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嬴政无法想象他后宫充盈起来的场面,只觉得不可思议。
宣瑾挑眉试探地问:“那……大王是觉得您未来不会生这么多吗?”那可是大错特错啦!
嬴政没点头,也没看她,宣瑾忍不住提问:“那您现在后宫有女人吗?又有多少个?”
她得到的是一个确定的眼神,然而对方并没有展开说明。
[提醒宿主:您不可问嬴政关于《史记》上未记载的问题,他将无法回答。]
宣瑾:好嘛,本以为穿到秦朝,再跟嬴政搞好关系,那就能知道点细密,谁承想她连问个问题也有限制。
罢了,不问就不问,她低着头。
嬴政幽暗的双眸渐渐有些明亮了,但宣瑾并未发现,他看着宣瑾那双琥珀色眸子,进而再将她的面庞彻底打量了一番,明明前不久刚见过她,为什么再见却并未让他感到熟悉?
她的容貌,似乎从未被他记住,就算他现在正盯着她看,只要有一秒移开双目,他的脑中就不会有她的模样了。
所以说,就算有一天她不来见他,他也不会想起有这号人?这可不行,有些问题现在不问,不代表以后不问,何况他已下定决心,要慢慢知道她内心所想,怎能半途而废?
嬴政眉头忽然紧皱,遂拿起毛笔,欲在竹筒书上写字,然而笔还未落下,他便后悔了,若是毛笔的字迹消失,那他不还是想不起来吗?
“你,把你的簪子拿来。”嬴政指着她,对上她那双疑惑的眼睛,仿佛在说‘没错就是你头上的簪子’。
宣瑾犹豫片刻,还是把簪子摘了下来,扔到了他的桌案上,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人又想起什么了?
只见嬴政将簪子的尖锐部分对准桌案右下角,准备刻时忽然想起什么,抬眼问:“你真的叫七把草?”
“……是……是啊。”宣瑾回答得有些心虚,但当她见到嬴政要往桌上刻字时,她心觉不好,仓促起身,瞬间被膝盖的疼支配得跌在地上,而嬴政只是冷眼看她匆忙爬起来,并挪着到了他桌前。
“大王要做什么?”
“刻字。”
“刻字?为什么要刻字?”刻什么?有什么好刻的?
“寡人方才想起一事,”嬴政停止手上的动作,看着她继续说:“宫里的人皆无法看到你,是因为你没有主动和他们说话,那是否也代表有一天,寡人也会因此看不到你?”
“我不会不跟大王说话的。”宣瑾紧急回答。
“不,任何事都不能说得太笃定,若真有那一天,寡人上哪里知道将要发生的事?”靠方士吗?错误率太高了。
宣瑾:“那大王也不能在桌上刻我的名字啊!”
“为何不能?”嬴政明显不高兴,黑着脸道:“像这样的小事,就不劳烦你管了。”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这桌子万一流传到后世,被人挖掘出来,再让专家研究个半天,那要是研究明白个啥,谁能负责?”宣瑾连忙用手覆盖那个桌角。
“谁敢……”正欲说“谁敢挖掘他的墓”时,嬴政一下反应过来,她说过,秦朝灭亡了,那些仇视于秦朝的人、心怀不轨的人,自然会主动去刨他的墓。
可这又怎样?他会提前安排好各种机关,能杀多少算多少,就算最后被刨开了,他们的损失也是惨重的。
宣瑾凝视着他,已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这会儿的黑脸肯定在他说服自己接受秦朝被灭的现实,而面色略加缓和,则一定是他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墓被刨开。
那么,他现在默声看她,绝对是在想怎么接她这句话。
“负责?你要什么负责?”终于,他开口了。
你看,把问题抛给她不就行了,既接了她的话,又能让她来回答。
宣瑾一脸看穿的表情:“秦朝出了您这号人物已经够研究的了,就不必再出现我了,我又不会被记在史书上,凭空出现一个人多吓得慌啊?”
“并没有。”
说着,嬴政竟用左手一把将她推开,那力度大的很,直接把宣瑾推得后移了一米之远,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她连忙站起来,嬴政却伸手制止道:“你就算这会儿阻止了寡人,那等你离开后,寡人还是要刻的,所以你现在最好别过来。”
宣瑾扶额,心说他说得倒也没错,从刚才她离开,再到被抓回来,虽然过去了挺久,但嬴政并没有忘记他,可见他的记忆力是比寻常人要好一点的,又或许他根本不会忘了她,现在这么做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可是如果真的在桌上刻了“七把草”三个字,这桌子再随嬴政下葬,等被挖出来,那不得轰动全国?本来这个梗就够好笑的了,再与嬴政擦上边,那后果简直想也不敢想……
片刻,只见嬴政停下了动作,并抬头看她,宣瑾下意识走近。
这写的都是啥啊?
“你能看懂?”嬴政明知故问。
“都说了我不认字,再说大王您这写的跟鬼画符一样……”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由于距离问题,嬴政听得很是清楚。
他翻白眼道:“总比某人不认字的强。”既不能杀她,又不能动她,那只好明嘲暗讽一下喽。
“呵……您不会以为我一直是个文盲吧?”
不然呢?
“我原本是认字的,可我认识的字并不是您这个时代用的字,所以进而,我就成了您这个时代的文盲。”还嘲讽她?嬴政到了现代也得低调做事。
嬴政立马从她的话里收集到了情报,心说此女虽有心机,知道吊他胃口以保命,但还好心眼儿没那么多。
“之前你说你通晓未来,原以为你是有什么本事,可经你那番话来看,你不是真的通晓未来,而是从未来而来……对吧?”
宣瑾:……她刚才就不应该说话,果真是说多错多!本来还想着之后告诉嬴政她是上天派下来帮他的,再在他面前做个假神仙,过点滋润的日子,可这番想法如今也只是想想了!
嬴政竟然由她的话自己推理出来了!
宣瑾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当然,不只是默认,也是认命,她就是该。
“可寡人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他疑惑地看她。
宣瑾避开他的眼神,心说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那你到底是从哪个时代来的呢?”他还问。
“这样吧,”宣瑾咬着后槽牙,浅笑了一下,“大王每天能与我互问五个问题,我们都不能说谎,如果回答不出,就要让对方多问一个问题,直到全部回答完。”
“怎么样?大王敢不敢?”
嬴政在这种“敢不敢”的问题上从来不肯落败,虽然他很清楚有人这样问,意图是刺激他,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可眼前这位,没有旁的想法,一心就是要让他心里不痛快。
“怎么不敢?”
宣瑾一笑,心说得逞了,连忙在他桌案之前盘腿而坐,做出“请”的手势,道:“之前的问题是我送您的,不算在这里头,您先问。”
“你来的那个时代,距离秦朝有多远?”
“两千多年,虽然这两千多年看似很长,但按照人均寿命六十年开始算,也不过是三十几个人的一生而已。”
嬴政有些恍惚地点头,他没想到,在他死后还会有这么多年,那岂不是他会有很多事看不到了?
“该我问了,”宣瑾深吸一口气,直接问:“大王未来会有那么多儿女,为什么从没想过让女子即位为王?”
嬴政眼珠子‘噌’的一下亮起来了,道:“继承大业之事,女人如何能做?那不是离经叛道?”
宣瑾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君王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所谓传男不传女,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还离经叛道,不就是想保住男子的地位吗?直接说“不行,权力得握在我们男人的手上”不就好了?说那么多怪虚伪的,谁看不出来似的。
“你的那个年代,谁是国家的主人?”他想知道,那个距离他两千多年的统治者的名字。
“人民,当官的为我们服务,而原则上,我们监督他们。”宣瑾正色回答,在这种问题上,她的立场一直是明确的。
嬴政对于这个回答完全没有准备,他本想着,君主永远高于一切,地位不可撼动,就算过两千多年也不会变,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句话否定了他坚信的制度。
“我说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宣瑾强调,并且她将坚定不移跟随党的脚步!
“可没有最高统治者,他们能听话吗?”他根本无法理解。
“大王,现在该我问了。”宣瑾并不想顺势回答,因为她明白,像这样生长在封建社会的人,尤其是他这类“高等人”,是无法接受自己的权力一朝被夺的。
嬴政冷静下来,只听她道:“您凭什么觉得人生来就分贵贱?”
“难道不是吗?寡人生来就有王的血脉,注定会成王,而那些人,出生便身在穷乡僻壤,如何能与寡人比?贵与贱,不就是这么分出来的吗?”嬴政很从容地答。
宣瑾表示这人的思想观念有大大的问题,她真应该给他看看《觉醒年代》,里面有一句话她想告诉他——“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
虽然他觉醒的几率很小,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令人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