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结束后,许秋知第一时间迎上来,说什么都要拉着冷玉修喝酒,他有些微醺,讲话口齿不清也不讲道理。冷玉修以要演出为借口推脱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被许秋知拽着手腕不放,推搡着要将酒给她给她灌下去。
冷玉修吃痛,无奈向顾鹤庭投去求助的眼神。
人潮涌动中,他忙于交际,注意力却不曾从她身上挪开过。顾鹤庭敲了敲高脚杯,走到麦克风前,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的贵客,中央来的巡查,来!敬他!!”说罢,高举起手中酒杯。
在场众人纷纷投来目光,更是有人开始过来敬许秋知酒,有一个人起了头,后面的人也便跟着过来敬酒。整个会场顿时热闹起来,许秋知分身乏术,无暇应接。
冷玉修终于成功脱身,她避开人群,趁着没人注意,悄悄上了二楼。
顾鹤庭视线追随,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
可是也并非真的无人注意。
刚和孙玉良谈完事情的慕白,一个转身,便看见冷玉修的背影朝二楼去了。他以为她是要回休息室,便跟了过去。
冷玉修按着顾鹤庭说的,到了休息室后继续往前走,拐了个角,眼前赫然出现一条长长的走廊,漆黑一片,像不见底的深渊巨口。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会本能的恐惧,冷玉修并没有马上迈开步子,在原地踯躅片刻,不断调整着有些急促的呼吸,她将手覆在胸口,压下心脏骤跳。
时间紧迫,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其实脑子是空白的,什么都来不及想,她一咬牙,义无反顾走进那张巨口。
走出一段,双眼逐渐适应黑暗,目光所及之处也渐渐开始清明起来,借着小窗口透进的微弱月光,她看见走廊的尽头有扇紧闭的木质双开门,和顾鹤庭说的一样。冷玉修不自觉加快脚步,整个走廊顿时回荡起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声音。
她只觉心跳漏了一拍,停下来利落脱去高跟鞋提在手里,才继续前进。
地上很凉,凉得头皮发麻。她只得愈发加快步子,小跑着过去,好在这次终于没弄出什么动静。
来到门前,她微喘着拧动门把手。
门没锁。
她下意识朝身后看了看,空无一人,然后侧过身从门缝钻了进去。
书房有一扇很大的玻璃窗,视线比走廊更清晰,冷玉修在书桌上搜索着顾鹤庭说的那个相框,可空荡荡的桌面上,哪儿有相框看的影子。她有些急了,难道换了地方了?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都没有看见那个相框的影子。她又分别在几个柜子里找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
最后只剩书桌的抽屉还没翻过,可还来不及等冷玉修走到书桌旁,门外的走廊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冷玉修不敢再动了,连呼吸都凝滞,后背冒出层层冷汗,她视线快速环视屋内,想要寻找藏身点,整个房间只有书桌下勉强可以藏下一个人,她小跑两步,整个人窝了进去。礼服修身,下蹲的姿势愈发紧绷,勒得有些难受。更要命的是,还没蹲稳,她就发现自己的那双高跟鞋,正明晃晃的躺在地板中央。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冷玉修想起身去拿,门外那人却先她一步推开门。
“坏了!”冷玉修心说,情急之下,脑袋就这么直直撞上桌角,顾不上疼痛,她的右手已经敏锐的摸到绑在大腿根的枪上。
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必死无疑的时候,慕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玉修?你果然在这。”
冷玉修松了口气,放开手,从书桌下钻出来,“慕白?怎么是你?”
“我还想问你呢,你鬼鬼祟祟在这做什么?”慕白质问。
冷玉修比了根手指在嘴边,“嘘!小声点。”说罢,又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探出去个脑袋张望,最后小心翼翼掩上门。
“你这是做什么?”慕白压着嗓子问。
“我在找东西。”冷玉修径直从他身边越过,蹲回到书桌旁,开始在抽屉里翻找起来。
“找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这可是政府的地方!”
冷玉修不理会他,继续摸着黑在抽屉里翻找着,终于在几叠文件下面,摸到了一个坚硬的金属质地的东西。
“找到了!”她扯出相框,从背后拧开,果然看见照片后面藏了一张纸,冷雨修将纸叠好塞进胸口,又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放到照片后面,最后把相框原封不动放回去。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倒是一旁的慕白看的目瞪口呆,他怎么都无法将眼前的人和平日里的那个冷玉修联系起来。
“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也许因为办成了事,冷玉修心情不错,笑容狡黠,“抱歉,慕白,我不能告诉你。”
慕白还想再问些什么,他心中的疑问实在太多了,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那扇门再次被推开。
冷玉修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大脑处于缺氧状态,唯一记得的就是顾鹤庭的嘱咐——遇到突发情况记得拔枪,别犹豫!
几乎是在一瞬间,冷雨修摸到枪柄,拔了出来,对准门口,手指摸到扳机上,蓄势待发。
一气呵成,不带半点犹豫。
“玉修,是我。”
薄暮月光,零碎散在顾鹤庭脸上,他的面容不带半分紧张,相反挂着得意,刚才冷玉修拔枪的动作,他都看见了。
是他教的。
冷玉修觉得自己今晚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一会冲上云霄,一会又跌下谷底,多来那么几次,怕是心脏病都能吓出来。
“你怎么来了?”反转太快,冷玉修甚至忘记放下枪,依旧保持着持枪的动作。
“我不放心,上来看看。”顾鹤庭手指覆上枪口,往下带,发自内心称赞道:“反应很快,学的不错。”
冷玉修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顾鹤庭此时从宴会消失,很容易惹人怀疑,只是单纯的不放心,不至于叫他如此冒险。
“怎么了?有情况?”
顾鹤庭也不隐瞒,实话实说,“我刚才看见个老熟人。”
“谁?”
不等顾鹤庭回答,一旁的慕白怒斥着打断他们谈话,“顾鹤庭!是你叫她来的?!”
愣怔许久,终于缓过神来,听了半天,慕白算是明白过来了,冷玉修今天这一出,都是顾鹤庭指使的,不仅如此,他还教上她用枪了,妥妥的军阀作风。
“是啊!”顾鹤庭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大概就在于敢作敢当,对自己做过的事永远会大方承认。
慕白瞬间就怒了,也顾不上身份不身份的,指着顾鹤庭的鼻子破口大骂:“这可是政府的地方,你知道这有多冒险,我不管她拿的那张破纸上写的什么玩意,顾鹤庭!我警告你,你要做什么那是你自己的事儿,别把她拖下水!”
静谧空气中火药味一触即发,冷玉修刚落地的心几乎再次提了起来。他顾鹤庭是谁,岂会容得下有人这样骂他。
“我既然让她去做,就自然有能力护她周全。”出乎意料的,顾鹤庭脸上不见半点愠怒,眯着眼睛,眼神却逐渐凌厉起来,“倒是你,都看见了?”
慕白并未察觉到危险气息,理直气壮道:“都看见了!”
“哦~”顾鹤庭垂眼,右手悄无声息摸到腰间的枪,声音骤然冰冷,“既然看见了,那便留不得了。”话语落音间,,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到慕白的额头上。
“不要!”冷玉修几乎瞬间失声。
慕白已经吓的额头上渗了一层薄汗,可就是倔强的不愿开口求情,他总觉得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尊严。
顾鹤庭面无表情转过头看着冷玉修,一字一顿道:“可他说都看见了!”
冷玉修感觉自己气血在上涌,整个脑子都是混沌的,只是凭借着本能的意识求情,“他不会出卖我们的。”
顾鹤庭微微蹙眉,反问:“你就那么信他?”
黑夜中,他的神色看不清,可光听声音,就知道他不高兴了。
冷玉修深吸一口气,声音都在颤抖,“他救过我的命,没有他,我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顾鹤庭沉默,他无法否认她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慕白,他与冷玉修连重逢的机会都没有,在自己缺席的这5年里,是慕白一直陪在她身边,这是他觉得最亏欠却也是最在意的地方。他既感激又嫉妒他,顾鹤庭想,这大概也是他不喜欢慕白的理由。
可还来不及想明白这个问题,就听见外面好像又有人来了,很微弱,可他听觉异常灵敏,已然察觉。
“有人来了。”顾鹤庭收起枪,“躲好了,我去把人引开,你们找机会赶紧离开这里。”
说完,他用极快的速度离开书房。
议事园的二楼程回廊形状,顾鹤庭从另一头绕了一圈,快步回到冷玉修休息室,果然看见一个背影朝着书房的位置走去,蹑手蹑脚的,还时不时张望着。
“穆小姐?好久不见了。”
穆念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身便看见西装笔挺的顾鹤庭正盯着她,也许因为做贼心虚,她不敢直视他。可如今的顾鹤庭比五年前愈加成熟稳重,叫她无法忽视,眼神总不自觉想打量他。
在想看又不敢看之间徘徊许久,穆念芝只好尴尬的给出回应,“鹤庭,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