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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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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自我孤立换来的相安无事在高三下学期彻底被打断。高三的重要不再是老师挂在嘴边虚无的口号,而是悬在每个人头顶切实存在的警钟。最后一个学期,时间迫在眉睫。人生第一场淘汰赛,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先前的躁动,攀比,物质给予的满足,在面对真刀真枪凭本事才能存活的战争时,全部销声匿迹。

高中三年,这个时期的安然过得最踏实。

收到信的那天,一切如往常。不管上课下课教室永远都保持着同样的状态。闷头刷题的学生,捧着茶杯吱儿砸喝茶等着随时有人来请教问题的老师。安然刷了整节课的题赶在课间去了趟厕所,再回来,桌洞里就多了一张粉红色折的方方正正纸。

她认识这种纸,学校附近的小卖铺随处可见。男生女生之间偷么传信儿都用这个。

安然朝周围看了看,和她出去前一样,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没看出谁有什么异常行为。除了她自己。

安然朝老师坐的方向看了看,卷子往下一拉,确保可以遮挡住一部分动作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比外边更漂亮,一个卡通形象的小女孩手里拿着同色的泡泡器,吹出的泡泡布满了整张纸,还是心型的。光是瞧着心里就甜丝丝的。

信的开头没有署名,内容也简短直白。

“我喜欢你很久了,如果你也喜欢我,就赶在这节课上课之前来我们教室一趟,随便说句什么都行。上课铃为界,你要对我没除朋友以外的想法,那就当没看到过这封信,我们之前什么样以后就还什么样。期待看到你。

安然没收到“表白”信,不知道它该是什么样儿的。可她上小学时学过如何写信,写通知。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过,两者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一定要署名。还可以再人名前头加些形容词,比方,亲爱的,尊敬的等。

可这封信从头到尾除了信纸让她感觉到一点甜外,其他的,跟他们村电线杆子上贴的印刷过通篇黑糊糊的红头文件没区别。

安然双手藏在桌洞,信在她手里反复折起打开。黑板正上方表的指针每动一下就扯动她一根神经。

秒针怎么不是一下一下的走,学人家慢跑运动员呢。

你不也安静的坐着呢么,心跳的怎么比慢跑运动员还快。

安然如坐针毡,跟表上的指针进行着一场虽没有硝烟但程度相当焦灼的对峙。

终于就在指针马上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时,安然蹭的一下站起来,凳子毫无准备的后移与地面产生了巨大的摩擦力。在老师,同学愤怒的目光里朝对面教室跑去。

信没有署名,可落款清楚着呢,梁恪。

那可是安然搁心里藏了三年。动一下念头都使她羞愧难安的存在。宝贝到自己拿出来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想什么,看什么,当心看到眼里拨不出来。只要她朝人家的东西多看两眼,奶奶就常拿这句话吓唬她。

拨不出来咋地,拨不出来就天天硌着你的眼,直到肿成大鱼泡。

奶奶当然说的不对,她这不敢看不敢想的也没耽误人往她眼里钻,顺着眼还到了心里。眼也没肿成大鱼泡,就是心会时不时的苦一下,酸一下。

梁恪在二班和她们一班,前后门错对着。离得太近了,老师站门口喊一嗓子两个班的作业就都布置了。

安然满脑子装的都是快到终点的时间,见了人说点啥,总不能干站着吧,这些都没顾得上想呢,人就在二班里了。

安然是谁,安然可是大家搁嘴边挂了三年的人。也就是现在正处于硬仗开始前的战备状态,顾不上了。可心要起个头,一准还能扯出好几米的内容来。将近三年的乐呵呢,那可不是说忘就能忘得掉的。

安然往二班教室里一站,五十多个人头,一百多只眼睛,齐刷刷的,比注目礼还整齐,全部落在她身上。

梁恪的位置还没找见呢,她眼就先花了。雾蒙蒙的一片,像隔着冬天晨起布在山里的雾。

谁是谁啊,一水儿的蓝白色校服,课桌上横七竖八的教材都比人脸清楚。

“安然,要上课了瞎窜什么教室。”

班主任的声音从一班后门穿过楼道,拐个弯,直接进了二班里。

“梁,梁恪”

安然也不乱看了,双手拧成了麻花,心一横,朝着人群喊了一嗓子。

声音够不够大她不确定,她跟本听不到自己的声儿。太紧张了,十八年的勇气在这会儿全用完了。

应该是听得到的,五十多个人头在她喊完后都又朝后看了,接着她又瞧见教室紧后边有人直起身,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你找我?”梁恪问。

“恩”安然赶紧垂下头,心里一阵慌乱,手不自觉得理着校服的边角。

“找我有”

“操,这他妈怎么”

梁恪事儿还没说呢,就被紧跟着过来的绿油油打断了。

瞅见安然,绿油油比梁恪还惊讶。这种惊讶在看到安然手里熟悉的粉红色后,就更惊讶了。眼睛头一回瞪那么大,视线在粉红色和安然之间来来回回好几遍。最后又瞪着两眼珠子转头朝向梁恪。

“我操,这他妈,这不是”

绿油油瞪的眼珠子都快装不进眼眶里了,又把头转回来朝着安然,这一看就是少女怀春的羞涩样儿啊。

还他妈操呢,他这是给弄叉劈了?

“我,我愿意”

安然拿着信,小幅度的往前递了递。视线始终盯着地面,在触及到梁恪刷白的运动鞋时,脚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

班主任还搁门口看着呢。寻思这姑娘怎么突然就叛逆了,一嗓子还叫不回来了。

“你愿意个”绿油油说着手就朝信冲过来。

“谢谢你,你,愿意。马上上课了,其他的事我们在约时间谈,你看行吗。”

梁恪及时拦下了绿油油的手,没管他那急赤白脸的斗鸡样儿。

安然点点头,把信重新揣回兜,这才离开了二班。

别人了说什么,议论了什么,她全听不见。从刚才到现在,满脑子装的都是梁恪对她说的话,梁恪的表情,梁恪最后朝着她笑的样子。

进教室之前,在班主任相当明显的怒视里,停下,转身,安然笑了,对着梁恪,还有旁边一脸恼怒的绿油油。

那是她记事以来,最纯粹,最开心的笑。

她笑起来的样子原来可以这么美,溜圆的黑眼珠子干净,清澈,离近了看里面还泛着波光粼粼的水花儿。嘴角恰到好处的往上扬起,不张扬,不浮夸,却能让你切实的体会到她的快乐。

时隔多年,再回忆,梁恪才明白那笑不常有,而他有幸见到过。

安然特不喜欢做梦,尤其是美梦。每次从梦中笑醒后,心都跟挨悬崖边荡了一圈似的。脚下深不见底,白花花一片。上不挨天,下不沾地,一点都不踏实。

太美的梦可不敢当真。当真才是看到眼里挖不出来,挖不出来就成了刺。刺不大,可常年累月在里面就变成了小脓包,一层一层的从里往外烂。

那天从学校回去后,她先是帮奶奶活了一大盆发面,又到院里检查了下装馍的推车需不需要补气,上面的笼盖脏不脏,需不需要洗。然后又回屋把奶奶床上的铺盖和换下的衣服泡上。

奶奶瞅她吭哧吭哧的忙活,骑了二十多里地也不觉累了。以前回家就跟饿死鬼似的,书包都顾不上放,先急着跑到饭屋拿馍啃。

安然不说话,就知道满屋可劲儿忙活。以前她心里要是藏着事儿了就出去跑山,可自从出了上次那事儿,她就不敢跑了。山上犄角旮旯才多,喊破嗓子也没人听见。

第二天一早,天还黑着呢,奶奶就起来蒸馍了。安然听见动静也跟着爬了起来。先是跑到饭屋看看那盆面,再到院里摸摸昨晚上检查过的车轱辘,最后跑到压水器旁看了看昨晚泡下的那盆衣服。

安然乐了,抿着嘴,搁心里偷着乐。还当是做了一天的白日梦呢。

老太太站在饭屋门口,看着安然傻站了一会儿后开始吭哧吭哧的搓那盆衣服。到她这个岁数,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过了,什么事儿都看的透着呢。安然你人都是我拉扯大的,小前儿还是哑巴那会儿,两手一伸我就知道你要干啥。这会儿你那点心思就能瞒的住。

安然洗完衣服,又架起院里的炉子准备烧水。

“烧水干啥,壶都满着”老太太饭屋都没出,提高嗓门朝外喊。

“洗头”安然手里的活没停,垂着头继续往炉底添柴。

老太太揣面的手一顿,话到嘴边了,想想又给咽回去了。话说了也是白说,自己不受点磋磨哪晓得自个儿几斤几两重?这才吃了不到三年的城里饭,就能盖过十几年的根儿了。

安然接连几天都这么折腾,晚上留些记号,明天起来检查。就像挂在化学实验室墙上的试验记录本,安然在心里也给自己准备了一本,一笔一笔的,每天醒来检查无误后都会往上打个对勾。

老太太就由着她折腾,人这一辈子不管生来什么样儿,往好了走的念头还是可以想想的。她只盼着安然别想的太深,太深可就伤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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