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关在狭窄的笼子里。
这次,他被放置在距离“犯人们”很远的地方,可能是生怕池小序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但池小序现在显然比之前看起来乖顺多了。
池小序安静地蹲在笼子里,左右扫视了一眼周边的人,除了那个看守老头儿,还有另外一个人守在旁边。
一个左边,一个站右边,池小序“受宠若惊”,笑嘻嘻:“好久不见啊。”
左右两个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没人理他.......
池小序不嫌尴尬,继续说:“怎么都不理我啊?”
“........”
这时,终于有人看了下来。
池小序对上看守老头儿那双灰扑扑的眼睛,这人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跑出去还能活着回来的.......人。”
“以前也有人跑出去过?”池小序疑惑了,他问,在他看来,这里的人真的已经温顺到了极点,从来不会干“逃跑”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看守老头瞪了池小序一眼:“闭嘴。”
池小序闭了两秒钟的嘴,最后实在忍不住了。
外面的海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带着腥咸气息的湿风沾在池小序的绒毛上,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他左躲右躲都没法躲掉这些沾在他身上的风。
最后,池小序放弃了。
他朝四周看去,他的正前方大概二十米处是垒在一起的笼子,笼子里都关着熟睡的人,他们睡得很沉,以至于池小序也有点被感染了,有些犯困。
他把那股困倦压了回去,打了个哈欠:“这附近有海吗?”
说完,他抬起头,却意外地看见站在自己旁边的两个人纷纷一抖,然后这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接着,谁也不说话,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
池小序心想:比冰块还少说话的人出现了?
但贺新亭单纯是不喜欢说话,这两个人,看上去倒像是不敢说话。
池小序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两人,一副不说话就一直盯着他们的样子。
良久,左边的看守老头终于说话了:“没有。”
闻言,池小序疑惑地朝天上嗅了嗅:“可是我嗅到了好大的.......海风的味道欸。”
“不可能。”看守老头说,“乱猜!”
“的确是我猜的。”池小序好笑地看了旁边的两人一眼,最后用一种调笑的语气说,“我这不是在向你们求证嘛。”
“这里的水都流到乌托基地去了,这座城干旱两年了,吃的用的全是人工造水!”看守老头儿说。
“........”
池小序想到了乌托基地每晚都会响动的海波,还有时不时传来的浓重海腥,但是说实话,池小序不敢相信,水真的会流干吗?
这时,池小序又盯上了旁边一直不说话的那个人,他问:“他说的对吗?”
被问话的人呆滞地抬起头,目光无神地看了池小序一眼:“对。”
他们回答了,但好像没有完全回答。
因为答案太过于虚假。
池小序是不信的,但他还是假装信了,看了眼这个呆滞的人,最后,靠向了另一边:“他怎么这么呆滞啊?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呆滞的人更呆滞了。
看守老头儿替这个人回答:“他这人一向这样,一到白天就犯傻。”
“别犯傻啊。”池小序说,“我逃了怎么办?”
说完,池小序继续说:“你过来,我给你们讲讲我今晚的英勇事迹。”
看守老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将手放在了身后,很快,他的目光突然清明了起来,拽住笼子的上方,将关着池小序的笼子提了起来,几乎是粗暴地提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老头一边回头吼:“你不许跟过来!”
哐的一声。
池小序被暴力地摔在了地上,他在笼子里滚了两圈,最后爬起来,习惯性的去抖掉身上的灰尘。
这地方距离那些“犯人”有些近,池小序能嗅到那阵熟悉而又恶臭的味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池小序以前的小洁癖被治好了。
他不觉得这味道难以忍受,相反,他觉得,嗅到这个味道,他有些饿了。
毕竟是变异体,池小序这一遇到变异体就犯饿的毛病是绝对不可能改正掉的,就在他将要开口抱怨的时候,身上突然有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
清脆地摔在了地上。
池小序低头看去的时候,只看见那枚从贺新亭身上抠下来的袖扣摔在了地上,滚在距离笼子半米的位置,池小序够不到。
他伸长了爪子去抓了抓,抓了个空。
最后,池小序放弃了,但心里空落落的。
这枚小玩意儿把看守老头的目光也吸引了过来。
池小序眼睁睁看着那双干瘪枯瘦的手捡起属于自己的东西,看守老头盯着这枚袖扣,喃喃道:“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捡来的?”
“不是捡来的。”池小序死死盯着那枚袖扣,好像自己的珍宝被别人觊觎了,他心里格外不爽,“是朋友送我的。”
说完,池小序的语气明显是在置气:“你知道什么是朋友吗?”
看戏看了半天,终于看见池小序吃瘪了的弹幕分成两派,找糖磕的,大声嘲笑的,二者平分了直播间。
【是朋友吗?就是朋友吗?】
【快还给猫啊,看把他急得!】
【话说猫崽在急什么啊?】
【这玩意儿值钱啊,猫猫那么爱钱,舍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吗?】
【众所周知,猫崽一直是个唯金钱至上的人........不对,猫。】
【他这副样子好少见,今年的笑点有了。】
【猫猫是被溺爱着长大的,哪里被这么欺负过。】
【但是说实话,你们不觉得这老头儿的表情很奇怪吗?他像是认识这枚袖扣一样,不对,应该是认识这枚袖扣的主人一样。】
很快,池小序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蛮不讲理地抱住铁杆,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不还给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猫是幸运图腾,你们会过得不幸的。”
说完,他停下来,瞥了一眼看守老头儿,见这人无动于衷........
“........”
风吹得池小序有点冷,池小许发现,这里嗅不到海风的味道了。
是距离太远了吗?
“你那是什么表情?”
池小序忽地顿住,用那颗像绿色宝石一样的眼睛盯着看守老头,说完,他的目光又一寸一寸地挪到了那枚袖扣上面,“你见过........这东西?”
直到这人点了点头,池小序回过神来,他嘀咕道:“贺新亭的东西不是独一无二的吗?”
这时,池小序又猛地想到了贺新亭那枚格格不入的耳钉,忽然又对着弹幕小声说:“我觉得这里只有贺新亭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吧........”
说完,一种极其强烈的割裂感扑面而来,池小序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不能这样说,对不起那张冷冰冰的脸。
忽然,一个念头又出现在池小序的脑海里,谁说贺新亭的东西就是独一无二的。
世界上不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但是可能存在一模一样的物品。
那老头捏着那枚袖扣在太阳光下观察,总觉得眼熟,怎么看都眼熟,他说:“见过,二十年前,有一个人来过这里。”
“他很年轻?”池小序问。
“他很年轻,二十来岁。”
二十年前?
二十多岁。
池小序这下更确定了,看守老头说的那个人绝对不是贺新亭,因为贺新亭还很年轻。
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他说不太上来,只觉得有一团棉花堵在脑子里,重重的,闷得他晕晕的。
一分钟的刻意冷静,池小序松了一口气,他示意人把东西还回来。
猜想:要么,时间发生了错乱。
要么,这看守老头说的这人是贺新亭的亲人或者朋友,人都流行着薪火相传,或许这枚袖扣是贺新亭祖上流传下来的?
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那自己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抠了........
的确不道德........
想到这里,池小序一边想着怎么暗戳戳地把东西还回去,一边庆幸没有真的丧心病狂到把这东西卖掉。
要不然........
池小序仰头望天:“要不然我就躺平任蹂躏,以此谢罪........”
【连吃带拿。】
.........
“........”
池小序咯咯咯地笑了几声,看着直播间的人数又往上涨了一波,他心满意足,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看守着自己的老头身上。
在自己注视下,这老头终于把东西还了回来,池小序抱着就往怀里塞,然后迅速地存储进直播间的置物柜里,他抬头盯着老头:“你对他印象很深刻啊,二十年了都还记得。”
“忘不了,根本忘不了。”老头说,“他踏入城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犯罪,他杀掉了我们正处在变异期的领导者,所以我们至今没有一个发育良好的变异体作为领袖。”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正在被变异气息影响,意识不太清醒,还混身瘙痒,向被咬了一样,根本没有心思去看那人长什么样。”
说完,在池小序地注视下,老头说了第三句话:“而且,他还顺手偷走了城里的唯一一只猫。”
“.........”
偷猫........
杀伐果断........
怎么这么熟悉.......池小序又突然觉得,这很像贺新亭了。
两种不同的猜想在脑袋里打结,团成了一只中国结,池小序左想右想都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他说:“怪不得你们对乌托基地里的人恶意这么大.......”
话音刚落,这老头朝池小序看过来:“他是从乌托基地来的吗?他不是从北面的那座荒城里来的吗?”
“........”
池小序觉得,这人口中的角色又不是贺新亭了。
他没有再多想了。
抬起头,看见一粒阳光从窗头落下,照在泥巴垒成的窗台上,这里的确有很多未知和谜题,食人鱼城上方蒙着一层迷雾。
最开始来这里的疑问还没弄明白:
食人鱼城,到底是吃人的鱼,还是吃鱼的人。
牢狱的门开了,几个提着水桶,推着巨大水箱的人走了进来,还有的,手里捏着针管,被关着的“罪人”中传来一阵骚动,细细簌簌,很多双眼睛朝着那只水箱中看去。
包括池小序,他也看了过去。
白天的阳光落在玻璃缸上,扯出一道长长的流光布.......像洒金笺。
与外面的强烈光线不同的是,玻璃缸里光线暗淡。
里面静静地沉着一个.......实验品。
是许安安,只不过是奄奄一息的,被剃了胡须的许安安。
许安安被粗暴地丢进更加暗沉的笼子里。
站在太阳光下的“人类”说:“实验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