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以及偷听。
预料到话题会让人胃痛,我选择把叉子重新放回到盘子上,暂停进食。
我说:“如果你有兴趣,我就好奇一下。”
小梅里森诺耸耸肩。
“是有关在演习中重温‘饵兵’实战的提议,由第四军团的尤普参谋提出,并得到了赫尔曼参谋的赞同。”
“是吗?听起来真是不妙……”我拖长声音,话锋一转,不准备顺着他的意图继续问下去,“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盯着小梅里森诺的眼睛:“不管那些参谋为了怎样的目的将一个已经入土的概念重新挖出来,都和我没有关系,不是吗?”
复兴历虫族的平均寿命是两百岁,军雌的平均退役年龄是一百五十岁。距离虫族上一次全面战争已经过去了百余年,而他们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个体量足够的对手发起进攻……
虫口冗杂,军队过载,总军团议会需要更多的方法来约束军雌数量,所以这个提议也只能算作投机者的预先投资而已。
当然,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缘由,不过就像我说的,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这和那只白蝴蝶有关系。”小梅里森诺说,“克里斯托夫同意了这个提案,并正在物色恰当的小队执行这项任务——看你的表情,你也意识到了,对,是那个家伙在的队伍。”
虽然有所预料,但真的听到他这样说,我还是感受到愤怒,短暂但确实存在。
“也不用只往克里斯托夫一个渣滓身上泼脏水,这么龌龊的主意你们两个谁都逃不掉。”我说,“真是突破我的想象极限,你们死得不冤,甚至是死得太晚了。”
小梅里森诺面不改色,不置可否:“克里斯托夫不够了解你,他被你那天晚上的举动吓到了,还在谨慎地思考事情成功后你为那只雌虫殉情的可能性……”
他盯着我的脖子,我会做阅读理解,因而知道他在看哪里。
尾钩刺穿的伤口已经痊愈,新长出来的肉只稍粉一些,并没有过多差别。
小梅里森诺摇了摇头。
“你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只护卫雌去死?”小梅里森诺平静地说,“你都还没有报复,自然舍不得就这么白白地、憋屈地死掉。”
我笑了:“不要一副很熟悉我的样子,西格沃特。就凭你听到的那点只言片语,你以为你对我有多了解?”
是的,我是个报复心强烈的人,前世也确实做过这种事。我爱的人死了,我恨的人死了,复仇的满足后是莫大的空虚,心底有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洞孔,向下漏,向下流,活着便也和死了一样没有意义,所以我也就主动地、自发地选择了死。
后果也显而易见。假定自杀是一种罪,重生到这个世界就是我的刑罚。
但现在……别的我不敢承认,可我能肯定,冲动也好,绝望也罢,蔓缇斯晚宴的那一刻,我确实下定了决心去死。有一种强烈的欲望鼓动着我,让我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遭遇和仇恨。
哦?你说我曾经对那个阿兰医生的承诺?双标并不道德,可我缺德,凭什么要对一个谋杀我未遂的家伙守约?
这些心路历程没有必要对小梅里森诺阐明,我们只是单纯的“仇恨”与“被仇恨”关系,不是漫画中的“宿敌”,本来就不需要交心。
我重新拿起叉子:“如果你只是想展现自己的下限并耀武扬威,那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但我没想要他死,至少现在还不想。”小梅里森诺继续说,“只要他主动逃走,我就留给他一条生路。”
这与我和德伦沃斯的计划不谋而合,但我怎么可能在小梅里森诺面前表现出意动?
“然后他就不得不丢掉他的名字和他的身份,顶着逃兵的骂名和罪犯的通缉,东逃西窜,直到你玩腻了为止?”我顿了顿,“疯子。”
基因先天刻满了趋利避害,猎物在捕食者的追捕下逃走是生物本能。同理,猫咪玩弄老鼠会让人觉得可爱,他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变态。
“你的功劳。”小梅里森诺没有否认,“是你把我变成了疯子。”
我乐了。
“别把自己的先天疾病怪到我头上,催化剂改变不了反应过程。”我说,“有着如此优渥的条件,在绝对有利的位置上还能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家伙逼疯——只能说明你早晚都得完蛋。”
“所以呢?想看看我是怎么完蛋的吗?”小梅里森诺咬掉他叉子上的肉块,“毕竟上次,你只是和我一起死了,没有亲眼见证……”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深意——什么叫“和我一起死了”?难不成他觉得,把辛德吃进肚子里,就是和他同生共死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确实疯很彻底,而且……被逼急的话,小梅里森诺可能并不会介意再实践一次那样的“生死与共”。
我没来得及给出回答,我看见了西奥博尔德,他也发现了我。过去的几天,虽然工作上我不再需要和第四军团的家伙打交道,但我却总能在午饭时间看见他。
我姑且认为这是上钩了吧。
西奥博尔德走了过来。
“维……莱特中校,”他和我说,又看向小梅里森诺,话语在干扰仪的作用下模糊不清,“还有梅里……上校,你……”
小梅里森诺没有理他,他盯着我,等待着。
我耸耸肩:“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我已经胃口全无,站起来关掉了那个干扰仪。看看一口没动的饭,再看看还一头雾水的西奥博尔德,我把他拉过来,摁在座位上。
“劳赫特少校这个点跑到这来,多半军务繁忙,还没有吃饭。”我说,“请用,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