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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寒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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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刹那间的变化,他借着一冲之势和花错撞在了一起,几乎是贴身相撞。

花错的身形,猿臂、蜂腰、窄臀,风姿特秀,骨相匀美堪画,但算不上温香软玉,自然不可能被其他男子故意唐突,存心轻薄。

所以当温却邪忽然急撞而至时,刹那间,他脑海中闪过的,是十七八种贴身搏击的拳法、掌法、指法,等对方先用‘藤萝绕’脚法绞住他双腿,再用‘携酥手’扣住他手腕,然后整个人笑意吟吟压在他身上时,他才惊觉,这人好像是故意的。

花错:“……”

“花小郎君,是舍不得本侯死吗?居然手下留情了呢。”

“……说是讨教,侯爷既没伤我的意思,我自然不会害你。”花错挣红着脸,向温却邪非常敌意地道,“温侯爷!你现在能先起开吗?”

温却邪笑了一下,笑得比花错衣上绣的‘赤睛白泽’还要惊艳:“本侯……”故意停顿了一阵,才接着道,“才不要。”

这么无赖又幼稚的话语,让花错呆了一呆。

温却邪压在花错身上,长发披脸,有几绺碎发甚至扫上了对方的眼睑。

他盯着花错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

左眼的眼白处有一米粒大小的红斑,那是祛除蛊毒后留下的,估计一生都不会消退。

但除此之外,白得特别白,又清,又灵。黑得分外黑,又明,又亮。

黑白分明,咫尺生春,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和寂天寞地,仿佛霜浸冰侵,移下一川寒光。

便是这样的眼,刚才迎风一笑时,漏泄清风皓月,春风又绿江南岸。

水里一惊时,那乌漆漆的眼珠子一竖,迷惘,惊惧之余,剩下便是羞愤,居然变成了有点‘斗鸡’的样子。

——真有趣!

“起开!”

“你这双眼睛……”

——真好看!

花错再次非常敌意地回应温却邪:“怎么,难不成温侯爷和李若书有同样的癖好,也想把我的眼珠子挖出来,养在琉璃樽中?”

温却邪一点心思,都吸在了花错的眼睛里,漫不经心地道:“李若书为什么没把它们挖出来?”

花错冒上火来,冷笑道:“温侯若想挖,此刻大可自己动手。”

“他没挖了你的眼睛,却想把你做成人蛊。”温却邪低了低头,若有所思道,“看来,他觉得你活着远比死了好用。”

“你!”花错光火莫名,为之气结,“你再不起开,休怪我不留情面。”

“说什么大话呢?你现在尚未完全恢复,即便痊愈之后,想要杀本侯,也是要费点心思的。”温却邪好似很享受这种局面,微微沉了沉腰部,满目迷笑,即轻且狂地逗着花错道,“不过,你这眼睛,倒是真不错,若是长在女子身上,光是这眼,便是连本侯都动心了呢。”

他边说着,边故意往前凑了凑。

目之所及,花错的眼睛倏然瞪大、瞪圆了,瞳孔都有那么一瞬间收缩!与此同时,温却邪竟然看到他的耳朵,竟也微微一动。

——啊,这么好玩吗?

温却邪怪有趣地侧了侧脸。

而后,这位二十有三,刚入主眠花宫又承袭侯爵,在江湖上声名狼藉,神秘莫测,毁誉参半,却风头强劲到连占几期《江湖志》的核心位置,影响力更是与日俱增的年轻安君侯,第一次动了少年人的好奇好玩之心。

他鬼迷心窍般,做了一件此后余生想起来,都会忍俊不禁,会心一笑的事。

他又往前一凑。

这一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鼻尖蹭到了花错的鼻尖。

——果不其然,那人黑如点漆的瞳孔又缩了一缩。

——他惊到了!

——这样不懂掩饰、又易受惊的性子,和平日里的冷冽凶狠竟是全然不同。

——真有趣!!

温却邪看得有趣,不止有趣,还很好玩好奇。

他盯住那十分俊,又白又寒又惊的脸,那上面有一道细而明显的血痕,是刚才动手时受的伤,有殷红的血珠沁出,还来不及揩抹。

温却邪棱形的唇角忽而展了展,带笑,染了一种古怪的情绪,像一阵不知所起的风,忽而散入三魂七魄间。

他的眼神里,不再是铺满了春色的多情,也不是一贯的阑情倦意,意态闲闲,那是一种尤云殢雨,色欲疏狂的眼色。

他低头。

伸出舌。

恶意地。

舔了舔。

那道伤口。

——你这一生中,什么时候会觉得耻辱?被诬蔑?被心爱的人抛弃?被敌人打趴在地任其折辱?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受辱却没有勇气反抗?……

——对花错而言,便是此刻。

——这种耻辱,比刚才在水下,温却邪在度气时,故意咬了他嘴唇时还烈,还浓。

——那时是羞愤,此即是耻辱。

花错就着被强压在地上的姿势,垂了垂眼,杀意已起。

温却邪看他那样子,不知为何,内心一突。

他趴在花错身上,所以他看对方,是一个垂首俯视的角度。

或者说,是一种胜利者的姿势。

暮春天气,晚霞散绮,飞鸟上下争鸣,啾然归巢之际。

天色其实已不算早。

但温却邪依旧在这夕照留红一点下,看清了对方脸上所有神情变化,细微到连汗毛奓开,肌肤上炸起的鸡皮疙瘩,都没有漏掉。

他看到花错的睫毛轻轻一颤。看到对方那黑而明又亮的眼珠子微微一晃;又看到那如刀的眼尾细细一睐。与此同时,他还看到,花错的唇角,甚至挑出了一道浅浅的纹路。

温却邪莫名头皮一麻,心跳一速,打了个冷颤。

“好啦,那么生气做什么?”

生平第一次,他难得地主动忍退了。

他换上一贯那种独特的,事事无心的慵倦,并且适时从花错身上爬了起来,一边神色自若地整理着服饰一边笑得懒散,语音又定又闲:“你这半点不解风月的性子,当真又无趣又败兴。”

“温却邪!”花错沉着声,语音散入暮晚的凉风里,连夕阳都带了一股泼天泼地的杀意,“你想让我杀你吗?”

“杀我?你可也活不了呢。我是无妨,可你若死了,小娘子要怎么办?”似不胜燥热,温却邪解了镶金盘扣,衣领下骨相风流,好烟色里,几多潇洒,即便微带嘲讽的眼角看上去也是风流多过下流,“更何况,情到浓时难自抑,谁让你没事笑得那么好看?”

他又解开一个扣子,轻笑道:“我这人,贪酒好声色,又极易动情,你笑得那般招人,我哪把持得住?”

花错徐徐立起。

白底湖蓝的衣衫在轻云半遮的夕阳下,层波潋滟,如画轻展。

他以一种出奇冷漠、冷静,断冰切雪的语气道:“我曾下过决心杀十七个人,花了十年时间,从钱塘到横山,从汴水到瀚海……我不是杀手,但这十七个连一流一的杀手也杀不死的人,都死在了我手上,所以……”

“别让我下决心杀你。”

“从钱塘到横山,从汴水到瀚海,十七个死于非命的高手……”在斜斜的夕阳下,温却邪看花错的眼神是斜斜的,嘴角翘了翘,笑意也斜斜,“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花小郎君倒是做了不少大事。”

“看来,本侯以后可得当心了。”他溜了花错一眼,语音哂然,“只不过花小郎君杀性如此之重,以后怕是要孤枕寒衾,春宵自苦了。这寻常人家的女娘,恐怕是没几个敢近你身的,至于不寻常的……”

“这个无需你操心。”花错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呛了一句便转了话题,“那潭底的机关,是不是能通往外面?”

“不错。”

“你一早就知道?”

“当然。”

“那你为何一直不打开那个机关?”

“时机未到。”

花错脸色又一寒:“时机未到?”

温却邪眨了下眼睛,脸上似笑非笑:“你刚才也看到了,那铁环、铁链加起来得有几百斤重,而且还有一阴一阳,一正一反两个,一个人根本打不开。”

“如此说来……”花错目光一闪,亮出刀一般的利,“你是因为这个才助我祛毒?”

“递炤山麓原有一条穿山通道,是司霜幕着人挖成的。初建之时,此处还未曾和青衣水交汇。后来此地一连三年大旱,当时的官府决定疏浚水流,劈山削崖,筑堤开渠,这条通道便被淹了。”温却邪极其自然、大方又直接地忽视了花错的问话和眼神,眯着眼,优哉游哉地道,“这之后,那通道便再没打开过。更何况,要打开这通道,至少需要两个条件。一是至少需要两个活人,内力雄厚,在水下能扯动几百斤重的铁链。”

“那二呢?”

“等放水。”

花错不解,忍不住追问:“放水?”

“这条通道,长共三百步。一个人,水下功夫再好,也不可能一口气潜出三百步。当年倚山筑堤的时候,官府曾修筑了一个四周总长六千步,设六座闸门的青墅塘,每年四月会开闸放水。”温却邪说到这里,略顿了顿,而后眼如花眉如画,侃侃自若道,“按照历年的记载,三日后,这青墅塘便该放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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