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结束当天，子姜转辅的消息不胫而走。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马上就选秀了，哪有人这时候转位置的？自留签还要不要，选秀营还去不去了？

不信谣，不传谣。

但很快，子姜本人便证明了谣言的真实性。

他不仅要转辅，而且是很认真地转辅。

他请了小阳来教他，从英雄技能到操作细节，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上手。

而后，他用小号从1500开始打，直接在大师赛里练英雄，一个月后，就打到了2200分。

所有人都惊讶于子姜转分路的决心之大，过程之顺利。不过短短的一个月，再提起子姜，他们已经不再下意识觉得他是中单，而是榜单上名列前茅的指挥型辅助。

所以说天赋这种东西，有的人就是有，若是用对了地方，更能达成事半功倍的效果。

然而，只有本人和帮助他的人知道，一切并非表面上那么顺利和理所当然。

辅助英雄中，保护型的软辅操作简单，控制和功能兼备的法辅与中单法师相对相近，子姜接受起来都比较顺畅。

而主打抗伤和控制的硬辅，则是一道难以攻克的关隘。

《巅峰》的中单位鲜有坦克，子姜打游戏这么多年，几乎没有认真地接触过坦克位，从未当过前排。

不是把握不好抗伤的尺度，还没放技能就死掉了；就是高估了队友的水平，一个人冲上去开团三四个。

如果是灵活的法刺，他不仅大概率死不掉，还能杀一个回来。但笨重的坦克辅开团时机仅有一次，缺了后续C位的伤害跟进，他只能一个人被卖在人群里，死不瞑目。

开始练硬辅的那一周，堪称子姜游戏生涯最黑暗的一段时光。他每天都在生气，气自己，更气匹配到的伪人队友。

练习两周后，他的硬辅总算不至于特别蹩脚，但相对其他仍有一定差距。

子姜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手机一扔，对小阳说：“不练了。”

两个月，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短板死磕。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坦克只有粗略的掌握，但没办法，任何一个位置的熟练度都需要时间去堆。

他玩了四年中单，却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成为辅助。

想要被看见，就不得不急功近利，去打造一块能够融入中单经验的亮眼长板。

毋庸置疑，最适合他的选择是进攻型法辅。

芳菲、塔、格林，这几个英雄成了子姜的主攻。

一直打到冲进小国标榜单，子姜揉着手腕想，老天爷，他可真是拼了老命了。

一个多月前，这三个他有两个都只玩过十把以内呢。

这段时间他睡眠极少，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金发干枯毛糙，长出来的黑色发根也没时间去补染。

他本来就白净，休息不足后变成病态的苍白，配上两个垂到脸上的黑眼圈，惊悚程度不比荒魂野鬼好多少。

但他还不能休息，他的征程远没有见到曙光。

还剩最后的两个星期，他还有几个英雄仅仅知道技能，完全没有练习过。

极其依赖团队配合、只有开麦交流才能玩好的体系辅：出云，识途者。

出云和闻人卯的射辅体系几乎是职业赛场上的固定搭配。在大师赛这个只能单排的野生练习场里，他不可能练得好出云。

可现在这个关键节点，谁能来陪他双排呢？

闻人卯是吃发育、没有位移的大射，操作基本只有普攻，更考验射手的发育能力和自保意识。

如今选秀在即，射手们几乎都在练习更具操作上限、能展示个人能力的游射，没有人愿意抽时间和他玩云卯体系。

焦头烂额之际，子姜的解压方式，是去隔壁看一眼破晓。

段岁寒的状态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他几乎住在训练室，常常在电竞椅上打游戏到睡着。

他把睦舟一年内的比赛、甚至打大师赛的直播回放都找出来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对方厉害。

明明那些英雄自己也拿了国标，但真正看到睦舟用它们在赛场上大杀四方，段岁寒只感觉到遥远。

因为没上过赛场，所以一切触不可及。

他想象不出自己打比赛是否能像睦舟一样大放光彩，也没办法像子姜一样目标明确地练英雄。

他只能打游戏，一直打。赢了继续，输了反思、改进、复盘，不断重复，直到两个月的期限到来为止。

子姜探头，两人麻木的眼神对上，不约而同地笑了。

这算什么？金毛鬼会见黑无常？

见到自己想见的，子姜心满意足地回到训练位置。既然没人陪他练，那他就点个陪玩好了。

虽然他只是一个月薪四千的穷苦青训；虽然陪玩的水平肯定还不如他；但没办法，他需要一个游戏理解正常，听得懂人话的闻人卯。

找陪玩两天，花掉三百块钱。子姜连外卖都不点了，每天吃食堂的八元套餐。管他好不好吃，遮住眼睛往嘴里塞，能维持生命体征就行。

第三天，子姜联系陪玩约时间时，小阳走过来，说：“别点了，我陪你练吧。”

子姜最近打游戏一直开麦指挥，加上休息不足，嗓音哑得不行，“你又不玩射手。”

“闻人卯不用什么操作，其他听你指挥就好了。”

子姜停下打字的手抬头，心动了。

付了钱的陪玩再听话，有时也会跟不上他的思路，但小阳不一样。

他们合作过这么多次，早就有共同行动的默契了。

而且小阳虽然不玩射手，但他懂辅助。一起练习的话，他不仅能得到一个听话的闻人卯，还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出云导师。

子姜眼睛亮了亮，随后垂睫：“算了。”

提出帮忙的人上赶着着急：“为什么？”

“你不是要参加吗？选秀大会。”

小阳比子姜还大几个月，现在已经成年。一个月后就要进选秀营，这个节骨眼来陪他训练，不是太善良就是没脑子。

亦或两者皆有。

“没关系的，练了这么久，这几天能改变什么？”小阳说话声音小，却非常能让人听进去，“留在火凤不仅是你的愿望，我也想让自己有一个在火凤首发的朋友。”

小阳看着他，笑道：“那多牛逼啊？”

“又不是签了约就能当首发的，肯定先替补啊。”子姜打个哈欠，没好气地说，“练习两个月就上场首发，你当火凤傻？”

“赛季打到一半突然换个位置首发的职业选手也不是没有，谁知道呢？”

小阳开了房间，把分路改成射手，拉子姜进去。

“我开了？”

子姜垂眼看向手机：“嗯。”

-

两月期限临近，段岁寒愈发睡不安稳。他翻看着过往自己在火凤的成绩，时常懊恼以前不够努力。

早一点，再早一点悬梁刺股就好了。

那柄闪烁寒芒的利剑始终高悬在他和子姜头顶，只待系缚的蛛丝断裂。

预兆不过是一条微信。

10：43

-鹿野：来小会议室，上次见乐驹的那个。

段岁寒五点多入睡，十点半又起床了，洗漱时看到消息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套了件外套就冲去目的地。

会议室里，乐驹和鹿野在翻看资料，子姜坐他们对面，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段岁寒敲了敲桌子，把子姜叫醒。

“来了。”乐驹放下资料，“老规矩，开门见山。”

“俱乐部的选择是——”

“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