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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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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丘失陷那晚,陈蝉被俘,被崔俨带走,为眼前的存亡,他不得不低头,百般恳求对方不要滥杀城中还未离去的百姓。

崔俨不置可否。

许是见陈蝉是个手无寸铁的书生,并没有上麻绳给他五花大绑,只是把他带到已经失陷的刺史府,着人看守。

崔家军对瑕丘不熟悉,掌控力度不够,刺史府中更是如此,但陈蝉已经来过一次,又阖府上下寻找大哥,自然知道哪里守卫薄弱,哪里有机可趁,便趁送饭换防间隙,逃了出来,又找到被关押的丫鬟管事,问到诸如密道狗洞之类的偏门,逃了出去。

他要赶紧找到楼一。

然而他躲躲藏藏跑回车马翻倒的地方,却没有找到人,只有孤零零的车马残骸和满地的血。他当机立断,决定先趁乱混出城,和陈家部曲会合后再行救人。

城中械斗巷战不断,他走一截得停一截,避开了所有的民居,只挑脏臭的阴巷,水门,空马厩以及鸡舍一类躲藏。

郑家军四处劫掠,民宅和商号首当其冲。

有一次,他伏在圈舍中,亲眼看到郑家军的绿头巾在血泊里来去,一家十几口,无一存活。但他无法施救,乱兵杀起来,可不会听他说话,这种情况下除了硬拳头,再好的脑子都没有用。

终于,他找到一具崔家军的死尸,趁人不备,扒了衣服套在外头,低头往城门去。

“走,跟我走!”

然而还没有走出几步,陈蝉就被一个士兵拉走,他以为是认识的人,潜伏城内接应他,可抬头却是张陌生的脸,他又怀疑自己被发现了,但对方并没有押送他返回刺史府,只一味指挥向前。

巷子里又蹿出几个戴着白羽兜鍪的人,皆是崔俨手下的士兵,一众朝着相同的方向奔跑。

“将军下令,不许侵扰城中百姓,咱们必须去阻止姓郑的那帮人。”

“他奶奶的,我刚还看到一个杂碎,杀了俩小孩,他自己家里没老没小吗,让老子碰到,一刀给他劈咯!”

“将军没说要和姓郑的撕破脸,你们别惹事,一会听我指挥。”

“……知道了。”

士卒们边跑边说话,陈蝉气喘吁吁跟着,像头快要累死的老黄牛,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幸好也不需要他开口。

几人火速冲进东城坊市,城里还有不少滞留的商旅,已被劫掠个干净,主事的一个不留,剩下随行的伴当和附近的百姓则被驱赶至一处,郑崇和手下的校尉正在收买命钱,反抗者就地格杀。

但即便乖乖配合,领士兵去家中取财,一旦财物脱手,男的皆不留性命,女的则直接奸污。

这么做,只是为了把他们私藏在地缝里、房梁上以及暗洞中的钱,不花一分力气地全部掏空。

舟车劳顿加上水米未进,又来了个三千米负重,陈蝉两眼昏花,还没有喘匀气,刚刚说好不惹事的崔家士兵就撞了上去,两伙人立刻打作一团。

崔家骂郑家是狗娘养的,郑家的人则骂他们孬货。

大家越骂越狠越凶,最后演化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崔郑联军一起攻城,瑕丘才刚刚拿下,城内却出现内斗,两方的上峰自然现身镇压,崔俨甚至亲自到场,鞭子一卷,把偷偷跑路的陈蝉卷回马上。

“就这么会功夫不见,都混到我营中了,不听话!”

陈蝉试图跳马,崔俨只冷冷地扫了一眼,见他把自己的警告当耳边风,忽然摘下马背上挂着的棕绳,套住他的手腕,一脚把他踢了下去:“想下去就下去。”

“驾——”

陈蝉落地,还没来得及爬起身,就被他纵马拖过长街,几乎痛得心脏骤停,连呼救都张不开口。

时间被拉得漫长,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拖死之时,崔俨忽然下马,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拎起来,指着不远处的浓烟。

瑕丘城南大火冲天,熊熊燃烧的正是官方储粮的仓廪府库。

“方圆十五里,所有的义仓也都烧了,就在攻城之时。”他派了两支精锐,负责抢夺并控制瑕丘粮草,但还是晚了一步,崔俨冷笑着,又狠狠踢了陈蝉一脚:“你做的?”

陈蝉嘴唇翕张,正要说话,他又道:“你的人在西南边摆了我一道,我没上当,他们此刻又没在你身边,你说这会人在何处?”

城外局势不清,谁出手难说,但城里崔郑内斗再狠,都不会傻到断自己后路,恐怕是大哥的手下所为。崔俨的人马长驱直入兖州,一战数月,十分疲惫,正缺粮草,若瑕丘守不住,守将不论是决定破釜沉舟还是同归于尽,第一要务就是烧掉粮草不给对方捡便宜。

这一手棋自然触怒了崔俨,他抢攻瑕丘,顺利入主,如此一来,攻城的价值大打折扣。

崔俨看他一副浑不怕死的模样,也不与他在既定事实上周旋,只冷笑道:“陈蝉,你知道我现在要做什么吗?”

陈蝉忽然感到不妙。

这种大难临头的恐惧并不是来自自身的威胁,崔俨已经认定这事是他所为,杀他,不够泄愤,也不会改变过去,他极有可能会突破底线。

失去了粮草,瑕丘便没有驻守的意义,完全可以舍弃,而一旦弃城而走,三军开拔,不会留下活口,且会尽最大的可能带走城中所有值钱的东西,补足缺乏的物资。

这些损失,不会从官仓出,只会从百姓手里出。

陈蝉一把抓住崔俨的手,红着眼,浑身颤抖:“……不,不要。”

这时,一将官快马而来,朝崔俨小声禀报,崔俨做下安排后,带兵出城追击,陈蝉被扣押军中,和战俘一起跟在大军后面,也没能再回到刺史府。

行军多日,他不知瑕丘如何,心急如焚,濒临崩溃,直到那天他终于找到机会,接近战俘营,从麻子脸老兵那里,得知了附近几县的兵防。

但他们无法联系上鲁县的守城官兵,偌大的军营中,稍微自由一点的人只有陈蝉,陈蝉只能想方设法脱身。

终于,在攻打宁县时让他抓住了机会。

宁阳,鲁县,邹县呈三角之势,鲁县粮多兵多,宁阳粮少兵少但士卒机动且精悍,崔俨先取宁阳,以破合围,本以为能速攻,但守城主将方恺十五从军,经验颇为老道,且有一身不屈的硬骨头。

崔俨兵临城下,他却亲自登上城墙扛旗,宁阳城下苦战七日。

趁崔俨的注意力都在方恺身上,陈蝉趁夜出逃,不要命地往南,但可惜,即便已逃出二十多里路,仍被崔俨亲率精兵捉了回来。

方恺孤军奋战,花甲之年三天三夜不曾合眼,崔俨感念他的忠勇,有劝降之心,遣使前去,却被骂了回来。

为了保住性命,更为了救下三万俘虏和瑕丘百姓,逃跑失败的陈蝉只能声称方恺之子乃陈家故吏,愿意亲自去劝,还写了一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降书。

方恺才不管故吏不故吏,忠义在前,一视同仁,自然在两军对阵时,将陈蝉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蝉便奉上那封劝降书,请他仔细考虑。

一应书信都有专人过目,陈蝉不能堂而皇之夹杂私信,只能在落笔时藏了个字谜,留下文辞上的破绽,以供方恺拆解。

这破绽乃是当年陈岱为了推举他入吏部,他在家研究各家家学所知,方家事自然只有方家人能看出来,崔俨的谋士即便生有慧眼,但只要不是专攻此道,必不能一眼甄别。

果然,方恺响应他里应外合,于鲁县两路夹击的反败为胜之计,诈降开城。

而陈蝉同情心泛滥也不是一次两次,崔俨见惯不怪,倒是没有怀疑他要救方恺性命的用心。

……

有许多事,当时不清楚,过后复盘也渐渐明白。

听到这里,郑绥之忍不住道:“我们在豫州得到的消息不全,大家都说你抢攻瑕丘,十分冒进,又听说附近山上埋有伏兵,着实替你捏了一把汗,我还和大哥打赌,你这次铁定要马失前蹄,结果你非但没有中计,甚至夺取瑕丘更没费吹灰之力。”

“再后来,听说瑕丘储粮被烧,你将弃城,我们以为徐州援军神兵天降,你要被包饺子,又替你捏了一把汗,结果不仅没有援军的影子,而且转头就听说你把鲁县的粮草全部截获,还顺利拿下宁阳和邹县,据守瑕丘,原来我才是那个大傻子!”

说到情绪激动之处,郑绥之忍不住拍桌子。

崔俨按住他:“你是不是傻子我不知道,但建议你去看看,你是不是有汗虚之症,一会一把汗的。”

“好啊,你还有没有心!我以后再也不替你担心。”郑绥之臭着个脸。

崔俨又道:“好好好,是我不识好人心,你没有汗虚之症,你却是有千里眼顺风耳。”

“还不都是……”郑绥之顺嘴便要报那位耳报神的名字,郑泉之不小心把茶水拂到了他腿上,他站起来抖水渍,便给打断,最后只嘟囔着:“……说话不清不楚的。”

崔俨望着失手的郑泉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后者却脸色不变,换了一杯茶,继续低头写字:“听你的说法,他竟神不知鬼不觉联合三方,想要趁你取粮之时,把你合歼于鲁县。此计歹毒,你就别卖关子了,说说你是如何破局的,让我等也学习学习。”

宁阳失陷,鲁县必有准备,兵贵神速,崔俨率先锋军急行开路。至泗水前暴雨涨水,大军所携辎重在后,皮筏不够速渡,崔俨便让一部分士兵结绳过江,陈蝉在江边冷眼旁观,只等一会绳断,人马在河里下饺子。

垂直渡河,绳索中部会因为河水冲力,形成死亡V字,最后断裂,想要避免风险,应采取斜拉渡河法,绳索与河岸夹角呈45度左右最佳,以减小水流阻力。

然而崔俨根本不给他作壁上观的机会。

白秋川领着一队战俘过来,要让他们先行。

陈蝉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崔俨的眼角余光像是无时无刻不粘在他身上一样,立刻捕捉到他的小动作,走过来,说:“这样渡河有问题对不对?不想让他们死,就把过河的秘诀交出来。”

他用命令的口吻,可见十拿九稳自己有更安全的方法。

陈蝉不吭声,正飞快地思索他究竟是通过什么推测出来的,就听见崔俨又道:“那天晚上你能跑二十里,是我故意放你走的。”

陈蝉恍然大悟,他往南走,路上也遇到河溪拦路,自不能比当下开阔湍流,但对于负伤又弱不禁风的陈蝉来说,趁夜下水,当是死路一条。

但他却平安上岸。

“你!”

“我没有耐心,给你三息考虑。”

“三……”

陈蝉看了一眼被推到河边的年轻俘虏,咬牙切齿地说:“好,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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