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同我去一个地方吧!”兆拉着小夭对她说,却不是商量的架势。
没有带任何随从,兆独自带着小夭坐上云辇,前往百黎。
小夭看着身边浮过的朵朵白云,幽幽的说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兆自认从来不是心理医生,当然也不会顾及孩子的心理健康,她处事只愿直来直往,并不在意别人死活。
于是,她很直接的说道:“小夭,你一向聪明,想必你都猜到了,我去带你探寻你父母的过去。”
小夭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怒声质问道:“我爹是皓翎王,我娘是西炎王姬,探索他们的过去,为何要去百黎?兆,难道你也相信那些荒谬的传闻吗?”
兆不在意她的失态,“小夭,你是成年人,又曾经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那么多的生死,还有什么可放不下的?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你已经把自己养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可却还希望他人把你当做一朵娇花吗?”
兆转头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小夭,又补了一句,“做点儿树该做的事儿吧!”
小夭气的全身颤抖,指着兆半晌,“你,你,你讨厌!”
“我一向都是这么讨厌,你才知道吗?”兆却笑嘻嘻的挑衅。
小夭坐到兆的身后,用小拳头不停的捶打着兆的后背,还用自己的头去撞她,撞着撞着,她安静地趴在了兆的背上。喃喃说道:“也许我真的该去正视自己的心结了。”
百黎地处南方,本应是湿润之地,可是,在此处偏西的方向却有一大片荒原。
没人知道那里是如何形成的,只知道是三百多年前,突然形成了那样一片无人禁区,连飞鸟掠过那片死寂的天空都会转瞬之间羽毛焦卷,坠地成炭。
可是在这片赤地千里生机灭绝之地,却有一片桃林。它倔强地包裹着里面更加恐怖的景色。
焦黄的大地裂开狰狞的缝隙,像无数张干渴嘶吼的嘴。曾经奔涌的河流只剩下龟裂的河床,淤泥板结成块,仿佛疮疤。漫天黄沙随风嘶吼,如同恶鬼咆哮。
在这片荒凉诡境的正中间,有一个破败的院子,隐约还能看到里面房子的残垣,而废墟的前方,站着一道若隐若现的扭曲身影。
那身形看似是窈窕仙女的模样,可仔细观察才会发现她只剩枯槁的轮廓。青白的面容上爬满龟裂的纹路,像是干涸了千年。赤发如燃烧的荆棘般披散,每一根发丝都蒸腾着热气。她褴褛的玄色衣衫之下露出焦黑的手臂,指尖似有血滴滴落,可仔细看去那不是血,而是细沙。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瞳孔里跳动着浑浊的火光,仿佛封印着烽烟。
小夭从看到那个身影,便被她深深吸引,就像入了幻境一般,不自觉的,向她走去。
即使跨越了三百年,她依然认得出。
“娘!”小夭奔向那人。
一声呼喊,那个可怖的身影好像被她唤醒了一般。她定定的看了小夭很久,眼神中逐渐有了光彩。
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小夭!”
兆看着那个可以被称为怪物的女人,她就是传闻中光彩照人,让无数世家才俊求而不得的西炎王姬——西炎珩。也是西炎人心目中守护他们平安的神女——王姬将军。
如今她的模样应该是在当年那场大战中使用了超出自己能力的力量,功法反噬造成的。只是没想到造成她反噬的竟是太阳真火!
“难怪我的试炼会是这里!”兆喃喃自语。
“兆,你有没有办法救救我娘,我知道你实力强大,你能不能救救她。”小夭哭着来到兆的面前。
兆摇摇头,你娘与太阳真火融和太久,回天乏术了,而且看她的情况支撑不了多久了。
兆没想过要动手抢夺太阳真火,虽然这缕真火算是被西炎珩的身体困住无法回归,可是西炎珩命不久矣,最长不过几年,只要她在此界,这缕火焰终会回到她体内。
“你知道是太阳真火!”小夭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握住兆的手,“那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娘不那么痛苦?”小夭希冀的看着兆,她知道她一定会有办法。
兆拉着小夭走到西炎珩面前,对两人说道:“伯母已与太阳真火成为一体,如果没有我的干预,你最多还可以有十年寿命,若是我压制了真火,虽然你可以不再受烈焰焚身之苦并恢复原貌,但你也只剩了一个月的寿命。”
兆看向她们,“你们要怎么选?”
小夭无助的看向母亲,十年和一个月,她自然想选十年,可痛苦和轻松,她自然想选轻松,但世上没有两全其美。
西炎珩此时语气轻松的说道:“我选一个月。在生命最后,我还能见到我的小夭,能抱抱她,能搂着她睡觉为她做饭,我死而瞑目了。”
兆又看向小夭。
小夭看着母亲,咬了咬牙说:“好,一个月。”说完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下来。
兆抬起手,自身灵气流入西炎珩的体内。与她融为一体的太阳真火感受到兆的灵力后便乖顺的不断缩小,最后缩成了小指大小的一根羽毛模样,在西炎珩的丹田处旋转着,散发出温和的火灵之力。
随着灵气散出,西炎珩开始发生变化。她脸上的纹路退散,焦黑的皮肤剥落,枯槁的身躯有了水分的滋养。最后,一位眉如远山含黛,眸若星河垂影,乌发如瀑,行止从容的美人出现在她们面前。
西炎珩感受到控制自己的恐怖力量消退后,慢慢走到小夭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就在此时,周围的桃树也开始微微抖动,无数桃花花瓣无风旋转,花瓣越聚越多,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人形,把母女二人拥入怀中。
兆不好打扰人家一家人团聚。在花瓣异动之时便退后离开,远远的退出了桃林范围。
她随便坐在荒滩中的一块石头上,继续翻看涂山篌的监控记录。
细细读完十几本“小黄书”。兆有种把书甩到涂山氏所有人脸上的冲动。
“涂山璟呀涂山璟,你被他们耍的好惨,涂山氏真的想要你当族长吗?你最敬的人真的爱你吗?连我都能查到的事,她却在装聋作哑!”
一月后,西炎珩的身体已到了极限,她像被风吹散一般消失于天地之间,随她而去的还有那片桃林。
小夭呆呆立在原地很久很久,兆没有去打扰她,只是站在不远处等她自己走出来。
其中最开心的要属那缕太阳真火,一根小小的羽毛上下左右扭曲着在兆的身边挨挨蹭蹭着绕圈圈,兆向它比了个噤声,然后把它收入神魂之中。
将小夭送回皓翎,兆打算立刻前往中原,却不想被告知玱玹找她有要事相商。
面对玱玹阴侧侧的脸,兆觉得有些好笑。想必这个爱妹如命的哥哥,早就想与她谈谈了。只是她一直有事,并未有两人独处的机会。她们从海上回来也有四个多月了,玱玹应该已经憋到极限了。
“你究竟是谁?”
“小夭没和你说吗?我是她演化出的一个分魂呀!”兆表情很无辜。
玱玹肯定是不信的,“一个分魂竟然比主魂还厉害,你真当我那么好骗!”玱玹厉声喝问。
兆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无所谓道:“好骗?难不成你觉得两位陛下好骗?觉得他们都没你聪明?”
一句话把玱玹怼的没了脾气,毕竟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可他不敢说!
“再说了,分魂一向比主魂厉害,难道你不知道吗?正是因为主魂太正直或者太弱小,才会有分魂的产生来保护她,陪伴她。若是分出来的魂魄也那么弱,那还要它干嘛?”兆试图用科学的方式为他解释。
玱玹虽然还是不信,但这个理由,也没什么毛病。他调整了一下态度,问道:“那之前在清水镇的……”
“是我呀!”
“那与相柳相识的……”
“也是我呀!”
“与涂山璟相恋的呢?”
“当然还是我呀!”
兆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色,决定不再逗他。于是说道:“不过你放心,在你有危险之时,数次救你的都是小夭,在小夭心中最重要的人一直都是你。在刚接管身体的时候,小夭还特意要求我找到你照顾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那你没和涂山璟……你们……”
兆顿时怒了,抄起面前的杯子就砸到了玱玹的身上,“我是那么没底线的人吗?一边是小夭的身体,另一边还有婚约,我们一直保持着很好的朋友关系,好不好?”
突然兆想到前几个月,她好像,大概,也许,肯定吻了涂山璟……好吧,去他的薛定谔的底线!
知道了妹妹始终是那个让他牵挂的妹妹,玱玹终于放松下来。
“不过该到我问你的时候了。”兆不再嬉笑。
“什么。”玱玹疑惑。
“我要梅林刺杀主导人的材料。”
玱玹没有犹豫,很痛快的交给了兆。
兆看着手中玱玹查到的资料,不悦道:“只有这个沐斐死了?其他人呢?”
“已被我抓了起来,但是各世家都在盯着,不好下手。”
兆看了玱玹一会儿,也知道他的处境做到如此也是难得。“那就关一辈子吧!这个姓沐的留有子嗣在外,其他人不可能没有,查到了吗?”
玱玹说,“查到了。可是我答应过放了他的儿子。”
兆不满,她逼视着玱玹,直到玱玹额间隐隐留下汗水,才伸出手说:“交给我。”
玱玹松了口气,也露出笑容看着兆,眼中的神色真挚了不少,“放心,他们都活不到成年。”
气氛缓解,玱玹又想到了青丘的事,说道:“对了,有件事要与你说。”
“何事?”
“涂山家的人来请你。”
兆有些不解,她和涂山璟的关系,外人从不知道,涂山璟也不可能和涂山氏中任何人提起,为何涂山家的人会找上她?
“是涂山太夫人的人,她的人听说你治好了涂山璟,觉得你医术高超,想请你去为涂山太夫人诊脉,来人也是多方打听,知道你一直跟在小夭身边同在皓翎,所以他们才找到这里,你要去吗?”
“干嘛不去?正好我也想要去青丘会我的璟!”说完,兆开心的离开了。
来请兆的这位涂山氏族人,名为涂山朗,他是涂山氏的一位长老。
兆感叹,涂山氏竟然请出一位长老来邀请她一个小医师为涂山太夫人治病,看来是给足了皓翎王姬面子。
兆与涂山朗同行期间,试探着问道:“我一向听闻涂山太夫人身体康健,怎会突然病倒?可否先与我说说原因,我也好有所判断。”
涂山朗觉得兆是皓翎王姬的人,又是医师,想着告诉她一些情况也没什么。便说道:“太夫人此次是气急攻心。”
原来,在璟回到青丘之后,便向太夫人提出取消婚约,可是太夫人死活不同意。她认为防风意映对涂山璟用情至深,自己还精心培养多年,防风氏也需要依赖涂山氏生存。所以无论怎么看,防风意映都是涂山族长夫人的不二之选。
涂山璟当即跪下求道:"我并不想做族长,请奶奶让大哥去做族长……"
"孽障!"太夫人猛地一拍案,案上的杯碟全震到了地上,热茶溅了他满身。
涂山璟重重磕头,额头碰到地上碎裂的杯盏,一片血肉模糊:"如果奶奶不同意退婚,那么我只能离开涂山氏。"
太夫人气得身子簌簌直颤,指着璟,一字一顿地说:"你如果想让我死,你就走!你不如索性现在就勒死我,我死了,你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再没有人会管你!"
璟重重地磕头,痛苦地求道:"奶奶!"
涂山璟被太夫人轰出去,之后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但依旧得不到涂山太夫人的允许。
之后,太夫人将涂山篌、蓝枚、防风意映都叫到身边宣布,“三日后,青丘举行典礼,正式宣布涂山璟接任族长。”
涂山篌和防风意映愤愤地看着久病初愈的涂山璟,他跪了那么久,脸色惨白,额上血痕斑斑,样子十分狼狈。他们心中虽然觉得解气,但更多的还是憎恨。
涂山太夫人擦着眼泪,哭道:"我不管你们都是什么心思,反正这一次,涂山璟,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接任族长之位。"
璟不停地磕头,哀求道:"奶奶,我真的无意族长之位!哥哥为长,何不让哥哥接任族长呢?"
涂山太夫人怒道:"孽障!你是明知故问吗?有的事能瞒过天下,却瞒不过知情人,瞫氏的族长是你的亲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