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月子里,姝奕也都在修养,正如林春花说的那样,这孩子没让她费一点儿心,每日孩子醒了的时候,大伯母会抱着他们来找姝奕看看,两人也说说话。
“你和二郎给他们取好名字了没有?今早你大伯去地里的时候,遇到了村长,又催着咱们登基户帖呢,这事儿可拖不得了。”
“昨晚我还和他说这事儿呢,他倒是提了一嘴,说是按照辈分,这一代该是‘宗’字辈的,有意想要让男孩叫‘江宗平’女儿倒是不需要什么辈分,说是让我取,可我却想让您和祖母给她取个名字。”
江王氏怀里抱着江宗平,轻轻的摇晃着身子,闻言笑道:“是该‘宗’字辈了,你不说这个我还都给忘了呢。”说完她又想了想,“我大字不识一个,也没有什么见识,哪里会取什么名字,不如一会儿让婆母给取一个。”
提到辈分姝奕其实有些不理解的,因为江家看着好像并没有什么族谱,不管是江大成和弟弟江二海,还是江林木和堂哥江长生,都没有按照辈分取名,怎么到了江宗平这一代,却提到到了辈分?
“既然家里有族谱和辈分,为什么夫君和大哥也没有按照辈分取名?”
长辈的名讳自然不是姝奕可以轻易置喙谈说的,所以她也只是委婉的问出了江林木这一代。
“嗐,这事儿之前也是复杂,咱们家曾经也是有族谱的,可是当年你们爷爷为了护住这个小家,和族里闹翻了,一气之下给你大伯还有你公爹改了个名儿,只是改了口头上叫的,户籍上并未动,也都是带着辈分的。”
同样的问题,之前江王氏也是问过自己婆婆的,而江长生和江林木的名字,她便是知道的更为清楚。
“至于大郎和二郎之间,其实也只有二郎不带族谱的辈分,二郎出生的时候公爹早就不在了,婆母自己带着两个儿子,也被努力里人撵了出来,咱们这房子和地,也是里正当时帮着给争取来的,到了大郎这一代,按照辈分应该是‘长’字,所以取名‘江长生’到了二郎这里本名是‘江长福’可当时弟妹身子弱,生下二郎两三年里人就没了,二郎也是整日里病恹恹的,于是婆母就去庙里找道士算了算,道士说‘长’字属火,二郎命里缺木,这火重了人可不就立不住。”
姝奕倚靠在炕头,要腿上还改在被子里,怀中抱着弱小的闺女听得认真,她鲜少听到关于夫君年幼时的事儿,也很少听到江家之前这些事。
于是她听得津津有味,江王氏也越发的打开了话匣子,“那会儿二郎都四五岁了,回来后婆母在家里说了这事儿,便打算给二郎改名字,当时小小的二郎得知后,就嚷着说要跟着祖母姓,这话倒是提醒了婆母,于是她的姓氏就带着木,于是取了‘林木’二字,一个名字里三个木,这怎么也压得住他的八字了,婆母说也有着让二郎长大做‘朝廷栋梁之材’的意思,现在瞧瞧婆母当真是厉害的,你那小闺女儿你就让你阿奶给取名,保准日后长得硬是又有福气。”
姝奕低头看看怀中的小丫头,因为出生的时候遇到了危险,这都一个月了人儿还是瘦瘦小小的,哭声弱的很容易让人忽略,“那我们小丫丫真的也借借曾祖母的福气喽。”
一个月的时间,姝奕也恢复的不错,晚上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吃饭,这会儿秋风凉了起来,堂屋的房门紧闭,“后日着满月宴横竖都得让张家的坐主桌,我瞧着也不必男女分桌了,一家子坐一起,人多的两家一桌,人少的三家一桌也坐得下。”
江二海坐在两个小孩子的亲爷爷,这场满月宴他也是作为主力,江大成反倒是成了帮手,听到老母亲的计划后,江二海心里也有数要怎么安排,脸带着几分喜悦的点点头,“成,那就按照娘说的办。”
姝奕也趁着这个机会,说出了想让祖母帮着取名的事儿,林春花得知他们想让自己帮重孙女取名,开心的不得了,这更加严肃了起来。
她望着紧闭的堂屋房门,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那日你生完,我和你大伯母到院子对着天拜了拜,感谢老天爷保佑你们母子三人平安,大晚上的天都黑了,可那天上的云格外的白亮厚重,看着就和往日有些不一样,和暗色的天空反差很大,所以……
再坐的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等她给出一个答案来,没一会儿林春花说道:“所以不如取名叫‘云岚’如何?”
姝奕嘴里跟着念叨两遍,“祖母说的‘云岚’可是山风岚?”
这话倒是让林春花有些懵,反应了一下哈哈的笑了起来,“那个字怎么写我是不晓得,只知道是风中云雾的那个‘云岚’,到底怎么写那得是你们两口子的事儿。”
说完,林春花又想起了更为远一些的事儿,“等着你们孩子都长大些,男的先跟着二郎读书学字,女的就跟着奕儿识字,日后咱们江家出去的人,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都不能再是睁眼瞎。”
提到这个,她斜着眼狠狠瞪了一眼江长生,“日后你可不许插手教养孩子的事儿,白瞎当年我给你交的那么多的束脩,学了半天连个字儿都认不全,咱们江家日后的子孙,便是不考状元也得走出去认得字,免得让人卖了都不晓得怎么一回事儿。”
说到读书这事儿,江长生也有些心虚,可如今他也要当爹了,却不似当年自己读书那般的心境,此刻的他也期盼着自己的孩子可以识文断字,学一身的本领。
兰村这些日子大家吃席也都吃的有些麻木,就这三四个月里,几乎每个月都有孩子出生,每个月也都有一场满月酒,这不刘家和陈家的刚吃完,这才过了七八天,江家的满月酒也要开始准备起来。
姝奕那晚的事儿逐渐的村里人也都听到了风声,不少人想过来探望一下,可都被林春花以姝奕身子虚弱不宜养病的理由,婉拒了回去。
这些人也是出于好心过来看看,可那些日子姝奕人的确虚弱的厉害,家里人不想打扰她休养,于是这次江二海也都将那些人记在心里,挨家登门亲自去请的,每家也给送了十枚红皮鸡蛋。
如此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便是当时被林春花撅回去心里不舒服,这会儿看着江家亲自登门的态度,也都没把之前的事儿放在心里,更多的也是理解江家人的想法。
三日后江家大摆筵宴,现在降江家的院子大了不少,别说前院就白了五桌,堂屋里摆了两桌,就连后院都摆了四桌。
张家的人可谓是姝奕的恩人呢,这次便理直气壮的坐在了主桌,由林春花带着姝奕两口子一起陪客。
安安心心在家养了一个月,姝奕的脸色精气神也都好了许多,虽然主桌上的人不多,可是院子里和她相熟的人也都过来纷纷打招呼,关心一下她的近况。
刘嫂子今日也抱着孩子过来,一进门直奔堂屋过来,“哎呦可算是见着咯,我这些日子也在家里担心着,可听说你在养身子也不敢过来打扰,这会儿瞧着你气色好了不少,我这可算是放心了。”
她这次过来可不是她一个人来的,还带着自己的婆婆和小姑子,刘家的男人们没来,三个女人一起过来的。
农家没有什么好东西,送来的多是新料子和鸡蛋,一个是给孩子做衣裳的,一个是给大人补身子的。
姝奕看着她们进门,也赶忙起身上前,抱了抱刘嫂子的闺女,只比江云岚大了一个半月,这小丫头就像是个实心的,姝奕一抱过来满脸的震惊,她有些不敢想这么一大点儿的娃娃,怎么会那样重。
刘嫂子笑着说道:“这孩子可能吃了,才出月子只吃奶水已经吃不饱了,这两日婆母在家里给她顿蛋羹,每次吃完奶还能再吃半碗的蛋羹,你说说吓人不,这以后若是长成个大胖丫头,可怎么是好。”
刘嫂子从生了大儿子之后,许多年都没有生养,今年突然给家里又添一个大胖丫头,可把刘家的人开心坏了,尤其是刘氏的婆婆,抱着小丫头稀罕的不行,要不是这孩子需要吃夜奶,她都想留在她身边搂着睡。
虽然刘家人丁不旺,跟期盼这一胎还是个儿子,可真的见到了大胖孙女,刘老太太满眼满心都是这个孩子,丝毫没有因为是个丫头,就轻看了这个孩子,这让刘嫂子放心了不少。
姝奕抱了一会儿刘家的丫头,双手就酸的不行,赶忙将孩子还给刘嫂子,这才瞧见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眼熟的人。
若是这人单独过来,姝奕或许还想不起来,可她是跟着刘嫂子一起过来的,前后一结合,她倒是想起来了。
“这便是程夫人吧,进来身子如何?”刘家的姑娘当初嫁给了府城外村里的程家,在当村这已经算是远嫁的。
她笑吟吟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半个月前去城里找赵先生瞧了。”
看着她的动作,再看看这一脸的笑容,至于赵郎中瞧出来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只是现在月份小不好明说,姝奕也不点破,只是连连说道:“喜事喜事啊。”她说着伸手摸了摸刘嫂子怀里的小丫头,“这丫头长大可就有人陪着她一起玩喽。”
没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鞭炮的声音,江家的筵席正式开始,刘家的人也都去了院子里坐着,村长一家也坐在主桌上。
一时间江家热闹的声音都快传到了村口,在大家的嬉笑说话声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敲门声,江长生负责招呼着院子里的宾客,听到动静来到了门口。
“小哥你这找谁?”来人长得瘦瘦高高的,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一双鞋也破的露着脚趾,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村里的人。
小哥脸色被太阳光晒得黝黑泛红,呲着一口大白牙,“敢问这里可是江秀才江林木的家?”
江长生打量着对方,忖度着点点头,目光里的审视和疑惑丝毫不掩。
“哎呀,我可算是找对了地方,我是府城里专门给人跑腿报喜的,江秀才此次高中解元。”
这话一落,坐在院子里吃席的人,也都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回味着刚才那小哥说的话,转过弯儿来的人赶忙端起酒杯进了屋,“恭喜二郎啊,以后我们可得称呼你一声举人老爷啦。”
院子里屋里都热闹着,乱哄哄的姝奕和江林木都不晓得外面的事儿,这人突然端着酒杯进来敬酒,一开口还说这样的话,让主桌上的人也都愣了,第一反应就是打量着对方的神色,这才刚开席,这人怎么就喝成了这样?
正在这个时候,江长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江王氏坐在堂屋另一个桌上待客,赶忙站起身询问,“大郎你这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呢?”
“二郎,二郎,中了!刚才有人报喜,说是二郎中了解元!”
“啥?!!”林春花猛地站起身,这下就连屋里的村长一家,也都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也端起就杯纷纷开始敬酒。
就这样,好好的一场满月酒,愣是和江林木中举的喜宴一并办了,前院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后院,一拨人接着一拨人进来敬酒,幸好大多数的酒都是浊酒,女人都能喝得的酒,便是江林木接受了所有的敬酒,这会儿也只是脸色有些泛红,并未醉的很厉害。
也因为江林木中举这一事儿,原本定好的满月宴只有中午,可因为中举的事儿一掺和,愣是吃到了晚上,林春花下午的时候又催着江二海赶着车,去买了一波肉蛋菜,晚上又做了几桌的宴席,这一天下来,半个村子的百姓都吃撑了。
等人都纷纷离开之后,江家的众人也都累瘫在堂屋的椅子上,院子里到处都是狼藉,一家人累到已经无法因为江林木中举的事儿而开心。
笑了一天,这会儿终于没有了外人,家里人也都一个个木着脸,最后林春花叹息一声,“好了,就这样放着吧,明日咱们再慢慢的收拾,今日大家也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会儿江林木和江长生也都喝得有点多,中午的时候江林木还可以应付一下,可晚上这一席他就有些顶不住,江长生便站出来帮着弟弟挡酒。
也因为之前没有参加弟弟婚礼的事儿,江长生一直耿耿于怀,这会儿终于有用到他的地方,他也丝毫不给众人欺负他弟弟的机会。
祝贺可以,但是故意借着机会灌江林木酒,他这个做哥哥的可就不干了。
其他的人也都纷纷起身准备回房,姝奕也赶忙架起江林木,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回头看向祖母。
“祖母,大伯母不如孩子今晚交给我们带吧。”
两个小家伙儿的确很招人喜欢,可再怎么遭人稀罕,这晚上要起来喂两三次羊奶,还要换尿戒子也十分的辛苦,祖母和大伯母年岁也都不小了,现如今她已经出了月子,不该再劳累家里的长辈们了。
看看脸色通红目光有些呆滞的江林木,林春花摆了摆手,“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