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轩和司机在后面装行李，修斯燃和他先上了车。两人并排坐在最后一排，杜衡觉得尴尬，他自觉还有点体面，可现在只要想到要和杨轩相处，他就尴尬地抬不起头。

罪魁祸首像玩弄手把件一样来回搓着杜衡的手，他贴着他的耳朵，低声笑着说道：“没关系，杨轩什么没见过。”

杜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抽出手交叉放在胸前，脸都憋红了才骂了一句：“你要不要脸。”

话音未落，司机拉开车门，杨轩弓着腰上车，他扫了一眼，主动和杜衡搭话，“杜教授，这次真的麻烦您，耽误了您的私人时间。”

本来是普通的“客气话”，可落在杜衡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揶揄，他只能微笑着尴尬地回复道：“没关系，学校最近事情少。”

修斯燃知道杜衡脸皮薄，他觉得好玩，于是逗他，“昨晚不是还说工作忙走不开？”

杜衡怒了，他哼哼笑两声，半个身子扭到窗边，硬是和修斯燃拉开距离，但车内空间就这么大，他躲一步修斯燃也就跟着挪一步，不仅要靠在一起，还要动手动脚地骚扰。杜衡斜了他一眼，耳朵都红透了，反手一掌打在修斯燃的大臂上。

恰好遇到红灯，清脆的响声变得更加明显，杜衡下意识看向杨轩，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继而转向修斯燃，用口型说：“别烦我。”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道理修斯燃还是懂的，他立马正经危坐，屁股卡在两个座位中间的凸起部分，一脸“你看我是个好孩子”的样子，实则身体全挤在杜衡的后背上。杜老师感觉自己“寄人篱下”，胳膊麻了也不出声，硬是用这个别扭的姿势挨到了机场。

杨轩在前排忍了好久，今天的行程不公开，车也走贵宾通道。他咳了一声，把手里的平板电脑装进包里，“快到了，一会儿麻烦杜老师和我一起走在后面。”

杜衡坐得浑身疼，车一停下他立马扶着前座的靠背要站起来，修斯燃仍在中间挡着不肯让他出去，杨轩拉开车门去后备箱拿行李，留他俩在车里较劲。

“起开。”杜衡踩了修斯燃一脚，“下车了。”

“你生气了。”修斯燃环抱着杜衡的腰。

“我没有。”

“那你不跟我说话。”修斯燃听到后备箱关闭的声音，抬头望着杜衡，他眨了眨眼，“不生气？”

杜衡回头看见杨轩站在门口等着，虽然车玻璃是单向的，但他还是觉得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于是抬手怼了修斯燃两下，“你赶紧松开，。”

“真不生气？”修斯燃微微转过脸，食指点了下脸颊，“那你亲一下。”

这算是什么事儿？杜衡在心里念叨，他实在是不理解修斯燃的逻辑，这个人的行事作风跟个孩子似的让人捉摸不透。

“亲不亲？”修斯燃看他愣神，又主动把脸往上凑。

杜衡不陪他瞎胡闹，不仅不着急，还靠回椅背上，他扶了下眼睛，淡淡道：“要不然送我回去吧。”

修斯燃愣了一秒，然后把手杵在车窗上，整个人变成一面墙，把杜衡圈起来。他的眼睛亮亮的，撅着嘴飞快的贴了一下杜衡的嘴唇，然后心满意足地喊了一声：“下车。”

VIP通道只留了一个员工迎接他们，杜衡听话地站在最后，被修斯燃那堆摞起来比人高的行李箱挡住。

这个VIP候机厅是专门留给娱乐圈相关从业者使用，相较于普通的VIP厅，这里涉及到的人更少，私密性更强，所以刚进入室内，修斯燃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后面和杜衡并肩走。

不过他也不是只想着泡男人，工作的事也不能忘记。他一边走一边观察杜衡的步调和表情，“杜老师走路的时候在想什么？”

“看路。”杜衡一只手插进风衣口袋，“走路的时候不要分神，会摔倒。”

“所以你平时走路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修斯燃背过身倒着走，他模仿杜衡搭耸着嘴角，眼神中没什么起伏，甚至再放松些就不聚焦了，“不像你？”

“那我是一个什么人？”杜衡反问道。

“你长得很帅，至少是大众意义上的帅，上课的时候还算是幽默，授课内容融合了很多现代思想，对于我这种哲学小白来说接受度更高，这也证明了你对教学以及学生都有一定的研究，是一个好老师。”修斯燃牵起杜衡的手，“生活上可能有一些我不太了解的地方，但和你接触下来，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人信任的人，这样一个人在学校走路的时候，至少不会嘴角向下，比如一直保持亲人的微笑，随时随地为人答疑解惑。”

“有些武断。”杜衡松开手，任凭修斯燃抓着自己的手腕，“实际上我只是表面受学生欢迎，课后很少有学生来找我讨论学术问题，我是一个‘花瓶’，所以在学校里我也并不愿意随时随地表达出我的善意，这会给我带来一些麻烦。”

“比如有学生给你写情书？”修斯燃的手转战到杜衡的肩膀，搂着他调整步调，“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我不喜欢师生恋，不对等的关系会让我感到一些手足无措，两人相处，关联的事情越少越好。”杜衡找了个沙发坐下，修斯燃自然地靠在他旁边。

杨轩很有眼力见地坐在房间的另一头，他掏出手机忙工作。实际上他除了负责重点艺人的活动，还要处理屈启明留下的烂摊子，比如现在，他要和陈导的公司谈投资分成，这次他们既出钱又出人，一定要在市场上大捞一笔。

休息室的沙发很软，杜衡窝在里面眼神发飘，他昨晚没睡好，在梦里跑了一晚上，断断续续醒了几次。修斯燃见他说话声越来越下，直接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睡一会儿吧，等登机了我叫你。”

“不用。”杜衡拿下眼镜，用指腹捏捏太阳穴，眼镜闭上的时候梦里的场景总会浮现，“我喝点水就好，可能是有点晕车。”

“Hello.”一个脑袋从大门后探出来，“我能进来吗？”

杨轩站起来，把电脑扔到一边，他小跑两步去开门，连忙把人迎进来，“不好意思，今天时间排不开，让其他人去接你。”

董一明还穿着那条破洞牛仔裤，上身是米白色的宽大短袖，一个显眼的logo绣在胸口的口袋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杨轩的手摊开朝向旁边的沙发，“先坐一会，我给你看两个小项目。”

董一明朝修斯燃的方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知道修斯燃对他态度一般，也不愿意多招惹他，倒是旁边的男人看起来眼生，不像是明星，但派头够足的，放在修斯燃旁边居然没被比下去，他捂着嘴凑到杨轩身后，“杨哥，那个男的是谁啊？”

“海宁大学的教授，这次来做指导。”杨轩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转身拿着电脑打开PPT，“我从手里的几个项目中挑了这两个，一个是小众设计师品牌的代言，另一个是解谜类的综艺，第二期筹备中，目前的备选人里有几个和你年龄差不多，这样的话节目效果好，你也不拘束。”

董一明只顾着点头，他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加上身份特殊，不敢提其他要求，“我都可以杨哥。”

“董一明。”修斯燃突然站起来，“你来。”

这一喊两个人都愣了，杨轩有些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替董一明回答道：“干什么？”

修斯燃本来还在拿“学生表白”的事找杜衡的不痛快，没想到董一明进来后两人的盘问关系瞬间调转，杜衡不仅伶牙俐齿，说话的时候搭配不屑的表情更显得夹枪带棒，修斯燃争辩不成，一激动直接喊董一明来“验明正身”。

“你说，咱俩是什么关系？”修斯燃的手指在两人中间来回晃，眉头皱着像是讨债的恶霸。

董一明不敢说话，他看看杨轩，又把眼神落在杜衡身上，祈祷这位绅士能挺身而出，替他把这个问题答了。

“说话啊。”修斯燃抓住杜衡握住水瓶的手，解释道：“我俩真没关系。”

“你喊什么？”杨轩站在三人中间，虽然此时房间里没别人，但备不住隔墙有耳，他看了眼杜衡，表情一下子温和起来，笑着搭上董一明的后背，“公司的新人，董一明，这次的电影他也会出演，以后在片场能常见。”

“你好，杜衡。”杜衡眯着眼睛，他伸出右手，向前走了半步，“之前听学生讨论过，没想到真人比照片更漂亮。”

董一明的脸颊瞬间上了色，他怯怯地握上去，杜衡的手掌很温暖，皮肤摸起来和他这个人一样亲切，“我知道您，我朋友很喜欢听您的播客。”

“是嘛！”杜衡的拇指在董一明的虎口上微微晃动，仿佛是在安抚他的紧张情绪，“那以后有机会……”

“没完了。”修斯燃攥住杜衡的手腕，打断他的话，“别讲了，要登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