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药剂的那一刻，颜柳并没有注意身边任何人的反应。
她此时的意识无比专注。
——觉醒精神体，改变命运。
比起去苦苦追求季一怜，渴求对方能垂怜给出几分真情，不如强大自己，先耀眼起来再说。
人都是自私的。
当你缺少亮眼的颜色时，就连付出的真心，都会被看得廉价且缺乏价值。
而对于唾手可得，不需要付出任何成本就能心安理得得到的东西，很少有人会发自内心去珍惜。
——譬如过去的颜柳，对季一怜全心全意的付出。
它并没有被善待，甚至是被轻视和鄙夷的。
这姑娘真傻啊，放弃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倾尽全力去托起别人。
但从现在开始，不会再这样了。
颜柳感受着药剂进入身体的瞬间，仿佛有养料飞快进入到身体当中，顺着她的每一个部位发散深入。
刚才就有些疼的脑袋，骤然被一种无形的清凉能量所包裹，一下子变得温润舒服起来。
颜柳睁开双眼，索性就近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四周的人看到她的举动，都有些惊愕。
“她在干什么？”
“难道想临场觉醒精神体？”
“开什么玩笑，18岁的omega几乎已经定型了，如果真的有潜力，以前早就觉醒了。”
“理论上来说，每个人从十岁开始，每一年都有联盟补助的一支天赋药剂，从十岁喝到十八岁，哪怕有一丁点觉醒潜力，也该展露出来了。但这颜柳好像之前就以废物出名吧，这么多补助的药剂都用到她身上，还不如不要给。”
远处的观众席上，有和颜柳一个学院，之前就对她有所耳闻的人，说起这些时，毫不掩饰对她的恶意与讥讽。
实力，是一个人站在这世界的资本。
颜柳一分都没有，却占着联盟的补助，挤入了和他们一样的学院，这很难让人生出平常心。
所幸，她要满十八岁了，今天这场竞技赛过后，联盟就不会再无条件资助她入学了。
“我看她是在哗众取宠，毕竟是个omega嘛，也许人家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多吸引一些人关注。”
有人忽然这么来了一句。
在看向颜柳的这些人中，属于季一怜的目光，最是复杂。
她黑眸甚至浮现了几丝茫然。
因为一向平静的心底，竟然因为颜柳的反应，骤然生出了几丝涟漪。
颜柳从来没说过，要参加竞技赛去觉醒精神体。
——她从未和自己说过。
四周众人的声音，毫无保留落入了颜柳的耳中。
她发现自己对所有声音是如此敏感，仿佛变成了千里耳，除此以外，鼻子里忽然能闻到许多许多的气味。
不同的alpha，不同的omega，他们身上的信息素气味残留，乃至他们使用的抑制剂气味…
等等等等，甚至还有他们今天早上用过的食物，残留在空气中的气味。
这些无形的信息，搅乱着颜柳的精神力，令她不自觉蹙起眉，脸色也显得更加苍白了几分。
天赋药剂对于精神体的作用，就仿佛将罩在那上面的一层薄纱给融化或者撕开，将你原本藏匿在暗处的精神体，暴露在视野之下。
很显然，颜柳的精神体异乎寻常的强大。
但也很饥渴，因为从未得到过任何一滴天赋药剂的滋润灌溉，除了今天。
所有人都看到，盘腿坐地的少女身上似乎放出了浅浅的金色光芒。
“她…她真的觉醒了精神体！”
“我的天啊！颜柳怎么做到的！”
“十八岁的omega还能继续觉醒？”
“她的精神体是什么啊，看起来好强。”
“嗷,我感觉自己的信息素在暴动。你们有没有闻到香味，这个香味是颜柳散发的吧？”
“怎么会这么香，我今天早上才用过的抑制器快失效了糟糕！”
陆陆续续观众席上有人注意到了这股香味，目光投向了颜柳的方向——那个独自坐着闭着双眸，精神体觉醒恍若破茧的蝴蝶，放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金光。
那种特殊的香味，是馥郁且少见的，有些甜，令人联想起蛋糕，却又不会那么腻，可的的确确会勾动人内心深处的觊觎和馋。
一向自制力可怕到极点的季一怜，这一刻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手背隐隐浮现淡青色血管，因为握得过于用力，原本泛粉的指甲变得透明。
仿佛饿了很多年的人，忽然有一天闻到了可以吃的食物香气，她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战栗和兴奋。
一抹暗色爬上了季一怜眼底。
她闭了闭眼。
失控。
这种失控在季一怜的字典中，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是第一次。
因为颜柳。
为什么对方一觉醒，散发的信息素，乃至活跃着的精神体，都这么吸引她？
…
参赛区也是分不同位置的。
天之骄子们有自己常待的区域，他们早早就觉醒了精神体，且各方面的素质出众，根本就不需要去领那一支天赋药剂。
只有濒临成年，且觉醒无望，资源极为有限的底层学员，才会奢望着靠竞技赛分发的这一支天赋药剂，多增加几丝觉醒的概率。
无望行走在攀岩路上，挣扎是必不可少的。
但挣扎很多时候都令人绝望，你知道它没什么意义。
可颜柳成了那个意义。
这一刻，整个竞技场四周的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动向。
底层的那些omega，看向颜柳时，眼眸都出现了浓浓的希冀和羡慕。
多么幸运啊，原来到了十八岁，也依然有可能觉醒精神体。
一直悬浮在空中的蜂鸟摄像，几乎立刻朝着颜柳的方向围拢过来，捕捉她这一刻的光芒。
“竟然是一个刚刚觉醒的omega！”
“哦，神呐，竟然真的有幸运儿卡在临门一脚觉醒精神体。真是神奇！”
主持人很快就注意到了直播大屏幕上，一下子占据了几个画面的主人公——颜柳。
她的肤色黯淡偏黄，头发也没有什么营养，可那张脸竟然经得起镜头的细看，五官挑不出什么瑕疵，甚至被镜头怼着时，能被人品出几分精致。
一个觉醒了精神体的omega，就再也不是单纯的花瓶了。
她同时拥有了站在联盟肩膀上的资格，手中握住了筹码和权力，至少世界会对这样的omega多敞开一道大门。
“颜柳怎么会觉醒？”有人喃喃自语。
“是不是竞技赛发的天赋药剂，今年有什么改良？配方不一样了？早知道我也报名参赛了，多蹭一支！”
“这么香的信息素，她的精神体到底是什么级别的。看着不低啊。哦，我被吸引到了，好香。”
“本来还以为今天我们学院最大的看头是季一怜，没想到竟然冒出来颜柳这匹黑马。”
“颜柳的精神体觉醒了，可以评级检测了吧？我现在只想知道她的精神力到底是什么等级。”
“不过她拖到现在，不知道用了多少补助的天赋药剂，才勉强觉醒，我们也不要期待太高了，她能有个B级就顶天。”
“B级啊，也很不错了，起码能去做疗愈师，以后也算人上人，有一份好工作。难道你还指望她能成为A级么。”
至于S级，则是大家从来没想过的。
这种等级几乎不可能从平民身上看见，季一怜是一个意外，绝世惊雷那种意外。不可能再有第二个。
几十上百年能在民间冒出来一个，已经算是祖上积德。
一堆蜂鸟机器对着颜柳时，少女悄无声息睁开了双眸。
她有一双形状非常好看的杏眼，非常标准，容易显得清澈单纯，眼眸天然带一点灵动的水光，怎么看都是个容易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人。
可于此相对的是颜柳的眼神，它很定，似乎能一瞬间抓住你的注意力，让你陷进来。
奇怪，之前他们怎么都没注意到，颜柳竟然也是个美人？
——众人看着大屏幕，这样想着，心中喟叹。
颜柳的眼眸并不是那种纯黑的，眼瞳仔细看是浅咖色，这让她睁着杏眼认真盯着你时，带来了一种异域的迷蒙感。
仿佛这双眸子不会真正属于谁，但它会在人心扉溅起涟漪。
“请服用抑制剂，确保信息素不会紊乱。”
竞技赛中的医生第一时间跑了过来，递给颜柳一支针对成熟期omega的抑制剂。
医生已经是个非常成熟的alpha了，但跑过来时，依然因为闻到了颜柳的信息素香味，脸部表情失控了一瞬，没能彻底按下被吸引的本能。
抑制剂…
颜柳垂眸看着它，轻轻笑了笑，不发一言掰开瓶盖，服下药剂 。
这个世界真奇妙，omega觉醒过后的精神力是如此广阔，就像隐形的雷达，可以扫描整个比赛场地，让人联想到修真小说里的神识。
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真好啊。
为什么原主会将自己长出翅膀振翅飞翔的机会，心甘情愿拱手让给别人呢？
颜柳想不通，也不想多想。
按照原主过去尽心尽力当血包，却毫无回报的经历，季一怜显然是那种无法用柔情打动的石头。
她不会再走原主的那条路线。
比起攻略，她更喜欢驯服。
少女服用了抑制剂后，浑身散发的甜香渐渐淡去，观众席上的其他alpha这才如释重负放松下来。
——刚才他们甚至产生一种冲到颜柳身边的冲动。
至于冲过去之后要做什么，众人都不敢往下多想。
众所周知，精神力越是高阶的omega，所释放出来的信息素，覆盖范围就越广。
“这位学员，来留下你的参赛宣言！”
一只蜂鸟停留在颜柳跟前，主持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青黛女士是每次联盟竞技赛都会到场的金牌主持人，据说她有一双慧眼，不会错过任何在比赛中大放光彩的学员。
但凡是被她专门采访过参赛宣言的选手，总是能在直播中留下精彩的表现。
刚才颜柳忽然觉醒精神体的动静，的确有些让人惊讶，但还没有到让青黛女士也另眼相看的程度吧？
“青黛女士刚才都没有采访季一怜，怎么和这么一个没什么名气的omega搭话？”
蜂鸟摄像捕捉到了颜柳胸前的名牌，将“颜柳”送到了众人视线。
“不会吧，颜柳，这个名字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过？”
之前颜柳觉醒精神体，被蜂鸟专门对着拍，就已经吸引了一波熟悉她的人注意力。
如今被声名在外的青黛女士点名采访，几乎场上所有的蜂鸟都朝着颜柳飞了过来，以各种角度对着她直播。
换成普通人都这样的场景下，早就慌乱到有些结巴，甚至怯场脸红了。
“参赛宣言？”
但颜柳这个从来没见过大场面，平时和人对视都会避开，含着胸低着头，仿佛永远处在阴影之下的脆弱omega，却缓缓扫视每一只蜂鸟，站直了身子，看着有点漫不经心却自由从容。
——和镜头外的每一个人视线相撞。
那双充满生命力，一点一点燃起星光和野心的眼眸，点缀着颜柳清丽的脸。
她笑得风轻云淡，但浑身却散发一股无法形容的光芒。
“我啊。是来随便镀个金，让更多优秀的alpha来认识我的。难道不是么，每个omega最终的归宿都是alpha的怀抱，却不是深渊与高空。”
她语气戏谑，似乎口中说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轻描淡写到令人觉得在开玩笑。
可在这样的一种关键场合，她的话更像是讥讽。
全场寂静。
颜柳不疾不徐扫比赛区那堆天才们站的地方，扬起唇，露出了甜甜的梨涡。
“天才们看看我呀，团队赛我还没有找到伙伴，要组队么。”
被她扫过的那群天才，反应不一。有的莫名被她点燃了兴趣，有的则是震惊。
这些人里，唯独季一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