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那姓叶的?”
拿棍子堵他的那几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嗓音粗犷,举起棍子指着叶展,扯着嗓子冲他大声喊道。
叶展眯着眼睛,逆光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叶展大致数了数,跟在他身后的少说也有五六个人。
叶展大声回应道:“是。”
“刀哥,老板说抓活的。”旁边有人在公鸭嗓男人耳边说了句。
“废他妈什么话,老子知道呃……”
公鸭嗓话还没说完,突然猝不及防背后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不受控制朝前趴去。
“谁!”
有人大喊出声。几人全部回头,却看到背后空无一人。
随后站在最边上的一个胖子突然腿被踢了一脚,失去重心绊倒在地。
而叶展看到,方才突然出现踹了那男人一脚的人,以极快的速度如鬼影一般闪身到众人身前。踹倒胖子的同时一脚踏在趴在地上的公鸭嗓背上,地面同时发出两声惨叫。
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黑暗里找准方向纷纷举起棒子开始反击。
黑衣鬼影动作游刃有余,徒手握住一只朝他挥来的棍子,反手一拧。
对面来不及反应,手腕处传来咔擦一声,吃痛松手的瞬间被夺了棍子。
黑衣鬼影单手举棍,扛住了另外两人同时朝他砸来的棍子。
“锵——”一声,铁棍相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回廊里嗡嗡作响。
叶展回过头,窄巷另一边那个空着手的瘦高人影正在朝着自己不急不缓地走来。
叶展立刻把挎包捡起来背上。寻思片刻,他面朝着那人,选择朝人多的那边倒退着慢慢靠去。
人影越走越近。叶展一回头,不知何时方才那五个人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黑衣鬼影脚下踩着一片哀嚎。
黑衣鬼影看了看追过来的那个瘦高的人,似乎愣了下,立刻丢下棍子,上前两步拽住叶展的胳膊,低喊一声:“跑!!”
他拉着叶展朝前跑去。踩过倒在地上的几人时又是一片哀嚎声。
叶展被拽着,跟着人在东风区巷的城中村里七拐八绕,终于渐渐听不到脚步声。
“可算是甩掉了。”
他松开叶展的胳膊,靠着墙缓缓坐下,大口喘着气。
叶展也跌坐下来,和那藏在暗影里、被围巾挡住大半张脸的人四目相对。好半天才缓过来,“是啊……温特警好身手。”
“认出来啦。”温疏风拉下围巾,平直的嘴角却没有笑意。
“你这……大墨镜,谁……还看不出来……”
叶展扯了扯嘴角,笑着喘气。虚声开口:“看不出来啊,挺能打的……这回我真信你是特警了。”
“别扯别的。你是故意的么?”温疏风道,“我三番五次提醒过你,别告诉我你没看懂!”
“我知道。”叶展呼吸逐渐恢复平稳,定定地看着温疏风那一向柔和的脸上,罕见露出冷峻的神情,“我就是想验证一些事。”
叶展:“况且我要是不出来,你会主动找我么?”
“你就不怕没命?!”温疏风低声喝道,带了怒意:“我告诉你叶展,我可是很惜命的,还不想死。为了捞你,我差点儿也得交代在那。”
见叶展没吭声,温疏风轻微翻了个白眼:“那群人都是亡命之徒,身上都有可能背着人命的!”
“那你呢?”叶展冷不丁道。摸了摸挎包,从里面掏出一张报纸,甩在他面前:“你身上干净么?”
【渝州晚报:东风巷203号两百米左右处发现一具男尸,面部被烧毁,尸源暂时无法确认……】
温疏风侧目一看,瞬间被气笑了:“搞了半天,你是怀疑这个是我干的??”
叶展静默片刻,摇头:“那倒没有。”
叶展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温疏风,你,究竟是不是个罪犯?”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温疏风没解释什么。好半天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把叶展从地上拉起来。“这儿不安全。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
温疏风熟门熟路穿行在山城,不多时二人来到了一条亮着一排店面的窄巷。
在一间暗着招牌灯,几乎没什么门面的店前停住了。叶展眯着眼细看,好像是家咖啡店,名字很怪,叫【别来咖啡馆】。
门面不大,但内有乾坤。又过了一重门,店内酒吧的氛围扑面而来。
“哟,小白哥,来找楼姐啊?她今儿不在。”
吧台前的一个女人看到温疏风,立刻笑脸相迎,“这位是……”
“我朋友。”温疏风瞥了眼叶展,他扶了扶帽子,给了女人个眼神。“不找她。就随便喝点儿——怎么,还用得着问?老位置。”
女人秒懂,立马移开视线不再过问。脸上堆着笑,“那二位里面请,喝点儿啥?……”
在靠近江边,还带着露台的包厢落座,叶展才开口:“刚才的女服务员……叫你什么?小白哥?”
温疏风摘下帽子,长发散开。他仔仔细细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嗯了声。“这个问题等下再跟你解释。”
“你……刚才受伤了么?”叶展望着他黑风衣上的脚印和尘土,递给他一条擦手用的湿毛巾。
“没事。就凭这几个家伙还伤不到我。”温疏风道,唇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
他停顿了一下,“不过,后面那个刚刚要是追上来啊……”
“后面那个?”叶展疑道,想起方才背后的瘦高人影,“就是那个……呃,空着手的?”
“嗯。那人来历可不简单。就我目前的情况,和她打够呛。”温疏风苦笑一声。
沉吟片刻,叶展问:“是陈永的人想杀我?”
“不止。”
“既然你查到这来了,不如先把你目前关心的事跟你解释一下。”温疏风在酒桌前坐下,掏出刚那张报纸展开放在桌上。
已经事到如今。温疏风斟酌片刻,简单两句把昨晚上的事和叶展交代了下。
“就一个黄毛?那难道说……”
叶展瞥着桌上摊开的报纸,疑惑道。
“我发誓,昨天晚上我只看到一个黄毛跟踪你俩。并且我只是把人弄晕了,带去了一个……地方,我没杀他。”
温疏风手指在报纸上的尸体照片上点了点:“而且我敢保证,死的这个人绝对不是他。”
照片上的尸体确实不是个黄毛。虽然打了马赛克,但依旧看得出他整张脸血肉模糊——一看就是被人刻意毁容了。
“我相信你。”叶展点头,“我只是有种直觉,这人会是他的同伙。”
“但我疑惑的是,按照你说的,那他们为什么没一块来?”
温疏风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回答。点头,“你猜的没错。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不等叶展继续追问,温疏风从背后拿出一个抽绳封口的皮套,放在桌上:“我在那个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叶展看着袋子的形状,上手一摸,顿时皱起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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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堰江市-省医科大东门】
“这我真不清楚。”
邢安摇摇头,“你应该知道,我比你哥晚两年才从北阳军区退伍,进了南阳分局特警支队。那时候你哥和江山班长,在分局都已经有名有姓的了。”
“尤其是你哥,刚进特警支队没多久就在抓捕行动中立了功还上了报纸,算叫的上名号的了。”
提到这邢安眼底闪过一丝黯淡,“如果不是那场火……”
包厢的门被推开,菜陆续上了。
其中有一盘饺子,猪肉茴香的,很常见的南方水饺。上头撒着一圈葱花作点缀。
两人同时沉默地盯着那盘饺子看。
是温兆妍刻意点的:温疏风在部队的时候,最常吃的就是这种南方水饺。
“你们以前,”温兆妍盛了一碗饺子,放在了邢安面前。没看她,慢悠悠地开口。“你们以前在部队,朝夕相处那么多年,我哥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
邢安垂眼看着饺子,没做声。
“哎,说起来啊,你们和我哥待在一块的时间加起来,恐怕比我们哥儿俩都长。”
温兆妍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昂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搞不好,你比我更了解现在的他。”
他喃喃道,“邢安,你说你怎么就偏偏要去恨他呢。那又不是他的错。”
邢安依旧沉默不语。听着温兆妍继续说着,“你说连江山,人家老婆丢了,到现在下落不明——啊对,你还记得他女朋友吗?就那个个儿贼高的女生,洛宁师妹。”
“当然记得。还在部队的时候,我回回是她手下败将。”
想起那个身高足有186的女孩儿,邢安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只可惜,江山追了她那么些年,好不容易追上了,好日子才几天……”
温兆妍反问:“那你觉得江山为什么不像你一样,把事情全怪在温疏风头上?”
“因为洛宁她只是失踪了!她不一定死了!!”
邢安突然情绪激动,音量陡然拔高,一扬手打翻了面前盛饺子的碗。
“但阿宴死了!!”她吼道,眼圈发红。
温兆妍此刻却格外平静,“那你觉得以当时的火势,阿宴和老三,他们都烧成焦炭了,和他们一直待在一起的洛宁师妹,她能跑到哪去呢?”
“虽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没准她当时跑到那片枫树林里去了,那儿全是一地的干枯落叶,烧成灰了。”温兆妍不咸不淡道。喝光了最后一口啤酒,玻璃瓶往桌上重重一放。
邢安深呼吸,心脏剧烈跳动。
那场火烧了整整一夜。不知为何消防支队迟迟到天亮才出警,待火终于灭了,那片绵延半座山的枫树林也成了一片灰烬。
“邢安,你是警察。”
温兆妍咔擦一声又单手撬开了瓶啤酒,拿瓶口指了指她,“你应该像叶问水还有江山那样——性质那么恶劣,肯定不是意外火灾!但至于为什么被压下去,你应该去查!而不是……”
“我知道!这件事轮不到你说我!”邢安吼道。她攥着桌布的右手一直在抖,刺啦一声,厚实的桌布被她生生撕开了。“你以为我放弃了?我……”
温兆妍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一看,立刻放下酒瓶,示意她:“先等一下,我哥的电话。”
“喂哥,啥?啥枪?……哦,我和她在一块呢,我帮你问一下,等等给你回话。”
挂了电话,温兆妍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邢安,重新拿起瓶子喝了一大口。
邢安冷静了下来了不少。提醒他:“你少喝点酒。你哥他不喜欢喝酒,明天你一身酒气去市局,当心露破绽。”
温兆妍没答话。问:“你们南阳分局,三年前是不是发生过一起刑警丢枪案?”
邢安一怔,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这事闹的挺大的,江山跟我提过,我印象很深。丢的好像是一把……制式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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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市】
“这是……制式九二?”
“制式九二。”
温疏风点点头,从皮套里拿出枪递给叶展。“这把枪就是昨晚上,我从那黄毛身上缴获的。当时他可能正要拿这枪对你俩下手,被我给摁了。”
叶展看了看手枪的底部,那里赫然有着一串编号:【N2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