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鸥之乱时，宫里很多宫殿都被毁了，永献帝登基之后，宫里只有他一个主子，很多宫殿便荒废不用了。
没人住了之后，这些宫殿很快便荒了起来，看上去有些破败不堪。
离建福宫最远的是建寿宫，两宫之间隔着大半个皇宫的距离。
建寿宫算是里面荒的最厉害的，当时王邦昌的手下为了抢夺里面的金银珠宝，直接一把火烧了主殿。
内务总管王如海每日里管着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根本腾不出功夫来打理这些荒弃掉的殿，只好罚犯了错的小太监来打理。
姜咹就被罚来打理建寿宫，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小太监，那两个小太监看起来比她还小，一个叫小东子，另一个叫章磊，应该是登基大典之前才招进宫的。
罚他们打理宫殿，便是要他们在规定时间内整理出被毁坏的器物，洗擦干净宫里宫外各个地方，打整好宫外的院落。
若是缺什么，王如海再着内务府派人送来材料。
这个处罚对姜咹来说算不错的，毕竟她原以为自己逃不过一顿打。
当时王如海是这么说的，“小安子，你扰乱国家大型典礼，耽误先皇及众位皇子下葬吉时，本应重打八十大板。但念你救驾有功，功过相抵，今只罚你清扫复建建寿宫，须于三月三之前完工，若不能如期完工，则另行处罚。”
姜咹当时还挺高兴的，不过第二天听到小东子和章磊的谈话后，她就不开心了。
原来刺客行刺那晚，禁卫军守卫们因聚众赌博才没赶来救驾。
在姜咹看来，这得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可没想到王如海就罚他们半年俸禄，甚至没有革职查办。
凭什么啊？
姜咹心里很不爽，暗暗诅咒王如海。
不错！她是扰乱了典礼，但救驾得是多大的功劳！她为啥就还得被罚做苦力，那些玩忽职守的蠹虫们竟然还不赶紧人头落地？
人头落地可能严了点，但只是罚俸半年也太轻了吧！
真是不公平。
不公平也没办法，姜咹现在说的好听点是永献帝跟前的大红人，难听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哼，真是让人生气！”姜咹一边嘀咕一边拿着墩布打扫建寿宫主殿地板。
不远处的院子里，小东子和章磊两人头凑在一起，边扫地边谈心，还时不时抬头看看姜咹，早就引起姜咹的注意力了。
“他就是安公公？昨晚上不是说他救驾有功吗？怎么今天就被王公公罚到这边来了？”小路子好奇的问道。
章磊觑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姜咹，“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听说是那天扰了先皇的吉时，功过相抵，才罚扫建寿宫的。”
“唉！也是个可怜人啊。听说陛下对他特别好，什么都听他的。陛下眼前的红人，王公公也敢罚，真是厉害！”
“嘘！你要死啊，这话都敢说？王公公掌着内务府，哪个小太监犯了错他罚不得？”
章磊四处看了看，“你这张嘴再管不住，下次就不是罚扫宫殿了。”
俩人的小动作，姜咹都看在眼里。她心里好笑，又有点悲凉，如今看来，她之前还是有点乐观了，这条路很不容易走。
可是不容易她也要走下去。在现代的时候，她随波逐流，湮灭众生，那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可如今，在遭受了频频打击之后，她居然不想平庸下去，既然上天给她一个机会，好活歹活总归是活，何不恣意一点？
对，从今天开始，她就要活得恣意，活得开心，活得奔放，活得畅快！
想通了之后，姜咹也就不委屈了，哼起歌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城我们新的长城…”
下了班来建寿宫找小安子的王谋，一走近就听到他一直在哼一首奇怪的歌，曲子朗朗上口，铿锵有力，“安公公，你这唱的是什么？”
姜咹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他，脸上就笑了，“这是我家乡的小曲子，干活的时候太无聊，哼了几下。”事实上，她好久没干这种重活累活，都快撑不住了。
“王统领这是下班了吧？怎么还不回去？”
“我来看看你啊。听说昨天晚上建章宫来了刺客，是你救了陛下？没想到你这个小太监果然胆魄非凡！”
何止是胆魄非凡，敢在群臣和百姓面前为那些殉葬之人发声，还敢跟当朝第二人辩论，关键是还辩赢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建康城里现在到处都在流传着太监小安子的英勇事迹。他今日一来皇宫，就想找他的。可是一直没找到，还是问了朱唐才知道他在这里的。
姜咹被王谋的溢美之词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小人哪有这能耐？多亏谢统领及时赶来，否则小人和陛下恐怕早已身首异处。对了，您找我有事吗？”
王谋找他真没事，纯粹只是想来看看他的伤势，现在见到他无恙，明明救驾有功，却因为被朝堂上的权臣所构陷，被罚扫破殿，心里一股郁气发不出来，“这帮狗腿子！哼！早晚有他们好看的！”
姜咹心里颇承王谋的情，那天当众为她叫来御医，可见心里也是个良善的小伙子。
“王统领，小人没事的。只是最近能不能麻烦您多去看顾一下陛下？他小小年纪，尚不知人心险恶，小人怕有人趁机害他，毕竟刺客一事，现在看来，在朝堂之上并未引起众位大人的重视。”
王谋便想到了谢尚匀的嘱托，点头道：“你放心。这个我明白的。对了，你听说了吗？陛下开的恩科下个月初十就要举行了，到时候恩科和察举同办，这样一来，建康城里肯定会来很多人的，那就热闹啦！”
姜咹一愣，还以为科举还要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这是一件好事情，如果能为陛下找到一些得用的人才就更好了。
“是啊！到时候要是小人也能去看一看那些士子的风采就好啦。可惜，也不知道到那时候，小人的处罚完成了吗？”
王谋看着深感遗憾的姜咹，拍了拍胸口道：“这又何难？你且等着，等我有时间，我就找几个人来帮帮你，你别急。”
姜咹一听，又惊又喜，心想自己本就希望郑十三能够拉拢到谢尚匀和王谋，现在正是机会，便不客气地开口了，“既如此，小人在此就谢过王统领了。这件事算是小人承了统领的情，以后统领有何吩咐，小人定不会退缩。”
待王谋走后，姜咹仔细想了又想，觉得此次科举对郑十三来说都是一件喜事，若是能招纳一大批天子门生的话，郑十三以后也会更好过一些。
而郑十三一回到建福宫，就发现小安子不见人影，想到昨天晚上的刺客，他充满担忧的问道：“朱唐，小安子人呢？”
朱唐看了看永献帝的脸色，讷讷不言，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怎么这么倒霉？今天偏偏轮到自己当值。
郑十三看他脸色，还有什么不懂的，沉声道：“小安子到底去哪儿了？快去把他找回来！”
郑十三心里涌上一股伤心的怒气，但到底已经上过朝，脾气还是控制住了。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陛下息怒。”
他急忙退下，去找了王公公，王公公皮笑肉不笑的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去把小安子叫过来，咱家叮嘱他一番。”
便又着急忙慌地去建寿宫找姜咹，姜咹一听王公公召见，便知是郑十三下了朝不见自己生气了，王公公这会儿召见，不过是想敲打自己，让自己不要乱说话罢了。
果如姜咹所料，王公公不阴不阳地说了些话就放他回去，特意叮嘱明日照旧。
照旧什么？照旧干活还不能告状。
姜咹回到建福宫，郑十三已经用过午膳。
如今，郑十三每日上早朝，下午跟着高彧读书，晚上姜咹和小林子再给他加餐。
小小的孩子，压力不小。
姜咹看到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陛下，还记得小人曾经答应您，要带您去外面社会实践吗？”
“嗯嗯，上次去皇陵，朕只能坐在銮驾上，根本什么都没有玩到。”现在想起来，郑十三还觉得可惜。
姜咹鼓励他，“那好，最近您好好表现，到时候咱们找机会出去看看。最好啊，能从士子中间找些能干得用的，为陛下添些助力。陛下以为如何？”
“这自然是好，只是朕担心，四座大山会拦着朕，朕不好出去。”
天天上朝都是这样，他还没想干点什么，四个人轮番上阵，直说他没有经验，看问题太过简单，做事情不宜操之过急。
他们四个人一旦说了这样的话，其余官员还有何话可说？
这确实是个问题。姜咹也并不想让郑十三太过张扬招摇。
“没关系，陛下先好好学习，这一切包在小人身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