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滴答”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锲而不舍地钻凿着顾烬的神经。她死死盯着天花板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白色“效率监测器”，胸口的朱雀烙印持续传来灼热的警告。
这东西绝对有问题！
“我们去数据中心。”沈昭冥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顾烬与那诡异时钟声的无声对抗。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行政主管连忙点头，脸色更加苍白，带着两人快步离开了这片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开放办公区。
天穹科技的核心数据中心位于大厦的地下五层，安保措施远比地面楼层森严得多。需要通过虹膜、声纹、以及特殊加密卡三重验证才能进入。
沈昭冥似乎拥有超越常规的权限，或者特殊生物处理科早已搞定了这一切，整个过程畅通无阻。
当厚重的合金隔离门缓缓滑开时，一股混合着臭氧、过热电子元件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无数信息流高速碰撞产生的焦躁气息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如同迷宫般的空间。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黑色服务器机柜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整齐排列，指示灯在昏暗的环境中闪烁着幽蓝或莹绿的光芒，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恒定的低温，冷气强劲地吹拂着，却无法驱散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精神压力。
这里就是天穹科技的“心脏”，储存着海量用户数据和驱动“智慧城市”大脑的庞大算力。
“根据记录，最近三次异常能量波动峰值都源自这个区域。”沈昭冥一边缓步走在服务器通道间，一边看着手中的特制平板，上面显示着复杂的能量拓扑图，“能量源头似乎在不断移动，或者说……它没有固定的物理形态。”
顾烬紧随其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与楼上那种弥漫性的压抑不同，这里的能量场更加集中、也更加活跃。她能感觉到无数的信息流如同湍急的暗河般在周围涌动，其中夹杂着冰冷的、非人的意志，以及……无数细碎的、充满了焦虑、疲惫和不甘的低语。
“喂……听得到吗……”
“代码……代码还没写完……”
“要上线了……不能出BUG……”
“绩效……我的绩效……”
“好累……想睡觉……”
这些声音仿佛直接从服务器机柜的缝隙、从交错的线缆中渗透出来，如同无数亡魂在代码的坟场中永无止境地徘徊、低语。
顾烬皱紧眉头，这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干扰让她非常不适。她尝试集中精神，用体内那股沉淀下来的力量去抵御这些干扰。
“这里的精神污染很严重。”她低声对沈昭冥说，“那些‘滴答’声更响了。”
确实，那诡异的时钟走动声在这里变得无处不在，仿佛与服务器的嗡鸣、信息流的涌动融为一体，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背景噪音，不断提醒着时间的流逝和某种期限的逼近。
“嗯。”沈昭冥应了一声，目光锁定在前方一个标记为“A-07区”的服务器集群上，“能量反应最强的区域就在那里。走。”
两人加快脚步，向着A-07区走去。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焦躁的气息就越发浓郁，服务器的嗡鸣声也似乎变得更加尖锐刺耳。
就在她们距离A-07区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异变陡生！
前方一排服务器机柜的指示灯突然疯狂闪烁起来，频率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紧接着，那些屏幕上原本正常滚动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无数扭曲的字符和乱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最终汇聚成一张巨大而模糊的人脸！
那张脸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一团不断变幻、由无数代码和错误信息构成的漩涡，但却散发出一种冰冷的、充满了恶意的“注视”感！
“检测到强能量聚合反应！发现敌意目标！”顾烬手腕上的特殊生物处理科终端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几乎是同时，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向了两人的意识！
“为公司奋斗！是你们的荣幸！”
“燃烧自己！照亮未来！”
“不接受福报？那就淘汰！”
无数冰冷的、带着强迫意味的口号和指令，如同潮水般涌入她们的脑海，试图将她们的个人意志彻底覆盖、同化！
顾烬闷哼一声，感觉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她立刻调动力量抵抗，但这次的精神冲击比之前在楼上遇到的要强大得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程序化的强制力！
沈昭冥的反应更快。她几乎在人脸出现的瞬间就停下了脚步，左手并指如剑，迅速在身前划过几个极其复杂的轨迹！几道闪烁着银光的符咒凭空出现，如同盾牌般挡在了两人身前！
精神冲击撞在符咒护盾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噪音！符咒上的光芒剧烈闪烁，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雕虫小技。”沈昭冥的声音冰冷，隐藏在绸带下的右眼——那只如同寒铁般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冷光。她抬起右手，五指微张，掌心向上，黑色薄纱手套更衬得手指纤长、苍白。
下一秒，她周身那件银灰色旗袍的暗纹仿佛活了过来！无数细密的、几乎肉眼不可见的符咒纹路如同水银般在她体表流淌，最终汇聚到她的掌心，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银色符文法阵！
“敕令·数据净化！”
随着她一声低喝，那银色符文法阵骤然光芒大放，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朝着前方那张由代码构成的巨大鬼脸席卷而去！
“滋啦——！”
如同沸水浇入滚油，银色冲击波与混乱的数据流激烈碰撞！无数乱码和错误信息在冲击波中被强行分解、抹除、还原成最基础的0和1！那张巨大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嘶吼，剧烈扭曲变形，最终在一阵刺目的白光中彻底崩溃、消散！
服务器屏幕恢复了正常的数据滚动，指示灯也恢复了平稳的闪烁。空气中那股强大的精神压力骤然一轻。
顾烬喘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向沈昭冥的眼神更加复杂。这女人到底掌握了多少种诡异的能力？符咒丝线、诡异双眼、现在连这种直接作用于数据层面的净化都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活又该需要多么小心翼翼？
顾烬抿唇，把思绪拽回来。
“刚才那是什么？”她问道。
“过劳怨念与异常数据流结合产生的低级‘信息聚合体’，可以视为一种初级的‘数字幽灵’。”
沈昭冥收回手，掌心的符文法阵缓缓消散，旗袍上的暗纹也恢复了平静，“它本身没有太强的攻击力，但擅长精神污染和信息干扰。”
她顿了顿，看向A-07区的方向，语气依旧冰冷：“但这只是外围的‘哨兵’。真正的核心，还在里面。”
两人继续前行，很快抵达了A-07区。这里的服务器机柜更加密集，线缆如同蜘蛛网般交错，空气中的低温似乎更低了几分。
与其他区域不同的是，这里的服务器大部分处于离线状态，指示灯是熄灭的。只有最中央的一台巨型服务器还在运转，发出沉闷而压抑的轰鸣声。它的外壳是漆黑的，没有任何标识，只在正面有一个不断跳动着的、显示着一个倒计时的红色数字时钟。
那倒计时的时间，赫然是：
00:00:07
00:00:06
00:00:05
……
而那诡异的“滴答”声，正是从这台服务器内部发出的！
“找到你了！”顾烬眼神一凝，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全身上的所有感官都被充分调动，身体直接进入了全副武装的备战状态。
就在这时，那台巨型服务器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上面没有显示任何数据，而是出现了一行猩红色的、仿佛用鲜血写成的大字：
【欢迎来到！绩效考核地狱。】
紧接着，整个数据中心的灯光猛地熄灭！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只有那台巨型服务器屏幕上的猩红大字和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滴答……滴答……滴答……”
时钟走动的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变得异常清晰，如同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同时，一股比之前强大数倍的、冰冷刺骨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们彻底包围！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性的精神冲击，而是带着实质性的、足以扭曲现实的恐怖力量！
顾烬感觉自己仿佛瞬间坠入了一个冰冷黏稠的泥沼，四周是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拉扯她，无数个充满怨毒的声音在诅咒她！
“加班……加班到死……”
“完不成KPI……就去死……”
“你的时间……属于公司……”
“逃不掉的……这里就是地狱……”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