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笺却跟小红他们无关,是吴寻月的家书。说是家书,问的却都是余杭镇的事。
因为余杭镇的事情,吴寻月被郭浔阳骂了好几次,吴寻月心里不痛快,又不能离开杭州府,只好写信问家里人余杭的真实情况。
吴员外把信送给吴昁,意思是让他跟侄子说一下具体实情。看到了信,吴昁便辞了徐员外和姜咹,回了书房给侄子回信。
不多时,吴昁便写完了信,正要交代小厮把信寄走,又想到来信里吴寻月提了一嘴郭浔阳,他便拿回信又重新封了漆,往里塞了两张大额银票,然后才吩咐下人加急送到杭州。
恰在此时,他看到姜安带着阿七过来了,半大少年话倒说的极为圆滑,脸上也是笑眯眯的,“吴四爷,阿七我带来了,有什么吩咐,您直接安排他就是。”
那笑着的脸上都是真诚,一点都不让人不舒服,吴昁霎那间闪过一个念头,忽然好奇起来,这少年到底是不是跟那个外洋人一样呢?可转念又想到他进了宫,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这才成了陛下跟前的大红人。这样的人生经历,养成什么样的性子也不足为奇。
“真是多谢姜小弟了!”吴昁笑道,“我原想去找你们呢,你们就来了。姜小弟真是及时雨啊。我也不多说废话,阿七,麻烦你最近帮我盯一下李维才,他扣押了钱金来的家人,把钱金来推出来当替死鬼。没有人知道钱家人被他藏哪儿了,我猜测钱金来认罪画押之前肯定要确定家人的安全,他肯定会去见他们的。”
“到时候,你把地址查出来告诉我们,我们就以钱金来为突破口,打李维才一个措手不及。”
姜咹有些担心,说:“只怕到时候李维才不会轻易认罪,咱们又没有证据......”
阿七奇怪地看了姜咹一眼,觉得这个一向张狂十足的少年在吴昁面前有些拘谨,“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况钱金来家人丢了,李维才自然会慌乱起来,到时候一定会露出马脚。咱们等着就是。”
姜咹听了阿七的话,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个平时一棍子打不出几个字的杀手居然也会这么说了,以前这些东西他可是都不管的,“哟,阿七如今这么厉害,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阿七冷冷的道:“是你自己变蠢了,跟我可没关系。”说完就酷酷地走了。
姜咹吃瘪,气得瞪了阿七的背影好久,好像这样就可以撒气似的。吴昁看着姜咹孩子气的行为,笑着说:“这样才对嘛,在下总觉得姜小弟太过老成,不够像个孩子。”
说实话,这样的姜咹才能稍稍打消吴昁先前的怀疑。
姜咹也不知为何,她心里虽感激吴昁的两次救命之情,但每每在他面前,她总会不自觉地犯傻,似乎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在引导她,吴四爷不是普通人,她最好低调点。可她要是再低调下去,她跟郑十三就不知道会落入怎么的境地了!
既然决定不低调了,姜咹打算直球,望着吴昁苦笑道:“吴四爷说笑啦。您也知道,在皇宫这样的地方生存,如果姜安再不小心谨慎点,只怕早就被那些老谋深算的狐狸们拆腹入骨了。”
关于姜安和郑十三来自皇宫这件事,吴昁是心知肚明,但他没想到姜安居然也不再遮遮掩掩,反而大大方方向他透了底,他一时也没猜透姜安的意思,“嗯,姜小弟说的是,不过如今在宫外,你们可以自在些。”
姜咹低着头又苦笑了,喃喃的道:“自在?吴四爷,你看看我们来余杭这几日,可有哪一日能稍微轻松自在些?不瞒您说,姜安已经好久没睡个安稳觉了,不是孩子丢了就是被人追杀,哪里能轻松自在?”
吴昁一想他们来了余杭之后的情形,知道这两个孩子确实一路不容易,心里竟隐约有些怜惜,于是柔声道:“既如此,余姚的这些事就交给我处理吧,你且放心,只管看好你弟弟不乱跑就行了。”
姜咹脸上一僵,心里已经如洪水滔天一般翻涌起来,那里面都是心酸苦涩,间中混了丝丝的甜。且不说她放不放心他这个人,就这个话怎么就这么动听呢?
自穿越以来,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别人,先是郑十三,后是乔从西,叛乱宫变交叉其中,几乎没有一刻得闲,便是认识了谢尚匀孟青阳王谋等人,也从没有谁说过要她好好休息一番,不用操心。
这个吴四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咹想起之前找他帮忙时他讨价还价的嘴脸,唔,是个精明的商人不假,如今看来更是善于察言观色体贴入微。
“多谢吴四爷了,只是此番我们前来江南,也有我们的目的,想要好好休息,只怕也不可能。”
姜咹的眼里泛起水花,她眨眨眼将它逼退,又笑着跟吴昁道谢。
吴昁面不改色,心里也是波涛翻涌,他们的目的?!是了,他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陛下他们来江南到底想干什么?联想到吴寻月在信里提到他看到了王谋,又想到郑十三一直纠着马还青案不放,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只怕不小。
“是在下顾虑不周了,没考虑到这一茬。如果你们要出门,记住一定要带上孙富孙兴,他们武功比较高,有什么事也好歹能多撑一会。待到吴昂回来,就可以换阿七回来。”
姜咹点点头,孙富孙兴乃是宁波人,李维才就是不认识大概也觉得脸熟,阿七去是最合适的。
送走姜咹之后,吴昁想了想又回到书房写了封信,交代吴寻月留意王谋的动向,并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侄子,让他小心行事。
待送走了信,又有仆人来通报,余姚的几个管事知道东家在这里,想要来请个安。于是吴昁便又收拾了一下去见人了。
等姜咹回到自己和郑十三住的院子,郑十三正在读书,他如今越发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说姜咹比自己聪明了那么多,就是吴四爷,也不过才20出头的年纪,就已经从商多年,能力和手段都极其突出。
他很羡慕,但他不说,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好好实践,成为一个全面发展的君主。
乔从西也觉得自己这几天好好发展了一下自己的脑子,那晚张怀之开解了他一番之后,他倒对这些世家子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他原以为他们只是一群不知米粟的蠹虫,现在才知道世家子弟就是世家子弟,他们比普通人的起点高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还比不上普通人呢?
张怀之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可说起大道理来一套套的。虽然他拒绝了乔从西邀请共浴的好意,乔从西也觉得他比往常顺眼不少。
几人在余姚城外搜了不少地方,也没见到马还青的影子。大太阳下,秦故北终于忍不住了,“奶奶的!我说咱们是不是想错了?他马还青是不是偷偷溜进城里了?不然怎么找了这么久人影都没看到一个!”
乔从西也点点头,附和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要不咱们进城去看看?”
张怀之看了眼乔从西,没好气的道:“想进城也可以,不过乔大人要留在外面,毕竟按律法来说,您可不能踏出余杭镇啊。”
他能不知道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人,很可能人不在城外了嘛?还不是他已经知道吴四在城里活动,自己只好在城外配合他!
乔从西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便秘样,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为余杭县令不能无故出余杭镇的律法,“哎呀呀呀呀,这下糟了啊!我......我要不先回去?!”
秦故北鄙视地看着他,“前几天是谁说抓不住马还青是不会回余杭的?啧啧啧,你们读书人的事,我是真看不懂,随意地变来变去,靠不住啊!”就跟他三哥差不多!想起秦故南,他又乐起来了,哈哈,这个老六总算离开余杭去保定任职啦!
张怀之道:“那就要看乔大人自己的意思了。”
那架势好像乔从西一说回去,大家伙一起整顿整顿拔营就走。
乔从西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他身为县令,不可能长时间滞留在外,但是不抓住马还青他又不甘心,于是仔细想了想之后,他只好道:“咱们再留余姚两天时间,两天之后,不管抓没抓到马还青,咱们都回余杭!”
秦故北冷哼一声,指着不远处的衙役们,问道:“我们进城,他们怎么办?”
好在他们都是有通行文书的,比乔从西这个被掳过来的县令好了不少,但是如果他们就这么一身衙役服装出现在余姚的话,只怕也会引起余姚城里的慌乱。
于是乔从西决定,张怀之和秦故北进城,他和衙役们留下来继续搜查。待张怀之和秦故北走了之后,乔从西跟衙役们又照常去四明山周边搜查,没多久,忽听西边隐隐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像是打雷,可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夜空,几人顿时大惊失色,这么大动静,难道是强盗和土匪?
衙役们立刻待不住了,纷纷叫道:“大人,大人,咱们快走吧!要是晚了就来不及啦!”
有胆小的都吓哭了,如今他们身在荒郊野外,就是死在强盗土匪手里,又有谁知道?“呜呜呜呜,大人,小的还没有娶婆娘呢!小的不想死啊!”
乔从西听着觉得晦气不已,“呸呸呸!余姚和余杭哪里有那么多的土匪强盗?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千军万马冲过来。
应该是快马的声音,乔从西眯起眼睛瞪向声音的来源处,很快他眯眼瞧见了一个队旗,上面一个“虎”字威风凛凛,吓得他顿时腿软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难道真的是强盗土匪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