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比之州府最有名的歌姬小调也不遑多让。初见她时已是惊鸿一瞥,超尘脱俗的气质让人还以为她是孤清淡漠的性情,如今少女的甜美音色更好像羽毛挠过他的心尖,更让他心痒难耐,抓心挠肺。
楚豫南悄声问道:“小友可有把握?若是不成,老夫也顾不得这什么比斗了。”
风剑心觑那华宗玉一眼,道:“那就要看这位公子要比什么了?”
华宗玉喜形于色,趁热打铁道:“那当然不会为难姑娘。既然姑娘肯应战,你我不妨再加一件赌注如何?”
吴先生怒斥道:“小子,你莫要得寸进尺!”
华宗玉道:“这是我和这位妹妹的赌斗,请尊驾自重为是。”转脸向风剑心笑道:“你说是也不是?”
风剑心道:“公子要加什么赌注?”
华宗玉眼神痴痴的望着她,“若是姑娘输了,宗玉但求姑娘将芳名相告,摘掉面具一见如何?”
风剑心道:“那要是公子输了,日后楚前辈在哪,你就要前来作揖行礼,且退避三舍。还有这位船家,公子日后绝不可寻他的麻烦,如何?”
楚豫南闻言,抚须赞道:“难得小友思虑周全,作揖行礼就不必了,烦请公子日后听闻老夫之名有多远滚多远罢!”
华宗玉面色微僵。滴溜乱转的眼睛落到矮桌处,登时眯起,计上心头。他随即将折扇递与素明霞,踱步过去将酒壶酒杯取来,再走到风剑心面前,笑道:“不若,就以此物为赌如何?”
楚豫南见此,暗暗宽心。小丫头的酒量那是出乎意料的好,这小子应当不是她的对手。
风剑心敛眉道,“你要与我斗酒?”
华宗玉却否道:“不然。区区是想以此物为题。这样吧,你我先定攻守,由守者执杯,再由攻者夺杯,不限手段,十招之后,杯子在谁手里谁就算赢,请姑娘先选吧?”
众人原先想来还觉有趣,可转念深想,就不由得察觉出些许不对来。吴先生开口就骂:“无耻!你这孟浪狂徒,简直是厚颜无耻!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亏你,亏你想出这么缺德的法子,当真,当真是,无耻之尤!”
群雄恍然大悟。这要是两个男人倒也无不可之处,可风剑心到底是如花似玉的姑娘,这“不限手段”那不就意味着这两人极有可能会近身缠斗?想想他们搂抱在一起争抢一只杯子,这么个娇艳美丽的姑娘被华宗玉这等孟浪草包抱在怀里,肆意欺凌,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无论是谁攻谁守,总之都是华宗玉这混蛋大占便宜!
一时群情激愤,俱都指着这无耻之徒大骂居心叵测,卑鄙下流!就连章芳平等清源流弟子也觉无地自容,恨不能立时扎进船舱里去。
唯有素明霞眼底泛光,觉得华宗玉这是不拘小节,连连称赞她玉哥哥机智过人。
楚豫南须发张扬,骂道:“寡廉鲜耻之徒,岂能让你如愿?”说罢,滔天巨力登时就要压来。华宗玉道:“原是与前辈说好的,怎的临时变卦?堂堂北境大侠竟如此输不起?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楚豫南怒极,正要冲出,风剑心将他横臂拦住,“前辈慢来,这事我应他就是。”
“姑娘万万不可啊!”
“老夫名声事小,女子名节事大,岂能让这小人称心如愿?”
风剑心与他说道,“放心,晚辈自有分寸。”
再向华宗玉道:“若是十招之内,我能夺去公子手中之杯,就算我赢,是也不是?”
华宗玉气定神闲的给自己斟满此杯,凑近嗅闻,看着风剑心笑道:“好酒,好酒。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语言神态,调戏之意昭然若揭,自然又引得六合门众人群起唾骂。“
风剑心轻摇螓首,转身向六合门的群豪走过去。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躬身向他行礼,“这位英雄,可否借晚辈一物?”
那人相貌寻常,鼻头红糟,俨然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这辈子大概还未有这般年轻貌美的少女向他好言说话,不由微微怔忪。回过神来忙道:“姑娘,老叫花子一穷二白,怕是没什么能借给你。但要是姑娘看得起的,就是将我这条老命拿去也无妨!”
风剑心没想着要他的命,伸出素手指了指老乞丐腰后别着的那根竹棍,道:“这‘打狗棒’能否借我一用?”
老叫花恍然,连忙取过竹棍,还反复拿袖子擦过,喜道:“姑娘你居然认得这是打狗棒?那倒是稀奇了。”
风剑心但笑不语,她本来就是乞儿出身。那时大乞丐们就喜欢在身后别着根竹棍,都管它叫打狗棒。其实既打狗,也打人,风剑心幼时也曾挨过这些棍棒,确是很疼。
老乞儿将打狗棒恭敬奉上,鄙夷轻视的看向华宗玉,阴阳怪声道:“姑娘且收好咯。这降魔要使降魔杵,打狗当然要用打狗棒。你不必心疼,打断这根老叫花子再做就是,但是这狗嘛,就不是天天有得打的了,尤其是如此下贱的狗杂种,更是难得一打!”
这老乞儿看似醉酒贪杯,糊里糊涂,想不到骂起人来真是伶牙俐齿,不留情面。老叫花子出身市井,什么污言秽语没有听过?
饶是华宗玉自诩稳重,也受不住这样被人连带老子的辱骂,他正要发作,却不想六合门人齐声吆喝,“打狗!打狗!打狗!”
声音洪亮,传播甚远。
简直是说笑,难道就凭他华宗玉这样不学无术的名门少主就能把他们六合门肆意践踏,随便欺辱的吗?这要是传扬出去,他们六合门以后还要不要脸?
楚豫南乐见其成,当然抚须微笑,决定作壁上观。
六合门如此声势浩大,华宗玉面色铁青,清源流的人更是恨不得钻进船舱,再不出来。
华宗玉紧紧盯着风剑心,眼中迸出阴毒的目光。想不到这小姑娘看着娇软温顺,用心居然如此歹毒!
哼哼,等你落到我的手里,定叫你后悔羞辱于我!
风剑心执竹棍走过来,在华宗玉面前站定,与他相距丈余,“公子可准备好了吗?”
华宗玉强压怒火,抖抖衣襟,左手执杯,右手执壶,张开双臂,轻蔑冷笑道:“姑娘,只管来便是。”
风剑心暗道,正合我意。
手中握棍成剑,指向前方。
三方人马俱都屏气凝神。因这通常起手招式就能看出二者孰强孰弱,对方的武功深浅。
风剑心就在此时忽然动作。众人但见明艳的黄影蓦地向前疾突,二者之间一丈余的距离,少女竟然瞬间跨过。就听啪的肉响,华宗玉惊叫出声,右手酒壶脱手跌落,落到膝盖处却被风剑心以竹棍穿耳截住,转眼之间,酒壶就已落在风剑心的手中。
华宗玉捂着手腕,疼痛使他咬牙切齿,面容扭曲,他满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风剑心,似是不相信对方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忍不住看向右手的手背,那是已是青紫浮肿的棍痕,五指发抖,额角沁汗,再看向黄衣少女的眼里就已尽是怨毒之色。
场中先是鸦雀无声,等到众人回过神来,都情不自禁的惊叹出声。这名少女的武功竟然远在自己意料之外。
她出棍的速度之快,在场居然没有能真正看清的,可见她的身法迅捷异常,可以说已在高手之列。
安静过后,六合门不禁高声叫起好来,俱都大喜过望。
楚豫南眼神晦暗深沉,神色严肃,看着风剑心沉吟不语。
素明霞急忙上前:“玉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华宗玉抬手将她拦住,看着风剑心,眼神阴森凌厉道:“姑娘好手段,我竟没瞧出你还是位高手。”
风剑心轻揺螓首,不以为然。不过是些寻常的身法,她都还没用出内力,怎么能叫高手?若非如此,刚刚那一棍就足以将他的手腕削掉。所以,风剑心确实是在手下留情了。
可华宗玉哪管这些?他就知道这不知好歹的女人让他在众人面前威风扫地,“姑娘拿错了吧?”
他抬起左手,示意道:“酒杯在这呢。”
风剑心淡然道:“我知道,不过酒壶酒杯缺一不可,我先取酒壶,再取酒杯也是一样,不是还有九招吗?”
华宗玉气息堵滞,登时既怒也恨,原是故意来折辱他的?好啊好啊……
他咬牙切齿,恨声道:“不必了,既然姑娘这么想要……就给你吧!”
说罢,将酒杯往天上抛掷,而他立时抢身向少女攻去。就等风剑心抬头看杯,就能趁她不备将她抱住满怀。
到那时不管胜负如何,也叫她名声扫地,无地自容。
华宗玉想得极美,谁知风剑心根本视那只酒杯有如无物。感知到华宗玉想声东击西,唇角微弯,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竹棍往前递进,瞬息幻化出三道竹影,攻势凌厉凶狠,华宗玉不偏不倚正好撞进圈里,只听三声脆极的肉响,华宗玉惨叫连连。
不过瞬间,少女手中竹棍犹如疾风迅雷,分别击中他右腕,双膝三处穴道。膝盖陡麻,华宗玉应声跪倒在风剑心面前,此时脸色铁青,冷汗直流。而风剑心却悠然伸出左手,将那酒杯稳稳接在掌中,而此时她的尾指还挂着那只酒壶。
两招没到,华宗玉瞬息败北,他满脸怨毒的站起身来,狠狠地盯着风剑心,眼里再无旖旎的妄念,唯有要喷出来的怨毒的火焰。
风剑心不置可否,还过竹棍,施施然走到楚豫南面前,为他满斟杯酒,递到楚先生面前,“前辈,你的酒,晚辈替你取回来了。”
楚豫南接过酒杯,往杯中觑一眼,嘴里说道:“叫小人染指,已是污浊不堪,老夫酒兴全无了。”
抬眼看向华宗玉,冷笑道,“既然公子爱不释手,这区区一杯水酒算是老夫请你的!”
华宗玉瞳孔陡震,楚豫南手腕轻抖,酒水洒溅而出,水珠竟然有如暗器那般,准确无误的点中华宗玉周身三处大穴,使他当场无法动弹。
六合门不禁高声叫好。就连风剑心瞧见他这手功夫也是啧啧称奇,惊叹不已。这水滴石穿的造诣她不是没有,但是能击人穴道而不杀死,风剑心却未必有这种把握。这是经验的差距,与功力深浅无关。
楚豫南步步向前,素明霞教他气势所慑,华宗玉又败得如此迅速而措手不及,因而她怔怔失神,愣在当场。
华宗玉眼中满是怨毒之色,就像是锱铢必报的恶狼瞪着威风勇猛的雄狮。
楚豫南暗暗叹息,走到华宗玉面前,宽厚的右掌按在他的肩头,“小子,你已经败了,还望你信守承诺,莫要再寻别人的麻烦。若是让老夫知道你胆敢事后报复,定搅得你翠屏湖不得安宁!”
华宗玉咬牙不语,闷闷哼声,别过脸去。
“既然公子已经酒足饭饱,老夫这就送公子回去!”
话音未落,楚豫南抓起华宗玉的肩膀,将他拔身提起,像是扔破布沙袋那样,也不管他吓得呜哇乱叫。右掌运起掌风在他凌空时托举,竟然轻描淡写的就将他扔回画舫。
章芳平见少掌门僵着身体被楚豫南从沙船丢出来,哪敢怠慢?当时就有三五个清源弟子用身体充当肉垫,任凭华宗玉砸过来,一时砸得他们哀声四起。
素明霞见楚豫南又向她走来,当时就骇得六神无主,立马腾起轻功,狼狈的逃回画舫。
等素明霞回去,那艘画舫当即转舵掉头,落荒而逃。六合门响起阵阵欢呼,更有甚者高声起哄:“公子一路走好!”
“公子一路走好!”
楚豫南走近风剑心,悄声道:“小友当真好本事,老夫一时走眼,竟看不出你有这般高强的本事。”
风剑心忙道:“前辈谬赞,晚辈雕虫小技,愧不敢当。”
楚豫南好心提醒她道:“华宗玉此人心胸狭隘,未必就能轻易饶过你,你我既然同往剑宗,不若结伴而行,路上也有照应。等你回到七星顶,以你两位太师父的赫赫威名,谅他不敢放肆。”
风剑心深思熟虑。她虽无惧小人报复,可终究不欲横生枝节,招惹是非,与楚豫南同行虽能平安顺遂,但也会平白生出众多不便来。
她正犹疑时,楚豫南了然道:“小友尽管放心,等船靠岸,你我同行陆路。男女有别,我六合门自会避忌一二,绝不会坏丫头你的好名声。”
楚豫南都说到这份上,风剑心若是再拒绝那就是矫揉造作,拘泥繁文缛节。遂颔首应是,稍请告退,这才寻回之前的角落,继续冥思打坐。
楚豫南告诫众人,切不可惊扰小友。才与吴旭升走进舱内,“老吴,你怎么看?觉得如何啊?”
吴先生道:“华宗玉心胸狭隘,绝非善类,他日若是他承继他老子的位子,做得清源流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