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住，谭淼感到匪夷所思，今天的周纳川有点反常，带了些说不出的任性与孩子气。
她在思索和猜测，他是为什么。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瞥到周纳川微微鼓起的手背，谭淼忽地站起来朝外喊：“跑针了！护士！护士！”
周纳川久梦乍回，晃了晃脑袋。
“别急。”他将胳膊搭在她腰间，亲近依赖的姿态。
谭淼想去找护士，看他这样没敢走开，又急急叫了几声。
“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太难受了？”她自然地摸向周纳川后颈抚慰着。
周纳川借此姿势将脸埋进她肚子，他闷声闷气地：“我不喜欢呆在医院。”
谭淼受宠若惊，他这样太像撒娇了，让她的心柔软得不像话，“再坚持一下，打完点滴我们就走。”
周纳川不回，瞧起来还是不怎么乐意。
护士赶过来，看到这一幕步伐顿住。
两个身形优越的年轻人旁若无人地拥抱在一起，男的像是生了病，那么高的个子柔弱地躲在自己女朋友怀里，虽然看不清两人长相，但明显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护士以往挺讨厌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男女们，但这会儿望着这一对儿却只觉得养眼。
谭淼眼尖，忙松开手给护士让位置。
周纳川的脸闪过，护士愣神了几秒，长成这样还这么黏人，怪不得有女朋友陪着来看病。
麻利给周纳川换了只手扎针，护士临走还意味深长地叮嘱了句：“乱动也要等液输完哦。”
谭淼捧起饭盒，自己坐在椅子上，她凉凉地说：“这下扎到右手了吧。”
周纳川哑口无言。
谭淼拆了双新筷子，夹起菜喂给周纳川，“快吃吧，等会儿凉了。”
这次周纳川没拒绝，他张开口咬住，不紧不慢地咀嚼，眼神始终投注在她脸上。
谭淼喂着喂着就乐了，“你现在就像个小孩子，而我是给孩子喂饭的家长。”
周纳川却说：“从我有清晰的记忆开始，没有人给我喂过饭，你是第一个。”
举起的筷子停在半空，唇边勾起的弧度也凝固住，谭淼看向身旁，周纳川正抿着嘴对她微笑，眼尾像一弯新月般柔软和煦。
也许是病痛让人脆弱，连他也会说这种话了。
谭淼也笑，她用开玩笑的口吻答道：“我的荣幸。”
吃完饭，谭淼主动握住周纳川的左手，两人静静依偎着。
周纳川头一回觉得，原来医院里的时间也不总是那么难熬。
***
点滴是快九点才打完的，从医院窗户往外看，天已经黑得透彻。
回到病房和谭春媛打了声招呼，谭淼带周纳川回自己住的地方。
她在淮市有一套房子，就在谭春媛在的小区，小区不算新，房子也不算大。
“进来吧。”谭淼取出新买的拖鞋放在玄关。
周纳川走进来，他快速扫视一圈。
两室一厅方方正正的户型，暖黄吊灯光晕轻软，沙发上摆了一排毛绒玩偶，其中最多的是HelloKitty，阳台和客厅打通，一整排盆栽长势良好。
90平米左右的房子布置得格外温馨，就像她的人一样。
淮市没有暖气，许久没回来房间里有点阴冷，谭淼让周纳川坐下，她打开暖风，去厨房烧了水。
将滚烫的热水放在桌上，谭淼找到医生开的药，按剂量拿出来。
周纳川看她忙前忙后，沉默不语。
一切准备好，谭淼说：“我先去洗个澡，你把药吃了，无聊的话就看电视，日用品在袋子里，都是我在医院旁边临时买的，你别嫌弃。”
“不嫌弃。”周纳川揉她头发，“我又不是什么矜贵的人。”
谭淼想说，你看起来就是矜贵人，比娱乐圈那些男明星还精致，和他比起来她一个女明星都显得很糙，刚经过镜子，里面的人头发凌乱面无血色。
好像在他面前她就没有美过。
认识到这个事实，谭淼落荒而逃，她计划通过洗澡来重拾形象。
周纳川翻了翻袋子，里面除了毛衣外还有一套男士睡衣，一对颜色不同但款式相同的牙刷杯，几条毛巾和几双袜子，翻到最底下甚至还有一盒内裤。
她可真是……
周纳川无声无息地笑了。
***
换好睡衣，隐约听到客厅里熟悉的女声，谭淼走近一看，电视屏幕里正是她那张大脸。
更要命的是，那不是《落日告白》吗？
……
现男友在她的家里看她和前男友合作的电视剧，这也太诡异了吧。
谭淼尴尬得头皮发麻，有意遮挡电视机，“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她欲盖弥彰的动作太明显，周纳川挑眉，可看到她穿着一身柔软舒适的家居服站在他面前，却瞬间失语。
以前从未幻想过的场景在某一刻骤然实现，所以身处当下，竟莫名地难以接受。
盯着看了许久，周纳川才拿着东西往浴室走。
谭淼被那眼神唬住，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什么也没说。
她没多想，一门心思去找遥控器，片刻都不能等地换了部综艺。
接下来没事干，谭淼去阳台给自己的花花草草浇水，一个个状态还不错，平常她不在谭春媛会来家里帮忙照顾。
里面有一盆多肉还是她和贺泽宇谈恋爱时他送的，分手之后她把他的东西都邮寄还给了他，这盆多肉他没要，她也没舍得扔，一直养到了现在。
千万不能让周纳川知道。
综艺节目的笑闹声里夹杂了电话铃音，谭淼放下手里的活儿跑进客厅。
周纳川的手机在桌面上放着，屏幕亮起——施梅。
是个女生的名字。
是他的朋友吗？
现在都十点多了，这么晚还找他？
或者是他的秘书？
不确定是谁，谭淼也不敢贸然接，只能等电话自动挂断，之后那人又拨了两次。
等周纳川出来，谭淼及时提醒他：“刚才有个叫施梅的女生给你打了电话，我没接，她打了三次，好像挺急的，你要不要回个电话？”
擦头发的动作迟钝须臾又很快恢复，周纳川镇定地说：“不是女生，是我妈。”
“你妈妈？！”谭淼从沙发上弹起来，“那你赶快给她回！”
周纳川放下毛巾，拿着手机走向阳台，那天去了趟澜湾，之后他再没接过施梅的电话，但她却像例行公事一样每晚都给他打。
“小川？”
电话接通之后，对面口气惊讶，似乎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找她。
周纳川忍耐着，克制着，他只是不想让谭淼察觉出不对劲。
而这边的谭淼正竖起耳朵关注阳台那边的动静，周纳川打电话的声音很低，她全神贯注也没听清在说什么。
他背身站在窗前，外面夜色浓黑，让他的身子一半明一半暗，显得有些割裂。
周纳川挂了电话，谭淼立刻用视线迎接他，“怎么样？有事吗？”
周纳川气定神闲，“没什么事，她想让我给我妹妹找个家教。”
谭淼的震惊写在面上，“原来你还有妹妹？”
周纳川坐到她身边，唇角不咸不淡地扯开，“对，同母异父的妹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完全没必要说的四个字非要强调给她，难道是想要她问些什么，可等她真的问出来他又该如何？
“你妹妹平时喜欢什么，如果我见到她应该买什么礼物？”
周纳川在心里预设了那么久，并不是为了回答这种问题的，短暂沉默之后，他怔然道：“不用买礼物。”
谭淼不赞同他敷衍的态度，“这怎么可以，你快和我说说。”
周纳川坚持：“真的不用。”
谭淼知道他惯常客气，所以也不勉强他，大不了她自己挑，“那能告诉我你妹妹多大吗？不同年龄的女生感兴趣的东西不一样。”
周纳川：“十岁。”
谭淼再次想到了很久之前杨欣的话，看来他妹妹就是在他们上高二那年出生的。
“还在上小学呀。”谭淼心里有了主意，讨好小女孩的方式可太多了。
“那你妈妈呢？她喜欢什么？平时有什么爱好？”
周纳川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你又骗我！”谭淼才不相信，她抱住他摇晃，“快告诉我。”
“或者，你是……不愿意我见她们吗？”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想法，谭淼心里藏不住事儿，就这样问出来了。
周纳川渐渐从情绪里脱离，他将脸搭在谭淼肩上，“不是，别多想。”
“礼物不重要，我今天见你姑姑不也没带礼物，你拍戏更重要，等你不忙了我就带你回安城。”
谭淼舒坦了，仅存的那点担忧烟消云散，这就导致她没有捕捉到周纳川的用词。
他说的是带她回安城，不是带她去见母亲和妹妹。
抱着抱着谭淼就开始心猿意马，她侧过头，嘴巴碰触到周纳川脸颊，内心深处并不满足于此，她往前追，去寻他的唇。
眼看目的地近在眉睫，嘴唇却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盖住。
周纳川耳廓贴着她的锁骨，抬眸对她笑得慵懒，连嗓音都勾魂摄魄。
“会传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