廊的打算,希望导师可以介绍一两名有到中国发展的意愿的年轻画家、艺术家给她,她可以跟他们签约,让他们持续为画廊输出作品,而画廊也会着力代理他们的画作,营销他们的艺术价值,让他们也能成长为受人追捧的明星画家。
她当初的同学们也有几个人回复了她的邮件,字里行间也有长期联系的意思。做她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人脉和社交,就算顾可温现在提供不了她们更多的资源,就凭借当初顾可温一毕业就做了拉米尔艺术助理的资历,她们也会愿意跟她长期保持友好交涉。
拉米尔的回复很有趣,或者说拉米尔老师本身就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用诙谐、自嘲的口吻讲述了自己在意大利被困、被病毒感染且无人问津的生活境况,但也正是这样的境地让他有了更多创作欲望,称也许过一段时间会需要顾可温重新担任他的艺术助理,但由于现在经济下行的趋势,也许不能为她涨薪。
顾可温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侧面告知拉米尔自己想开画廊的意愿,并诚挚地邀请他到中国办展,拓展中国的艺术市场,赏析中国国画,与中国的艺术家们进行面对面交流。
做完这些,顾可温的手机忽然响了,是钟辞给她打的电话。
她扫了眼时间,21点过,这么晚还打电话来,兴许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顾可温按了接听键:“怎么了?”
钟辞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的紫罗兰浇水了吗?”
顾可温脑子里闪过很大几个问号,显然,他的紫罗兰已经被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手机另一边的沉默震耳欲聋。
钟辞却根本压不住嘴角的笑意,想来顾可温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好借口来应付他,于是他直接挂断电话,发了微信视频请求过去。
顾可温手忙脚乱地接了。
钟辞原以为能看到那张他魂牵梦绕的脸,可惜没有,视频里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着水壶的手柄,正在浇那盆他“心心念念”的紫罗兰。
真是他有张良计,顾可温有过墙梯。
“看,你的紫罗兰我照顾得可好了,”顾可温大言不惭地说,“工作完了就好好休息,不要总惦记着花呀草的。”
手机里的钟辞看起来有些疲惫,她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只能叫他好好休息。
钟辞:“嗯。”
“叮咚~”门铃声响了。
顾可温下意识去看书房的门,才发现是钟辞那边的声音。
钟辞仍旧半举着手机,起身去开门。
顾可温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不只是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还是捉奸之心昭然若揭,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挂断电话给他私人空间,可从感情上讲,她对钟辞有那一纸结婚证引发的占有欲,而且,现在,占有欲有点强烈。
现在视频里她只能看到钟辞的下半张脸,和他半敞开的胸襟。
一道女声从视频里传出来:“老板,白天您说要完善的项目合作书里有关智能技术及智能器械支持的部分,我现在修改好了,明天早上十点开会,您是想现在看修改版,还是明天早上九点看?”
——是周静宜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顾可温几乎一瞬间就分辨出来这是周静宜的声音,这大概就是女人天生的敏锐感。
——什么修改版要大晚上看啊?怎么会有人上赶着工作啊?休息时间难道不应该好好休息吗?
顾可温心里对周静宜顿时有了诸多槽点。
——也不知道她现在穿什么衣服?睡衣?还是穿着睡袍就去了?
顾可温觉得自己对周静宜有偏见,她不应该这样想别人。其实周女士的话和语气都非常公事公办,她反复回味了几遍也没听出有任何特殊含义。
钟辞在看见周静宜的一瞬间,眉头紧蹙,道:“进来说。”
“!”
顾可温觉得自己不该再听下去,可是钟辞自己都没挂断,她听一下怎么了!
下一秒,屏幕彻底黑了。
钟辞没有挂断,应该是将手机扣在了桌子上。
周静宜踌躇着踏进钟辞的房间,本不敢坐,钟辞却让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冷水。
“小周,”钟辞将衬衫上的两颗扣子重新扣紧,缓缓道:“你知道这个项目之所以交给你来做,是为什么吗?”
周静宜心里一紧,轻轻点头。
钟辞不经意地拿起手机扫了一眼,不承想朝思暮想的一张脸正对着画板冥思苦想。
他自然地将手机握在手里,强行压下心里的满足,才继续语重心长地说:“你哥沈泽宇在董事会上力挺你,为你立了军令状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我同样很信任你的能力。”
“你也知道智慧养老这个项目是在发改委的桌子上过了明目,立了字据的。我知道你手里不止一个项目,但我也希望你分得清轻重缓急。”
“一开始你哥让你来公司,只是为了混个实习证明安稳毕业。但你来公司这么久了,我也看得出你对公司是有感情的,工作态度也很认真。”
“但公司需要的不是低质量勤奋,更不需要你下班后还来敲我的门让我看你的弥补措施。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你分不清楚吗?换句话说,你心里有把我当成你上司吗?”
“我说过,公司上下不会有人因为你是阿宇的妹妹对你有优待,我和你哥哥尤其不会。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你,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它,这期间把心思全放在工作上。”
“这个项目完成之后,集团在饶城有个子公司,那边缺个项目部的老大,位置我给你留着,你自己好好把握机会。”
“听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周静宜再抬头时眼眶通红,“我听懂了,谢谢老板。”
“出去吧。”钟辞的声音很冷,表情很淡,完全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周静宜捂着嘴冲出去,关门时也不敢发出大动静,只轻轻地带上。
钟辞去看手机,顾可温已经开始落笔了。
还在用色块铺色,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钟辞定了定神,刚刚的严肃、冷漠尽皆散去,眉眼渐渐柔和下来,温柔道:“听了这么久我训人,吓到了?”
顾可温这才停下画笔,笑道:“只是觉得你pua人的样子,有点……”有点帅。那种成熟男人的帅。
“有点好笑。像个老干部。”她补充道。
钟辞不大高兴,蹙眉道:“老,干部?”
这是…嫌他老?他今年31岁生日已经过了,等明年开春就32岁了。而顾可温十一月二十九日才过29岁生日。
顾可温笑着点点头:“就是那种,让人为你卖命,还要打一棒子给颗枣的老干部。”
钟辞听不出这是褒奖还是批评,但这显然让他有点担心自己平常是不是太严肃了。
他放下手机,站到洗手间的镜子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
端详后他很受挫,他的面部线条更刚硬,五官更深邃,看起来确实比吉明辉成熟一些。
钟辞撸了两把头发,把白衬衫最上头的两颗扣子解开,稍微好了一些。
他把行李箱打开,想找一件略显青春的卫衣——没有。
鱼桃一件也没给他带。
钟辞神色不虞地坐回去,重又拿起手机,发现顾可温已经挂断了,但给他发了消息:
顾可温:【我先去洗澡了,你也早点休息。】
眉间的愁绪登时一扫而空。
他勾唇一笑,立刻回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