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员外本名吴暄,是吴太爷的大儿子,育有两子两女,大儿子吴寻月乃杭州府尹,岳家是海宁江氏,生有一子吴星仁,目前看来是整个吴家最有前途的孩子;二儿子吴江月,余杭县丞,定了湖州柳家的女儿,因其重孝在身,尚未完婚;庶长女吴趁月,年方十五,尚未定亲;嫡次女便是吴近月,刚十三岁,亦未许人家。
吴家算是新近崛起的家族,往前三代还是农户,吴太爷和妻子勤劳劳作了大半辈子才给自己的大儿子捐了个员外身份,吴员外自己倒是个争气的,不仅把家业拓展出去,还非常重视子女的教育,培养出两个进士,这才一举打响了吴家的名声。
吴员外有三个兄弟,老二吴旭,老三吴昭和老四吴昁,吴旭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吴逐月,年方十六,尚未定亲,已过了府试,一直在学堂中读书;女儿吴怀月才十岁,不过她年纪虽轻,却早就才名在外。吴昭也早早成了亲,不过孩子生的晚,到现在只有一个女儿吴采月,才刚六岁,不过生的玉雪可爱伶俐聪明,是全家人的心头宝。吴昁是吴太爷的老来子,年不过二十,尚未成亲,从小就不爱读书,只沉溺于经营商业做生意,一向在吴家见首不见尾。
吴员外是个聪明人,知道吴家的发展只靠几个孩子是不行的,何况旁支的那些吴家子孙并不出众,他身为吴家现在的掌舵人,自然要最大化吴家的利益,于是便将主意打上了新来的乔县令身上。
儿女联姻一向是世族大家互相攀附的手段,可是吴家根基太浅,稍有沉淀的家族都看不上他们,就好像秦家和张家,恨不得能立马联手将吴家从余杭排挤出去。余杭附近的江南其他家族亦不大看得上才发展起来的吴家,因此吴家的子女在婚事上可有的选择并不多,所以吴员外和吴寻月才将目光放在这些外来的官员身上。
吴寻月是个细心人,他和父亲仔细调查了乔从西的身份后,就大胆猜测到乔从西与陛下的关系不简单,加之他在杭州城中见到了一个身影很像谣传的那个人,是以这才赶紧送了封信回来交代。
吴昭先到了,看到大哥坐在灯火下发呆,奇怪道:“大哥这是怎么了?这么晚还把我找过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
吴员外才从回忆中回神过来,看到三弟过来,自然就问起了采月的情况,吴昭说起宝贝女儿话就多了,“哎呀,丫头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晚上才吃了饭,又闹着要去街上看花灯,大哥,你说现在是什么时节,哪有花灯可看?”
吴员外呵呵笑了,“这几天确实安静了不少,明晚咱们在街上办个灯会,也好让余杭的百姓热闹热闹。”
吴昭倒是没想到大哥竟会同意这个,虽然愣了一会,但是还是问道:“怎么了,大哥?”
此时,吴旭和吴昁也到了,吴员外看着三个弟弟,转头对吴昭道:“就这么定了,三弟你现在就去准备,记住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还有采月,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这样才不愧是我吴家的明月。”
吴昭虽然不明就里地离开了,但是吴家一向是大哥作主,大哥平日里也宠着采月,加之中秋在即,举办一个灯会也不足为奇。
吴旭看到自己一来三弟就走了,也很好奇,“大哥,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寻月那边出了什么事?”
来了之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下的吴昁也站了起来,正色道:“是不是寻月又缺钱了?我有批货送到了北边,很快就能腾出点银子,再等几天就可以给他应急。”
吴员外摇了摇头,“不是这事。是一件事关吴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刚刚寻月来信说,陛下有可能来余杭。”
吴旭和吴昁都惊了,“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陛下如果真的来余杭,只要他们吴家抓住了机会,完全有可能飞黄腾达。两人也不由面露喜色,可想到大哥刚刚说的话,他们又冷静下来,吴昁率先问道:“大哥刚刚说事关吴家生死存亡,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吉利?”
吴员外也没想瞒着弟弟们,叹气道:“就在今天晚间,近月跑到县衙冲撞了乔县令。”他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女儿撞见男子洗澡的实情。
吴旭还没想明白,吴昁却已经懂了,“这么说,近月跟乔县令的好事近了?那这么看,兄弟要恭喜大哥呀!”
“不对。乔县令乃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陛下临来余杭之际,他的门生就遭遇这样的事情,不管这是不是吴家的算计,都会算在吴家头上。如果让秦家和张家知道了,只怕他们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大哥,你的顾虑在此?”
吴员外看着自己的小弟,这个弟弟分明聪明却无意仕途,若是真能走科举之路,吴家凭自己的能耐就可以再往上爬一爬。
“不错。虽说我们之前也打算与乔县令走得近些,可毕竟要徐徐图之。如今这个关头,近月竟然误打误撞,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所以今晚我叫你们过来,便是告诫你们一声,也是想问问你们近月的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吴旭这才想明白其中关窍,四兄弟中他愣是愣了点,对待孩子们却是真的喜爱,“大哥,近月自己是怎么想的啊?”
吴昁从大哥把他们叫来商议这件事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兄弟的心思,大哥舍不得放弃乔从西这么个人物,也是,乔从西年纪刚好,人才品质也刚好,加之与陛下的关系不错,以后的前途不用担心,对吴家绝对是一大助力,怎么看都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近月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对吴家最有利。真等到陛下来了余杭,秦家和张家也会知晓,到时他们会打什么主意不用说你们也知道。所以咱们的动作必须要快,我刚刚已经让三弟回去准备一下,明晚在镇上举办一场灯会。”
吴旭想了想,“大哥,你这么做会不会急功近利了一点?陛下就算来了余杭,也不过才七岁不到,跟采月差不多大,正是贪玩贪闹的年纪,又能记住什么呢?”
吴昁道:“二哥,你可不要小瞧了咱们这个陛下,就凭他在几次政变逼宫都能活下来这件事,要说他是个只会玩闹的,我可不信。何况,我听说他身边有一个叫小太监安公公,年纪轻轻就绝顶聪明,在京城是个人物。从枯井中就一直陪陛下身边,深得陛下信任,陛下做的几件大事都有他的影子。”
“今日下午,吴晖就跟我说,县衙来了两个外地人,看衣饰打扮,像是京城来的。我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据我猜测,那个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公公。所以陛下应该是要来余杭了。大哥二哥,咱们早做准备也好。”
“至于说近月的事情,依我看,不如先暂时把她送到乡下避避风头,等到陛下离开,咱们再找乔县令商量,也算是全了两家的颜面。你们觉得呢?”
吴员外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不错,明日陛下就来余杭,我们明日就去找乔县令的话,就相当于把他架在了火上烤,这样就是结了亲也是结了仇,反而不妙。不如先把此事放一放,待一切尘埃落定,再行定夺。”
吴旭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大哥,虽然你们说的有道理,可是近月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这样做,我还是觉得不妥。当然我也知道,我的话你们没有人会听,我就不说了。”
吴昁知道二哥心软,只好劝慰道:“二哥,一个家族想要发展,各个子女总得付出点什么。现在吴家虽不能跟那些富贵了几百年的豪族相比,但到底也不是二十年前的农户,二哥心疼自家的孩子们,难道还忍心让他们再回头去过父亲母亲以前过的苦日子吗?”
吴昁话尽于此,吴旭也无话可说,他本事不大,对吴家的贡献不如大哥和四弟,只能听之任之,他们怎么说就怎么做。
“好了,明日开始整个吴家都要全力以赴,所以四弟你也别到处跑了,生意就交给底下的人去做,自己留在家以防万一。没什么事你们就回去吧。”
吴昁便走了,吴旭整了整衣服正打算离开,吴员外又叮嘱了他一句,“二弟,吴家子嗣到底单薄了些,四弟如今还未娶亲,你和三弟要多多抓紧啊!”
吴旭脸一红,赶忙溜了。才走出书房不远,就看到吴昁在不远处等他,他老脸一红,“大哥也正是的,每次见面都得提醒我子嗣的问题。他怎么不赶紧给你娶亲呐?”
吴昁笑道:“我整日里忙着生意的事情,哪有时间想娶亲的问题?何况我一年四季没几天着家的,难道娶个婆娘回来供着吗?所以就该是二哥你和三哥该多多生子,这样也好绵延吴家子孙。最好多生几个像寻月和江月这样的,这样吴家就更有望啦。”
吴旭脾气好性格软,听自己的弟弟打趣自己也不生气,反倒叹了一口气,“唉,我总觉得现在的日子没有以前地里刨食那般舒坦。虽然不愁吃不愁穿,可是这人吧,总是压抑的很。他们富贵人家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下去的呀?”
吴昁没好气的道:“二哥,你魔怔了,要是你真觉得地里刨食的日子舒服,那赶明儿咱就把逐月和怀月送去种田,让他们尝尝是不是真舒服。”
话虽这么说,可吴旭哪舍得儿女去受那种田的苦?讪讪一笑,在花园处跟四弟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