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最后一天晚上，双方家长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其乐融融商量着婚礼细节，如果说对这个婚礼参与度最不高的大概就是她这个准新娘，几乎没提什么意见全程都是傅斯年在跟父母、酒店、婚礼策划师沟通。

晚上吃完饭，把双方父母送上车，林玥和傅斯年手拉手在马路上溜达。

夜色降临，风轻轻吹着，树叶沙沙作响，路灯照出暗黄色的光洒在路上，周围都是吃完饭出门消食的年女老少。

走在两人前面的是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妻，老爷爷拄着拐棍牵着老奶奶的手，他们佝搂着背看不到样貌，却只一个背影便让人确信他们恩爱幸福了一辈子。

傅斯年侧头时察觉到她的目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羡慕啊。”

林玥点了下头轻‘嗯’了声。

“以后等我们老了也会是这样。”

林玥仰头看他，“你会一直牵着我的手？”

傅斯年举起正在牵着的手与她平视时晃了晃，“当然！”

那眼神坚定地让她想起那天在酒店服务员说她真幸福的事儿，她停住脚步，看着男人的脸，“婚礼……你就没什么意见吗？”

傅斯年：“意见？什么意见？”

林玥：“就是你想办什么样的婚礼啊，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提意见你跟酒店和策划师沟通，你就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傅斯年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微微俯下身子与她平视，“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这话听着挺动人的，但总感觉她像是走进了一言堂不允许别人有任何分歧似的，这种感觉很不好。

林玥：“你的想法呢？你对自己的婚礼就没什么要求没什么想法吗？比如说你想在室内办还是室外办，是想办西式的还是中式的，是想旅行结婚还是办婚礼，这些你——”都不在乎吗？

她没说出口，觉得说这句话好像在声讨一直忙活着的他对婚礼不重视一样。

傅斯年站在路灯下，暗黄色的光将他笼罩，把她另一只手握在手里，走在后面的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有人扭头猜测他们停住的原因，有人认为他们走着走着吵起来了放慢脚步想听个八卦，有人干脆坐在路边椅子眼神时不时扫过来……

这时路对面拐过来一辆洒水车，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龟速绕着转盘降温顺便给花花草草浇点水，那歌声越来越近——

没等傅斯年开口说话，林玥便拉着他躲到广告牌后面，其他路人也都躲开生怕那水洒到自己身上弄湿衣服。

等洒水车走远了，空气中漂浮着水雾，林玥皱着眉捂住口鼻隔断那股土腥味时，抬头发现傅斯年站的位置广告牌正好缺一块他头顶落了些水珠，林玥踮起脚扯着自己袖口轻轻擦着水珠，笑着调侃，“我第一次觉得长得太高也不是件好事。”

傅斯年却突然说了句，“我不在乎。”

林玥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说的是不在乎头上有水珠还是不在乎婚礼。

“室内室外旅游还是其他类型都可以我没意见，我只要确认跟我结婚出现在婚礼现场的新娘是你就好了，其他的都无关紧要，”傅斯年笑着看她，“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因为你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你开心，我就开心。”

林玥：“……你不觉得委屈？”

傅斯年：“委屈？”

林玥想到酒店那对因为办婚礼争执不下的准夫妻，“对啊，什么事都以我的意见为最终意见……”

“我知道了，”傅斯年打断她的话，“你是不是又听别人说什么了？你，谁的话都别听别信别看，就听我说的，你这辈子就结这一次婚，我顺着你不是应该的，自己老婆自己都不疼让谁疼啊。”

林玥：“……”

林玥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己老婆不疼让谁疼？但是不到五秒她反应过来了，“谁是你老婆？证还没领呢别乱叫。”

傅斯年大手搭在她腰间，“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分分钟也不是这分钟的事儿，”林玥据理力争，“还有，你还没求婚呢，没求婚结什么婚。”

傅斯年：“都这个岁数了还用求吗？”

林玥瞪了他一眼，“我花容月貌还没到三十岁呢，别人有的我凭什么没有啊。”

傅斯年：“行我计划计划，肯定让你满意。”

林玥：“真的？”

傅斯年：“当然是真的！”

林玥：“我不信。”

傅斯年：“不信也得信。”

林玥：“凭什么？”

傅斯年：“就凭我赖上你了。”

林玥：“…………”

天色渐暗，日落后的金光逐渐消退，月亮悄无声息地登场，地上小孩追逐打闹，老人互相搀扶遛弯，中年人带着音响跳着最炫民族风，而他们也边说着边往停车场走去。

路上，林玥发现傅斯年开的这条路有点陌生，随口问了句，“走错了吧，来的时候不是这条路。”

傅斯年没吭声继续开车。

手机放腿上，林玥拍了开车的男人，“是不是开错了。”

傅斯年看着她挑了下眉，“没错，带你去个地方。”

林玥：“诶呀，我不想去我想回家，这几天累死了我想回去泡个澡好好睡一觉。”

傅斯年：“就去看一下，马上就回家嗷。”

林玥皱眉瘪嘴看着车窗外，无声地抗议着自己对这安排的不满。

大约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开进中式风格的小区，左拐右拐停在一栋别墅门口，透过车窗看过去那别墅土到掉渣，青砖墙红瓦顶浓重乡村风味飘来。

在傅斯年解开安全带说‘到了’下车后她也跟着下了车。

正想问来这干嘛，就看熟练地打开院门，然后拇指贴在房门上，那门传出‘咔哒——’声音后，男人握紧门把手向下一压门就开了。

林玥从开始的嫌弃到疑惑再到现在的震惊，脑子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玄关处肩上搭着的那双大手推着她往前走。

田园风，整体走简约路线，宽敞但没什么生活气息。

男人打开屋里全部的灯，“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林玥：“什么？”

这男的几乎每天都跟她在一起，什么时候看的房什么买的房她怎么一无所知……在她脑子开始清理缓存时，男人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新房，结婚后我们住这。”

林玥掐了自己一下，“当医生这么赚钱吗？”

傅斯年敲了她的头，“就算贪医生也贪不出来这套房啊，我爸出的钱。”

林玥揉着头，“……”

傅斯年：“我给你看过装修图纸，你忘了？”

林玥脑袋缓存卡住了，尴尬笑了下。

青天大老爷明鉴啊，她这不记得看过这套房子的装修图纸，别说是图纸了就连这事儿她压根都不记得。

傅斯年：“没事儿，如果不喜欢可以重新装，也不费什么事儿。”

林玥：“……大可不必。”

房子嘛，反正不用她掏钱买也不用她掏钱装，住个现成的房子还有什么可挑挑拣拣的，有个住就行了要什么自行车啊！

既然是婚房，她可要好好看看，进门是玄关然后是客厅，那卧室呢……

林玥指了指最里面那扇门，傅斯年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自己去看。

她推开门，那间屋子并不是卧室，而是书房。

林玥没找到灯的开关，但却借着开着的台灯看到桌上放了一朵花和一张卡片。

——卡片上就两个字：回头。

林玥转身时傅斯年就站在门口，见她转身后慢慢走近，书房灯光微弱看不清男人面部表情，只能看清个轮廓。

林玥：“灯的开关在哪？”

傅斯年拉住要去找开关的她，“别开灯。”

林玥：“？”

傅斯年长吁一口气似乎很紧张，“有些话看着你我说出不来。”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男人要求婚。

林玥伸手举起台灯对准男人，“我想看着你。”

傅斯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林玥逗他，“鲜花，卡片，要是再来个浪漫音乐，我会猜你要跟我求婚。”

傅斯年紧张到舔嘴唇，“对，我要跟你求婚。”

林玥看着在灯光下的男人。

傅斯年在强光下完全看不清林玥此刻表情，也因为这不在计划内的光导致他忘了原本准备好的求婚词。

沉默那几秒他努力想着自己写了很久的草稿，但人好像都有个通病，越紧张越想记起什么反而越记不起来甚至感觉脑子里出现了叛徒被按了删除键。

傅斯年：“……林玥——”

“嗯？”林玥语调上扬。

傅斯年身影缓缓下移，林玥目光随着他移动直到他单膝跪在地上。

男人没说什么花里花哨感天动地的话，也没说什么网上能搬抄的刻板台词，更没有弄什么惊喜PPT视频之类的东西，他就这么单膝跪在地上，声音很轻却在这空荡荡地屋子里出现了回音字字传入她耳朵落在心上。

他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玥借着灯光看着他，看他紧张到不停舔舐嘴唇，看他似乎在害怕些什么，然后他又说，“如果不方便回答，你可以选，愿意，不愿意，或者……让我滚之类的——”

林玥把台灯放回桌上。

灯光离开眼前瞬间，傅斯年短暂地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中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没听到她的回答，但是——

下一秒，一个温软的东西贴在他唇上，在傅斯年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温软的东西便离开了，接着他感觉她双手搭在他肩上，之后便听到了那句他认为几乎等了一个世纪才听到的话，“我愿意。”

林玥拉他站起来，“现在可以打开灯了？”

打开灯后看到林玥右手手掌在他面前，他愣了下不明白什么意思。

林玥：“……一朵玫瑰花，一张两个字的卡片，连个戒指都没准备——我有点儿后悔了。”

傅斯年口齿不清地说着‘有有有戒指’接着伸到裤子兜里使劲掏，放到她手里后又从另一个兜里拿出一枚戒指。

林玥看着手心里的两枚戒指，一枚是鸽子蛋大小的钻石戒指，另一枚是莫比乌斯环设计的戒指。

林玥：“这是？”

傅斯年：“一枚是结婚戒指，另一枚方便日常戴。”

林玥伸出左手把那枚莫比乌斯环戒指递给他，“给我戴上。”

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正好，抬眼看向男人，“我平时都不戴戒指，什么时候量的？”

傅斯年握着她的手，“你睡着的时候。”

林玥看着他，“傅斯年……”

傅斯年：“嗯？”

“谢谢你，”林玥说，“谢谢你没有弄什么惊喜让一堆人在这围观，要不然——”

傅斯年追问，“要不然怎么样？”

林玥：“我会在你跪下的那个时候抬腿就跑。”

傅斯年：“……”

可能有人喜欢鲜花拱门亲朋好友围观的求婚现场，听着绕口肉麻写在手心根本背不下来的求婚词，然后听着周围人高喊‘嫁给他答应他’……

但她不喜欢，每次在外面看到有人求婚会去跟着呐喊但如果你让她选，她肯定不想当这个万众瞩目的人，哪怕求婚的那个人是她爱的人。

林玥甚至想过如果有天被求婚是这么个场面，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所以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好。

林玥反握住他的手，踮起脚亲了他一下，“我爱你。”

傅斯年顺势抱住她，加深了这个吻，“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