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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官人清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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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有风,透过打开的门吹了进来,拂起屋内那层薄纱,露出一个坚挺的背影,凝神观看墙上那幅洛神图。

南月轻轻阖了门,看画的人转过来时薄纱也垂下来,刚好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谨记着鸨母说的话,南月只想快点离开,他转着眼珠逡巡一周,想找找酒在哪儿。

左顾右盼的小动作丝毫不落的落在时璟的眼中。

隔着那层薄纱,时璟指了指右边,那张小案上正摆了一壶酒,酒杯倒扣着。南月见状一喜,走过去提起壶酒,拈了杯,兴道:“官人,我们来喝酒吧。”说着便往杯里倒满酒回来递给他。

时璟颇有闲心,并不言语,只伸手去接,却无意间瞥见一缕青绦,他手一顿,忽然转了个方向。

“我的。”斟满的酒晃了些出来,南月猛地偏身避开伸来的手,防备地按在自己的腰间。

青绦穗子隐在浅色衣袍间,南月腰上挂了一块润白玉玦,是时璟给他的,他从没摘下来过。

南月不知道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极大地取悦了时璟,时璟嘴角不禁上扬,那块玉玦能留到现在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当初他让南月没钱了就去清水村找他不是托词,更何况他觉得最多三月,南月在这城中坚持不了就会来找他。

然而,从南月在渡口平静道别、转身就走的那一刻或者更早的时候,他就该明白,这不是一只娇气简单的妖。

早在遇到他之前,这只妖也已经独自在人间混迹了一年。

时璟透过薄纱望着南月,觉得好笑。他带南月不知去过几回当铺了,时璟给他这块玉原想着,只要他去当铺当了这块玉,自有人探得他的下落禀告他,然后派人暗中护南月在这城中周全。

只是,他没想到,南月都把自己卖到青楼里当清倌人了,这块玉还贴身戴在身上。

真是阴差阳错,他又如何能想得到,南月最后落脚的地方会在青楼。

时璟抱臂复又打量一番这间接客的厢房,随后踱步至在屏风下的塌上掀袍,叠腿坐下。南月正觉纳闷,只见他伸出两指勾了勾,又点了点自己的腿。

灌醉他,南月心急,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满脑子都是妈妈交待的话,只想赶紧把人灌醉,于是脑袋灵光一现,那杯酒平稳地端在手里,南月一手挑起薄纱,旋身坐在他的腿上。

“官人,喝了我这杯酒吧。”南月勾着他的脖子甩一甩头,想弄开那扰人的纱幔,还未抬头,听见一声闷笑。

“蠢货。”

熟悉的、低厚的、富有磁性的骂声,暗暗的带着些许纵容和亲昵,让南月想起了无数次林间、溪边、客栈里,一个人似笑非笑,淡淡的瞥过来,眼角下垂,薄唇轻吐的样子。

南月蓦地抬头。

“时璟!”他脱口叫道,猛地扑进时璟怀里,酒杯咕噜滚下去,袍角沾了一点酒水,南月双手抱紧时璟的脖子,又惊又喜,“怎么会是你?”

“你还想是谁?”时璟搂着他的腰,防着他摔下去,仍想像以前一样面带肃然训诫一二的,但语气不自觉也带着欢喜和想念,训诫不足,偏爱有余,道:“半年不见,你在这青楼里倒是快活,我在你面前站这么久都认不出来了?”

南月喜欢他说话的语气,总是散漫、不轻不重的。他笑着,当即摇了摇头,道:“二哥、小五、妈妈们都说来这里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没想过你会来。”

时璟听得眉头蹙起,什么乱七八糟、二五三四的人,“你不是去找法器的下落吗?怎么跑这种地方来了?”

“我想吃酥酪,但荷包里的钱都用完了,潭馆长给我包子吃,让我去他那儿学艺,以后会有很多好吃的。”南月说到这儿弯弯如月的眉头拧起来,握着拳头,咬牙气道:“假的!他骗人!他不许我吃这个、吃那个,还动不动就让我去压腿!”

“那就跟我回去。”时璟自然而然笑道。

可南月一怔,没了动静,许久,他忽然放开了时璟,从他腿上下来,“时璟……我不能跟你回去。”

时璟眼神几不可察的一暗,南月低着头,很执着,想起那天晚上灵力不支,勉强听到的对话,他低声道:“青玄上帝重伤闭关了,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南月踌躇着,忽然抬头,望着时璟,继而坚定道:“时璟,我想见他!不管我在他眼里特不特别,我都想见他。”

“南月!”时璟一冷,打断他,“他与你无关!你别忘了,那一剑你本来也不该受,受伤是他自己应得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跟我回去!”

南月犹如当头一盆冷水,猛然一愕地望着他,片刻,急声辩道:“怎么没有关系?!他不渡空恶灵境,我根本活不到现在。”南月忽地抓住时璟手臂,急于求证似的,“时璟,戒钊就在醉花楼,只要我拿到戒钊,一定有机会见他一面。”

时璟从心底蹭地冒出一股强烈的怒火,南月没有放弃,甚至有了执念,报恩是个借口,他真正在意的就是那个连脸都没看清的神。

“你没那个机会了。”时璟面无表情,无端显得有些冷酷。

南月眉毛蹙起,有些难以理解他这话的意思,等他缓缓放开时璟的手时,手心才察觉到牵扯。南月垂下眼,银白的蕊丝自时璟手心蔓延出来,缠绕着他的手腕,末端蔓延上手心,与主动显现的另一半蕊丝紧紧连结。

堪堪半年,时璟对蕊丝的掌控力甚至超过了南月!

心口难以自抑地传来一瞬轻颤,通过一缕蕊丝,南月仿佛感受到来自时璟那一端,压倒性传来的震颤,昭示着时璟此刻内心的波澜。

“时璟,你做什么?放开我。”南月周转灵力,可蕊丝本和他一体,如何也破不开那层束缚,牢牢压制着他。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接连点亮的火光像一簇簇黑夜里骤然闪现的火眼,紧接着,是震地而来的威压,恍似有一大群煞气凛凛的士兵踏地急行前进,却停在了离画舫——不,离这间屋很远的地方。

几百年恶灵汹涌围绕的经历让南月立刻明白,这只画舫,被潮水般的东西,密密麻麻的包围了。

缉妖司!嵬北坡大战!诏罪咒!

白鹭和黑蛟的计谋早别识破了!!

画舫内猛地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叫,却又瞬间被盖住,南月倏地望向时璟,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时璟缓缓转身,面无波澜。

“时璟,他们要做什么?”南月心里恍惚明白,又恍惚迷茫,怔仲似地问道。

时璟低下头,轻柔地抚了抚南月有些发白的脸色,声音压得很低,他道:“南月,人与妖的恩怨一时难以平息,但无论如何,这次戒钊都不能落在那两只妖手里,今夜不太平,你别掺进来了,好不好?”

南月张口难言,时璟的温柔和方才的冷酷判若两人,让他反应不过来。而时璟已经趁隙绑住了他的双手,将他打横抱起。

绕过内室的暖阁,有一道后门,夜色中袭来一只黑鸽停在窗台上,时璟踢开门,直通河面的舷梯尽头一条小船泊在那儿。

船内空无一人,时璟将南月放上铺了软垫的贵妃塌上,蕊丝又沿着南月全身绑了一圈,时璟给他盖上薄毯,转身径直离开。

“等等,你去哪儿?!”南月心突突直跳,反应过来后,大声叫住他。

时璟一半身体已经出了门外,浸在外面肃杀的水边夜色中,他转过半张凌厉的脸,船内灯火勾勒的面容反显得更果断无情。

“既然戒钊是他的,那就我去拿,你和他,断、了!”时璟侧目望着南月,声音像早春冷冽的湖水,“再没有什么救命之恩,南月,以后,你跟他毫无瓜葛。”

说罢,时璟关上门,一步踏回画舫。小船缓缓移动,划开水波,远离画舫,南月奋力挣扎,浑身扭动,用头一点一点蹭起来靠在小窗边。

纱窗外,时璟站在舷梯上逐渐朦胧,与夜色和画舫内的动荡不安融为一体。

南月朝他不停的呼喊着:“时璟,你回来!那儿很危险!”

半个时辰之后,茶杯哗啦碎了一地,南月滚下贵妃塌,撞倒小案,手掌压到碎片上印了几个血点子,南月吃痛趁着这股劲,猛地聚力盖过时璟的压制,一口气把一只手腕抽了出来。

船已经行了那么久,不知离画舫多远,南月着急赶回去,一解开两只手就捡了一块锋利的瓷片,一指起火诀将瓷片烧得烫红,然后用它去割身上缠绕的蕊丝。

黑蛟和白鹭已经结了金丹,道行高深,时璟一介凡人怎么能对付得了两个大妖。

南月心急火燎,完全不理解时璟深沉的心思到底怎么想的,那蕊丝熔断一丝,南月额头就多一层细密的汗。

突然间,船体猛地撞上什么东西,南月猝不及防地撞到窗框上,手里的瓷片摔了出去。

船停了。

一阵压抑的岑寂。

不时,绕着船体的船板上哒哒哒传来一串脚步声,谨慎地停在门外。

南月全身紧绷,弓着脊背,蓄起灵力随时对准备破门而入的东西奋力一击。

然而,黑夜里忽然从远处传来瘆人的鸟叫声,像乌鸦,一整群密密麻麻的乌鸦!离船越来越近,一哄而上,直指门口的方向。

“啊!”

一声惊慌的大叫,门被霎时撞开,一团黑影狼狈地滚了进来,成群的黑鸦跟在后面浪打般涌扑进来。

南月瞪大双眼,时璟的面具滚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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