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络一口水喷出来,她震惊地看着明容。
“郡主怎么在这儿?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明容淡笑着坐到她旁边,一只手搭在宋青络躺着的那个藤椅之上,悠悠地说:
“我是郡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好啊,你去告我吧。”
宋青络彻底无语了,她看着明容无奈地说道:
“郡主哪不舒服?”
“心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个月之前。”
“……”
“伸手,我把脉。”
宋青络将手搭在明容的脉搏上仔细诊断了一番。
明容说心痛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新脉不足之症又复发了,但不是。
她身体很健康,除了有些忧思过重外没什么太大问题。
“郡主健康得很,只有些小毛病,我帮您抓些药养养就好了。”
“有劳。”
两人起身一起去了前边的小药铺。
宋青络抽开小格子抓药,明容就站在后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你刚才说我很健康吗?”
“嗯。”
“那为什么会心痛,很痛。”
宋青络顿了顿,“大概是……心病吧。”
“我有何心病?”
“哈哈哈哈,郡主和我开玩笑呢,有何心病只有您自己知道啊。”
“是啊,只有我自己知道。”
明容喃喃说道,右手不自觉地盖在自己心房处。从芳芸沉河之前她说的那句我们两清了开始,自己的心就一直抽痛。
那天的场景简直成为自己的梦魇,一直折磨着自己。
宋青络余光中看见她动作,微微抬头瞥见明容红了的眼眶。
她包扎药材的手一抖,活扣系成了死扣。
“郡主,好了。怎么吃我都给您写上了,回去让丫头们照着方子熬药就好了。”
明容接过药包定定地看着她。
“雁鸣给了你多少钱?”
“什么?”
“你不是她的府医吗?她花多少钱请你?”
“这……公主倒是没明说。但光我一个月内得到的赏赐就够寻常人家过一年的。”
“我给你双倍,来我这里,照顾我。”
啊?
宋青络狐疑地看着明容,她为什么咬住自己不放呢?
难道是看出来了?
应该不可能啊,她掩饰地很好,除了今天下午的小动作没忍住之外,其余时候都和芳芸完全两样。
唯一的解释是明容对宋青络产生了某种兴趣。
她摇了摇头回绝了:“蹲着郡主抬爱,但公主对我有恩,我不能轻易离开。”
“如果她同意呢?”
“我不是奴仆。”
意思是她的行动不能由她们二人说了算。
明容料到了这拒绝,深深地看了宋青络一眼,道了声“打扰了”便出去了。
宋青络关门松了口气。
明容回府时发现小丫头红缨正在门口杵着,一见她来紧张的眉头即刻送了。
“郡主可回来了,奴婢还让人去宫里大打听呢。”
“平安捎了我一程,顺带在公主府里说了会儿话。”
“可吃饭了?”
“没,”她本想说不吃了,但察觉到手上的药包后改了主意。
“为我准备点吧,顺便把这药去熬了。”
“郡主生病了?”
红缨吓了一跳,赶紧接过药来看。
“别大惊小怪的,只是保养身体的药而已。快去准备吧。”
“是。”
红缨退下,屋里一片寂静。
明容坐在桌前思考。
宋青络的一举一动都和芳芸相差甚远,但她能感觉出来,对方是在有意识的克制身体的本能反应。
她端茶时微微翘起的无名指与小指,提笔停顿时会微微晃动笔尖,看书时会摩擦书角。
这都是她第一时间会做出的举动,而后接着更改过来。
再一想宋青络出现的时间和芳芸消失得时间几乎吻合……
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芳芸不出所料的逃出来,但她出来之后并不是找自己,反而改名换姓去到他人身边。
明明她说过会一辈子陪着自己的。
为什么,你是为什么……
明容垂着头有些难过。
“郡主,饭好了。”
红缨这时候进来摆好饭菜,“我想着郡主在宫中肯定吃了不少油腻的东西,特地准备了清淡的菜饭,还用辣椒拌了一碟小菜,公主尝尝?”
“你有心了。”
明容每样都吃了点,吃过饭一刻钟后又喝药。
“这大夫可这贴心,还送了梅子干,郡主喝药喝得苦了倒可以清清口。”
明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随后塞了个梅子干进嘴,酸甜的口味渐渐冲淡药的苦涩。
改日倒是可以再买些。
“红缨,你去睡吧,不用伺候我了。”
“是。这梅子干我收起来吧?吃太多伤胃。”
“好。”
梅子的清香伴随着明容,她头一次睡了个好觉。
除夕宫宴一过她们有了很多空闲时间。
按理来说除夕之后还有一个正月十五,也是个该大操大办的节日。
但萧玉麟却突然下令正月十五皇室子弟在自己家里就好,不必进宫。
其实他是想和任佳莹单独过,雁鸣乐得清闲,告诉任贵妃自己不过去了。
人家公主都不过去,明容这个郡主更不必自讨没趣,因此也只是送上礼物。
民间的正月十五要比宫里热闹得多,花灯是一,小食是二,游戏是三。
雁鸣往年都看遍了,本来不想动,就在家里吃口汤圆得了,但却忘了贺茹星是第一次看。
晚饭过后贺茹星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在各种首饰之间左挑右选。
“哪个好看?”她问雁鸣,对方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好久了。
“都行。”
“敷衍。”贺茹星嗔怪一声,还是选了那支金钗。
见她打扮好雁鸣取过红斗篷来给她披上。
异域进贡的金线斗篷只有一件,皇上赐给了雁鸣,雁鸣转送给贺茹星了。
因为红色很衬她。
“好了,走吧。”
“走。对了,你叫青络了吗?”
“派人去了,”雁鸣说,继而顿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青络青络,你最近怎么总提到她?什么时候和她关系这么好了?”
“在知道她看不上你的时候!”
贺茹星勾唇得意地看着雁鸣,这人好看又本事,更重要的是自己的。
雁鸣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算了,走吧。”
她俩刚走出房门,就有小厮来报:
“公主,永安郡主来了。”
“嗯?她来干什么?”
明容向来不喜欢这些热闹场合,今天怎么会突然过来呢。
“我去看看。”
还没等说完话明容就进来了,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服披了件白色鹤氅,宛如落入人间的神祇。
“这么晚了,姐姐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们要出去过十五?”
“嗯。”
雁鸣嘴里虽然是应着,但心里却想听谁说的,谁的嘴这么把不住门。
“介意加我一个吗?”
“……不介意。”
“多谢。”
明容一句废话不多说,先她们两人一步进了马车。
雁鸣老大不高兴。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今晚是二人世界,后来变成三个人,现在又莫名其妙成了四个。
再说一万句,四个人的空间真的很挤!
贺茹星倒是很高兴。
马车一路驶到玉观楼前,宋青络早已经等在门口了。
贺茹星跳下车来将手中的暖炉递给她:
“来了多久了?都怪我磨磨蹭蹭,害你白白受冻。”
“不久,也是刚到。”
她笑着回答,却在看到下车的明容时笑容一滞。
“这次可真不是我的主意,是她非要来的,还穿得这么……这么招摇!”
宋青络淡淡地撇了她一眼,明容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后不自觉地直了直腰,克制地问:
“宋姑娘,好久不见。”
宋青络微微颔首,“郡主安康。”
“你为我开的药已经吃完了,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帮我诊治一下?”
贺茹星:!!!!什么?什么药?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面!
她的两眼瞪得像灯笼一眼,还冒着精光,不住地在两人之间打转。
雁鸣看不得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拉着她走了。
“走吧,净站着受冻。”
宋青络和明容落在后面,缓缓跟着。
“郡主身体康健,吃一副药调理调理就好了,常年吃药反而伤身。”
“有道理。上次你佐药送的梅子干挺好吃的,我能买一些吗?”
“郡主想吃我送您些便是。”
“如此甚好。”
两人又沉默无言地走了一段路,雁鸣和贺茹星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宋青络也不好跑开,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不远处有一个卖灯的小摊子,有不少人围着,宋青络只是看了一眼,明容以为她想要,便说:
“你等等,我去买。”
宋青络站在原地看着女人挤进摊子中挑花灯,挺拔的身姿在灯火的映照下格外动人。
月白色的衣服让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
她们穿了相似的衣服,挑着灯在人群中穿梭。
今夕是何年。
“给。”
宋青络回过神来,接过灯一看,兔子灯。
“这个好看。”
“嗯。郡主眼光好。”
明容浅浅地弯唇。
“往前走吧,前边有小食摊子,我饿了要吃一点。你吃过饭了吗?”
“在家里吃过一点,现在不饿。”
“陪我吃点吧。前边的点心好吃,我想你肯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