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驱散了笼罩韦恩庄园的沉沉夜色。

杰森·陶德，正式成为了蝙蝠侠秘密事业的“蝙外见习生”。

早餐桌上，气氛一如既往地和谐，阿尔弗雷德准备了丰盛的足以喂饱一支小型军队的早餐，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培根和面包的混合香气。迪克精神奕奕，眉飞色舞地向杰森描述着罗宾丰富多彩的独自冒险经历，杰森则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吐司，昨晚夜巡的激战消耗了他不少精力，肌肉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杰森的目光扫过坐在主位上的布鲁斯，这位亿万富翁看起来有些困倦，动作也比平时慢了半拍，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色。

蝙蝠侠昨晚折腾出了大动静，作为协助人的布鲁斯熬夜提供支持也是情理之中。

某种奇怪的“同僚感”悄然升起。

早餐结束意味着艰苦训练的开始，蝙蝠洞的训练场成了杰森新的“教室”，迪克作为前辈兼临时教练，正指导着杰森的格斗技巧。虽然杰森有盖斯博的教导和丰富的街头实战经验，但在技巧性和力量控制上，与罗宾相比还有着巨大的差距。

杰森刚被迪克一个擒拿放倒在地，现在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爬起来。

“你们也这样对布鲁斯吗？老天，别告诉我真是这样。”杰森理所当然的认为，布鲁斯作为蝙蝠侠的协助人，肯定也要承受来自那位黑暗骑士的苛刻标准。

迪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维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配合地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B，呃，蝙蝠侠——是一位追求极致完美的领导者，所以.......事情确实是这样。”

“我就知道！”杰森完全没察觉到迪克语气里的古怪，“怪不得布鲁斯只是协助他！天啊蝙蝠侠都对布鲁斯做了什么！他只是个柔弱的普通人！”

迪克重重咳嗽了两声。

“蝙蝠侠的要求确实很高，但这也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好了，休息时间结束了，来，我们继续。”迪克不动声色的转移了换题，将杰森的注意力拉回训练场，生怕自己憋成内伤。

训练的间隙，杰森被允许在蝙蝠洞内进行“有限度的自由活动”。这既是蝙蝠侠想让他熟悉这个地方的思量，也是一种无声的观察和评估。

蝙蝠洞，这个存在于哥谭都市传说中的神秘所在，此刻正向他展露出真实的样貌，巨大的蝙蝠电脑，陈列着的高科技装备，线条冷硬的蝙蝠车......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一座宝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训练，学习，作为海狸跟在罗宾身后夜巡，杰森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融入这个奇特的家庭。

难得的一个安宁夜晚，在阿尔弗雷德的建议下，大家决定在家庭影院看一场电影，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会。迪克兴致勃勃地挑选了一剧情惊险刺激的特工动作片。

电影进展到主角的秘密身份即将暴露的紧张关头，迪克抓起一把爆米花，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看的津津有味的杰森，故意问道，

“杰森，你说要是在现实里，蝙蝠侠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会怎样？”

“那他可以准备星际移民了，”杰森想也没想，嘎吱嘎吱咬着爆米花，“小丑第一个开庆祝派对，黑面具绝对包下整个哥谭日报的讣告板块。”

他掰着手指开始数，“企鹅人，毒藤女，急冻人，够组一个蝠仇者联盟了。”

“不过，”杰森话锋一转，“幸好有布鲁斯在这里。”

“你们想啊，花花公子，桃色绯闻——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布鲁斯，我只是举个例子——谁会把这种人和蝙蝠侠联系起来？”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气氛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妙。

“更别说韦恩集团的资源，那些装备研发资金走的是哪个账目？每次行动后的公关是谁负责？蝙蝠洞又是怎么修建的.....”

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布鲁斯听到杰森的发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将水杯送到嘴边，平静地喝了一口，深邃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波澜。

迪克被嘴里的爆米花呛到，肩膀控制不住的抽动着，最后没忍住咳了起来。

“你怎么呛到了，迪克？”

就在这尴尬又好笑的沉默即将蔓延开来时。阿尔弗雷德这颗救星在迪克感激的视线中适时地端着托盘出现了。

“少爷们，需要添加点心或者饮料吗？”

阿尔弗雷德将话题重新引向了安全区域。

“所以，B，”迪克蹲在滴水兽上，蝙蝠侠正站在屋顶观察远处街区的情况。“你觉得我们的小侦探还需要多久才能看穿你的双重身份？”

“实际上，”蝙蝠侠低头看向迪克，声音里带着某种罕见的困惑，“我在思考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发现。”

迪克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宁愿相信作为普通人的布鲁斯能打的□□哭爹喊娘，也不愿意相信你就是蝙蝠侠。”

——

哥谭市的工业区，废弃的卡迈恩化工厂在雨夜中沉默矗立，如同被遗忘的钢铁墓碑。

蝙蝠侠无声穿梭在管道和储存罐构成的阴影迷宫中，几个走私贩已经被他制服，瘫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失去了反抗能力。

通讯器那段传来沉重的击打声和惨叫——是杰森。

“海狸，控制力度。”

蝙蝠侠发出一道简洁的指令，手上束缚敌人的动作未停。

“我知道！”杰森的回应伴随着□□撞击的闷响，语调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服输。“我有在控制！”

蝙蝠侠干脆利落地解决了最后一个地面目标，正当他准备向上层移动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那是金属扭曲断裂的尖啸。

随后是一声短促的尖叫。

一个活人坠落在蝙蝠侠面前，砸在地上，没了声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蝙蝠侠猛地抬头，钩爪枪破空而出，将他拉升至上层平台。

他落在湿滑的金属平台上，雨水在这里汇聚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一段严重锈蚀的金属栏杆呈现出明显的断裂痕迹，断口处参差不齐。

杰森背对着他，站在离平台边缘几步远的位置，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身体紧绷，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底下坠落的尸体。

蝙蝠侠的靴子踏在金属平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情况。”蝙蝠侠的声音低沉，被雨声衬托的更加冷硬。“汇报。”

杰森转过身，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的眼神与蝙蝠侠的白色目镜短暂相接，又迅速移开。

“他想带着样品逃跑，”杰森喉咙发紧，声音惶恐，“我们在这里交手……他撞上了栏杆……栏杆断了，我没抓住他……事情发生的太快了。”

“太快了。”他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试图说服自己。“真的太快了。”

蝙蝠侠沉默地走向栏杆断裂的地方，被腐蚀的金属结构非常脆弱，稳定性极差。

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断开。

他看向杰森，少年的表现似乎符合刚刚经历一场意外的反应，解释听起来……也符合现场的物理证据。

蝙蝠侠知道杰森一直有下手过重的倾向，他一直在引导和纠正。

这次的死亡事件真的是意外吗？还是杰森在潜意识里放任了结果的发生？

他无法确定。

但蝙蝠侠同样知道，猜忌和指责，只会将杰森推得更远。他需要证据，而不是怀疑。

“我知道了，”蝙蝠侠的声音听不出波澜，“现场还有其他威胁吗？”

“没有了。”杰森松了口气，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了。”

“没有‘应该’，海狸，再次检查现场，确保样品全部回收，然后准备撤离，GCPD六分钟后到达。”

没有质问，没有责备。

蝙蝠侠没有再多问关于坠落的细节问题，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个不幸的意外。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布置撤离前的检查工作。

杰森看着蝙蝠侠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确实没有故意推那个人下去，但在对方掉下去的一瞬间，他真的尽全力去阻止了吗？还是说，他觉得那个人渣死了也活该？

他真的真的没有一点点想让他就这么掉下去的想法吗？

“别担心，亲爱的，你还是可以上天堂的，他的死不关你的事。”盖斯博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出来，半透明的尾羽闪着碎光。“无需担心，那家伙该死。”

杰森做了一个挥手驱散的动作，盖斯博配合地飞远了些。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混乱的思绪压下。

蝙蝠侠相信他，这就够了。

雨还在下，一场有关生命的争吵被轻轻揭过，但那断裂的栏杆和消失的生命，已经在某人心底荡起了难以平复的涟漪。

“回去之后，我们需要谈谈。”

疾驰的蝙蝠车上，蝙蝠侠如此对杰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