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几个世界，顾致已经不记得了。

顾致却只能像提线木偶一样，重复着奇怪的剧情，将他喜欢的人囚禁起来，用家人威胁对方，看着对方日渐消瘦下去，然而自己转而找了别人。

顾致每每看见沈适，整个人的灵魂像是在被拉扯，明明自己不喜欢对方，却像是被下了命令一般，无法克制地向白月光表达着爱意，姜怨的样子被抹去，等他反应过来，姜怨已经死了，他开始后悔哀哭，靠在白月光的怀里。

不该是这样的，但本该是这样的。

顾致站在姜怨坟前，抱着一大束满天星。

白色的满天星靠着姜怨的墓碑，转而又红色的雨点溅落在白花上。

顾致闭眼前脑海中听到声音：【主角攻死亡，任务失败，世界即将回溯】

至此以后，他清醒地意识到，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小说，而他是这个小说的主角，而姜怨则是另一个主角，只不过中途被写死了。

顾致试过去拯救，但他发现他的姜怨不再是姜怨，顶着姜怨的脸做出奇怪的行为，顾致从开始的试图沟通、联手，到被拒绝后的崩溃。

外来者，好多外来者。

他们侵占姜怨的身体，让他主动走向死亡。

他们没有把他们当人看。

顾致近乎绝望地杀死对方，渴望世界回溯再次找到生机。

他曾向觉醒过的姜怨保证过，他以满天星起誓。

“我甘愿做配角，瞒着所有人爱你。”

这是满天星的话语。

那时的姜怨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过他的眉眼，眼神透着温柔和说不清的悲哀。

那是无法抗战的悲哀吗？

顾致杀死一个又一个外来者，近乎上瘾，他发现姜怨死亡的样子很漂亮，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从未见过的模样，跟他儿时掐死的小猫一样。

顾致感受着对方脉搏在自己掌心跳动，有声音在自己脑中说：“世界因你而诞生。”

顾致做什么都可以。

去除曾经侮辱过自己的人，轻而易举占领那些人最引以为傲、垂涎不已的位置，金钱权力下，他惊奇地发现原来他可以拥有无数个姜怨，但每一个都不完全像姜怨。

这时顾致记起自己是来拯救姜怨的，所以他得赶走所有侵占姜怨身体的人。

清除一切阻碍。

但……如果他杀的从不是外来者呢？

砰————

江愿时倒下。

嘴里还说着什么，但顾致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

“不好了顾总！有警笛声，好像有警察要来了！”

下属打开门只见顾致拿着的枪冒着白烟，顾致脸上溅着血，视线一转，地上的人倒在血泊中。

下属冲上来拉顾致，顾致眼中染上红色的白花被下属一脚碾碎，他像疯了一样一把推开对方，又抓着对方的肩膀急切地问：“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精神分裂是什么——什么是……”

下属没想到情况紧急下顾致会问这种抽象的问题，他只得一边拖着顾致向外走一边回答：“就是人受刺激分裂了呗，还多重人格啥的，一个人好几种性格，甚至互相不认识那种。小说里不是很常见嘛，我们快走吧顾致，警察真的要来了！”

小说……

下属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顾致，顾致突然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也跟精神分裂了似的，疯狂絮叨着“不可能”。

“不可能啥啊顾总，搭把手！”下属合力将顾致带离仓库，安静一瞬的顾致大力挣扎起来，对着天空开枪大喊：“世界意识你回答我！你告诉这不可能！世界意识！”

“妈耶，真的疯了？”下属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要不要上手，生怕对方冲自己开一枪，还是周秘书突然上前，一个手刀大力地打晕了顾致，他们带着发疯的总裁离开。

其中有人问：“那仓库里的黑客咋办？”

周秘书推了下眼镜，冷静说：“死了就行，其他别管。”

车辆驶离，消失在视野里。

江愿时捂着肩膀站在仓库外，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袖。

他转身向山坡走。

神经的顾致，杀人也不杀透点。

还得他自己来。

仓库距离山顶还有些位置，江愿时脚步急促地往上走，脑海中的系统声突然响起：

“这就是您说的方法吗？”

江愿时“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系统：“您需要给我解释，否则我无法继续配合您。”

江愿时轻笑了声，他终于站到山崖边，有雨点落下，打在地上，打在他的头发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殷红被洗刷变淡，山崖下泛起迷蒙雾气，看不起底下的风景，雨水落入雾中再无踪迹。

“不用配合了，已经结束了。”江愿时闭眼，身形一晃，随雨水一同跃下，跃入无尽的雾中。

那才是他的归宿。

他感受衣衫在身上飞舞，接着又紧紧贴住他冰冷的身体。

他落入冰冷的湖水中。

这下死得更难看了。

江愿时被冻的失去知觉，耳边不再有系统的声音，水声回荡，他睁开眼，一片闪动的白。

与他死在病床时不同，他在湖水中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温暖，暖意轻柔地包裹着他的全身，窒息感令他张开嘴企图汲取氧气，灌入的却是冰冷的水，极其矛盾的感觉，使他意识更加模糊，在他晕过去前，嘴唇传来温热的触感，温柔又强硬地撬开他的唇舌，渡入的氧气让他活了过来。

江愿时睁开眼，奈何贴太近，他根本看不清楚相貌，只有一双极其黑的眼睛深深注视着他，带着莫名的熟悉感，江愿时在对方的怀中疯狂推拒着却无法分开。

湖水掀起巨浪，江愿时被甩到岸上，突然呼吸到大量空气的他，疯狂吐着湖水。

“咳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心脏疼，咳得眼中泛起泪水，“你——”

“在您未给出解释前，我无法同意您的行为。”系统在耳边冷不丁地打断。

“果然是——咳咳！”

“建议您缓过来后再继续说话，根据宿主身体综合情况来看，预计恢复需5分钟。”

江愿时没空控诉对方打断自己方案的行为，他的喉咙咳得疼痛至极，吸气仿佛跑了一千米后的抽痛，江愿时按着肩膀缓了半天，擦了擦眼睛，望向对方。

系统跪坐在江愿时面前，同样的白衣黑裤，却能看出系统身形的高大，系统将额前湿掉的刘海掀上去，露出的面容，非人般的英俊，3d的建模感。

江愿时气若游丝：“请问您到底想干什么？”

系统黝黑如深渊的眼睛眨了眨，说：“得到您的解释。”

江愿时捂着肩膀找了颗树靠着，“如果是江愿时的死亡是计划的一部分呢。”

系统：“您并无告知我计划，所以我不知情。”

“……”好有道理，江愿时没办法，他现在没力气再死一次，认命道，“你想知道什么？”

系统：“从您为何要新创设一个npc，并引导顾致来亲手杀了您开始。您已经拉拢周秘书帮忙直播顾致在仓库的行为，并且根据周秘书提供和先前记录的监控下一系列顾致压榨打骂员工，情绪不定疑似人格分裂等行为，将其发至网络，加上顾致如今的弱势，顾致被警方控制、并失去家族帮助的可能已成定局，为何要该npc死亡？”

江愿时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您不是都已经知道那么清楚了，还要我解释什么？”

系统：“您并无回答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是：您为什么要死，这不是必要的。”

江愿时望着湖水：“警察会来搜查，直播已经放出去了，他们找不到江愿时的尸体，那么案子永远都存在疑点，江愿时是哪里来的？江愿时和顾致有什么仇怨？江愿时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到时候警察天天问江愿时问题，有钱人的权势可以掩盖很多东西，为了一个npc要编织的东西太多了。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只有死人才能让这件事彻底结束。”

系统对这个答案并不领情：“您可以逃亡，等到这个角色自然消失。”

江愿时摇摇头，他缓缓站起来，“得让他们找到尸体，尸体是最好的死亡证明。”

到底还能怎么个死法呢？

雨越下越大，江愿时踩着泥泞地，走向此时汹涌的流水，背对着系统说：“请您别拦我了，死完我还得回姜怨的身体里。”

江愿时一只脚刚踏进水里又被人拦腰抱了起来，疲惫的江愿时终于累了，他大喊着、推拒着，试图从系统的胳膊中跳出来，“你放手！我都解释完了，你还要怎么样！”

江愿时的话得不到回应，“系统？系统！……Z01！”

Z01将人带回地方，刚松手，便一阵天旋地转，Ta感觉自己的数据混乱成一团，整理完后发现自己已经被宿主压在地上。

江愿时跨坐在Z01身上，雨水和湖水打湿他的全身，衣服紧贴显露出身形，红色的血水不断流出又被冲刷成淡色，他的刘海打湿在额前，眼睛死死盯着Z01，眼眶很红，嘴也很红。

江愿时说话时嘴巴上破的口子格外的红，大力碾压过的唇色衬得皮肤格外的苍白。

“你到底还要干什么？”江愿时的眼眶更红了，他抓着Z01的衣领，“为什么要拦我？我都解释完了，为什么还要拦着我，我只想死得有价值点，为什么我怎么解释你们都不听！”

他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话语竟带着些委屈。

明明该显示气愤的情绪表，此时悲伤一格拉满。

Z01不明白，Ta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人类，人类很复杂，很奇怪但又很脆弱。

江愿时发完一通火后失去所有力气，肩膀塌了下来，他祈求道：“对不起，求你，别拦我。”

Z01支起身子，问：“这是我最后的问题，您确定要这么做？”

江愿时点点头。

“好的。”

Z01回答完，江愿时刚想攒些力气起身，一双手拦上他的腰，江愿时警觉地往后仰，“你又要做什——”

江愿时的下巴靠上结实的肩膀，他落入一个怀抱。

Z01:“我有其他办法让您死亡，无痛，对宿主的灵魂造成的影响最小，方便您后续快速适应姜怨的身体。”

江愿时有些茫然，他也无法理解刚被发过脾气的人，为什么会帮他，因为系统不是人吗？

这次轮到江愿时问：“为什么要帮我？”

Z01：“因为我听完您的解释，将配合您的行为，根据系统自身能力提供最优选择。”

江愿时的肩膀很疼，眼睛也很疼，连带着鼻子泛酸，他的头埋进对方的怀里，声音很小地说：“对不起。”

Z01单手按上江愿时的脑袋，很圆的头型，“您无需道歉，请闭眼。”

他听话的闭上眼，放弃抵抗的宿主软绵绵的、冷中带着些温热、还在微微颤抖。

人类的身体真的很脆弱，Z01想。

江愿时感觉意识被抽离，再次睁眼时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自己，江愿时伸手看自己，缺少十个指尖的双手，确实是他的灵魂，但就是视角高了好多。

江愿时低头：！

原来自己飘在空中，一只脚被Z01握在手里。

江愿时默默说:“我好像一只风筝。”

Z01并不作答，只是问：“您的身体就放在这里吗？”

江愿时看着平静的尸体：“推到水里吧。”

Z01:“那冲走的可能性更大，并且会泡成巨人观，很不美观。”

江愿时觉得后面的并不是重点，他问系统：“那您知道冲上岸的尸体是什么样的吗？”

Z01搜索数据后，按照图片单手将江愿时的身体摆成一个刚冲上岸的模样。

“好了，可以出发回去了。”

江愿时问：“怎么回去？”

Z01回答：“走回去。”

？

江愿时：“不是可以嗖的一下闪回躯壳中吗？”

Z01拽着风筝江愿时，搜着导航往回走：“系统跟随宿主灵魂，您现在在这里，我的人形是紧急选取的实体，暂时无法撤销，只能走回去，或者我以人类形态在空中冲刺，但飞行高度中极大可能遇到飞机。”

江愿时想象着飞机上的乘客看窗外风景时突然冒出一个面无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