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宋景邻那双明净温柔的眼睛停留,注视的刹那,丁沫觉得仿佛一缕轻柔和煦的微风吹过他温热的胸膛,渗入他跳动的心脏,然后,这缕风又让他听见了自己骤然紧张的心跳声。
深冬的冷空气,让阳光都带着一丝微寒,宋景邻稍加思索后,坐在花坛上,仰着脸,将安全帽还给了丁沫,并好心提醒:
“你还是换个安全帽比较好,如果可以找到其他工作,最好也不要继续给白氏建材的包工头们打工,小心落个伤残还要不到赔偿。”
把能说的都说完以后,宋景邻缓缓起身,重新拎起东西,正打算离开,却在即将转身时听见丁沫说:
“我不是土木专业的,是新闻学专业的。我在工地干活,只是顶替我父亲的职位。因为我父亲在一星期前不小心被砸成了重伤,虽然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在昏迷当中。”
丁沫望着已重新站起身,侧过脸,耐心倾听自己说话的宋景邻,这一刻,他心里没了别扭和自尊,只有一股平静,坦然:
“工地的包工头说我父亲是因为没戴安全帽,才被砖头砸伤了脑袋,这种情况,工地不负责,保险不予赔偿。甚至,他们还以我父亲因重伤旷工企图克扣我父亲的工资,无奈,我只能暂时顶替我父亲的职位。”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并等我父亲醒过来,”丁沫忽然顿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不管我父亲那天戴没戴这顶不合格,无法保障安全的安全帽,白氏建材的那几个包工头都是在推卸责任,欺骗我们一家。”
不管戴没戴安全帽,丁沫父亲基本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一顶根本就保障不了工地工人人身安全的垃圾安全帽,明明背后是工地高层泯灭的良心和人性,却被几个包工头以此为借口,推卸责任,不予赔偿。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说完,一股无形的愤怒和憎恨,让丁沫拿着安全帽的手不自觉抖动起来,像是印证心里的猜测似的,他忽然抬起手,把手中的帽子往地上狠狠一摔,然后,安全帽果然被砸成了四分五裂。
……宋景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这一次,是冷冽的寒风刺过丁沫那冷得发麻的胸膛,穿过他仿佛停止抽动的心脏,让他在每一次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变缓的呼吸中,不自觉留下凄惨,苦楚到了极点的眼泪。
迎着刮人的冷风,默默注视着眼前,忽然知道一切真相,开始失声抽泣的beta小青年,宋景邻的眼神骤然一黯。
原来悲剧已经发生了,他提醒晚了。
但是,他那本黯下去的眼睛很快又闪烁着一缕寒星似的光芒。
他明白,造成这悲剧的源头,是白家;是当初不听他劝阻,选择相信别人,毫无主见又自卑扭曲的白渝声;是利欲熏心,残忍恶毒的白渝音,是为虎作伥,中饱私囊的白氏建材的那些白姓“毒瘤”们。
当初,白氏建材的前任董事长,白年松,也是白渝声和白渝音两个人的爷爷,让宋景邻这个外姓人跟着白渝声身边做生意,并给予宋景邻相当大的权力,本是出于对宋景邻个人的信任和欣赏,然而,白年松这一行为,却引起了其他在白氏建材任职的白家人的不满。
有了宋景邻的插手,白氏建材不再是那些蛀虫,蚂蟥,蝗虫可以随意吸血的巨大血包,而是一家不再衰颓,有所改变的A市老牌建材公司。
但是,很快,本就年迈体弱的白年松去世了,白氏建材自然也就落进了白家长子白渝声手里。
白渝声没能力,没手段,又没主见,跟他相比,他的omega胞弟白渝音,能力不足,但手段够毒,再加上那些本来就因为宋景邻的插手而不满白家亲戚们,自然而然,唯一的外姓人宋景邻被踢出权力争逐的中心,白氏建材又恢复了日益衰落,每况愈下的老样子。
白氏建材,现在就是上层花天酒地,不问世事,中层为虎作伥,中饱私囊,而底层要么不断被吸血,被剥削,要么被扒下一层皮走人,这么一副五毒俱全,千疮百孔的残败不堪的模样。
但是,京山乐园这块肥肉,以及沈一潇投资的两个亿,让白氏建材有了一次苟延残喘的机会。
但也只是暂时的,以白家那些人花天酒地,坐吃山空的速度,白氏建材本就撑不了多久,更别说——
宋景邻有意报复白家。
现在,看着面前因为父亲的事情,无助抽泣的丁沫,宋景邻仿佛又看到了一个由白家这个恶因,种下的恶果。
于是,他主动开口,出于仇恨,亦出于好心: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情。”
——
拍卖会场内,水晶吊灯的光晕如碎金流淌,将人群的轮廓镀上一层浮动的奢靡。
“恭喜沈总,以六百六十万的价格,拍下这条‘俄耳甫斯之瞳’。”
侍者躬身递上红丝绒托盘,银色吊坠上,一颗宛如水滴的祖母绿在灯光下泛起幽邃的潮涌,像被封印的深海,又像神祇垂眸时的一滴泪。
恭贺声潮水般涌来,衣香鬓影间,沈一潇只是淡淡颔首,然后,嘴角不自觉上扬。
——直到一道清冷声线破开喧嚣。
“沈总拍下这条项链,是想送给谁?”
众人噤声。
说话的是一个Omega,剪裁利落的职业装裹着纤细身形,领口一枚素银胸针寒芒微闪。他眉眼秾丽,偏偏下颌线条绷得极紧,像一柄出鞘三分的刀。
面对无数探究的目光,沈一潇指尖抚过宝石冰冷的弧面,随即将项链缓缓收入掌心。
“爱人。”
两个字,掷地有声。
却又像一片羽毛坠入深潭,在寂静的水面激起无声的涟漪。极致直白,极致旖旎。
——
A市,傍晚,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将落日余晖挤压成一道黯淡的金线,并勾勒出远处高楼模糊的轮廊。
路灯早早亮起,昏暗的灯光在寒雾中晕染开来,像被水洇湿的旧照片。街道上行人裹紧大衣,缩着脖子,行色匆匆,汽车驶过时的短促鸣响,很快就被风声吞没。
落地窗外,暮色四合,但是天空却呈现出一种浑浊的蓝灰色,仿佛被冻僵了一般。
室内,厨房的无烟灶上正褒着一锅热汤,鱼肉的鲜香飘散在空气里;宽敞的客厅,最大屏的电视上正播放着一出关于狗血,豪门,爱情,复仇的100集肥皂剧,而在正对面的沙发上,身材纤长,但是穿着宽大衬衫和过长的西裤的beta微微蜷缩着,困倦地陷入了短暂的休眠。
玄关处,随着一声细微的金属摩擦声,门轻轻地被人从外面打开——
身材修长,宽肩长腿,一身墨色西装和大衣的alpha立在门口。换上拖鞋后,他踏进温暖如春的室内,没有急着卸下外面那一件有些闷热的大衣,而是先一阵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某个身影似的。
在听到客厅里的电视的声音后,他循声望去,终于在沙发上找到了beta。
宋景邻整个人斜倚在沙发一角,像一片慵懒的云,他侧着脸,半边面颊陷进柔软蓬松的靠枕上,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呼吸轻缓,胸口微微起伏,松散宽大的领口,露岀纤长雪白的脖颈,和纤细清隽的琐骨,裸露的皮肤在落地灯的暖光下泛着细腻的瓷白。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丝天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身上投下一层朦胧的影,在一片安宁和静谧之中,沈一潇不由地微微俯下身,靠近正在浅眠的beta。
beta的发丝间萦绕着一丝浅浅的香气,像晒过的棉麻布料,温暖又干净。
但是,宋景邻睡得很浅,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凑近,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睡意朦胧的眼眸忽然,毫无征兆地对上了alpha那瞬间惊慌失措的眼睛。
“嗯,你回来了。”刚刚睡醒,宋景邻的声音带着一种模糊不清的温柔,白皙细腻的脸上带着浅粉的睡痕,明净的双眸像初生的小兽,懵然无辜地注视着身子压在沙发上,幽幽地凝视着自己的alpha。
“唔……嗯!……嗯嗯……”
alpha的唇舌长驱直入,不断侵略,越吻越深,身上的信息素如滔滔海浪,一瞬间将宋景邻整个人吞没,逼得他不由地抓紧了对方的衣领,指尖微微发白,他的呼吸声极轻极克制,只是在alpha咬住他下唇时泄出一丝闷哼,像是被逼到极致的妥协。
空气中是衣物摩挲的细响和交错的喘息声,alpha不知何时翻过沙发,像一头迸发捕食的狮兽,将他压在身下。他的掌心抵在alpha的胸口,想要推开却无济于事,只能任由alpha越来越过分地欺负他。分开时,两个人都气息不稳,沈一潇目光沉沉地扫过beta那被吮吸得艳红的唇色,蒙着一层薄薄水光的眼眸,又一口咬上了beta洁白无瑕的脖颈。像极了饥肠辘辘的狮兽啮咬吞食猎物,一阵如急雨般的安抚后,beta那瓷白细腻的肌肤染上了满是爱欲的薄粉,并被重重地染上了暴烈又香醇,绵长持久的白兰地信息素。
一吻结束,沈一潇眼神暗沉,一脸意犹未尽,他伸手触碰着beta温软的脸,湿红的唇,像在无声宣告——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