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序一秒钟都没有耽搁，因为他分明地嗅到了疗养院里传来的清晰味道。

这是很浓重的变异体味道。

看来巴楚枫也是一个人人都爱的香饽饽，怎么基地两次出事都和这人有关？池小序懒得多嘴，冲上楼。

这地方他不久前来过，大致的路都还记得，他依稀记得那天跑上楼听到的刺耳枪声，还有贺新亭那个阴森冰冷的背影。

那天，靳语殷红的血液都沾在了纯白窗帘上。

带着冷气的风呼呼地从走廊间穿过。

池小序跑到那间熟悉的房间。

地板上的血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是窗帘上的血迹无人问津，血淋淋一片。

血迹旁的病床上空空荡荡，夜风吹了进来，池小序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

“人呢？”池小序问。

意料之中的，池小序并没有得到贺新亭的回应，平时贺新亭当个闷葫芦，大冰块不说话池小序觉得好玩儿，但是现在，关键时候，池小序有点不爽了，对着自己的上级直呼其名：“贺新亭，贺新亭？”

.......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

窗户没有关紧，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带着血迹的窗帘被刮得飞起，像只女鬼一样在窗前荡漾，好在池小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没有被吓到屁滚尿流。

他也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和贺新亭的联系断开了.......

贺新亭再也看不见自己的情况，自己也再也不能通过这个小项圈和贺新亭对话。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天早就黑了下来，外面猫头鹰的叫声不断传进来，时不时还会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水声，海涛的声音也在越来越近。

“........”池小序蹲在窗台上搓了搓爪子，搓掉了爪子上的两根白毛，好像在缓解自己的紧张似的。

直播间的情绪显然也影响了池小序。

他心跳很快，片刻后，池小序听到四周的声音消失了大半，他捂住胸口，直直地一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

【猫？怎么了，饿了？饿晕了？怎么不动了？】

【不是，干啥呀这是.......这猫骗鬼呢！生命值体力值还剩这么多？】

【那他在干嘛？装死？】

半晌后，池小序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抖抖绒毛上的灰尘，往窗台下一跳，坏了，贺新亭真看不见.......他们的联系真的断了，一阵没由来的心慌涌上了池小序的胸口。

直播间弹幕的情绪也会对池小序有一定的影响，为了减少这种影响，池小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免得先被弹幕给吓死。

他假装冷静地挪到病床前面.......跳上床，把被子拱下床，真没有人。

末了，池小序跳到旁边的床头柜上，一不小心碰倒了一只花瓶。

那花瓶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成了一堆碎片。

这时，不远处的衣柜似乎传来一声轻响。

那是鞋底碰到柜门上的声音，隐隐约约的，池小序还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心跳声，有人在害怕？池小序敢确定，这心跳声不是自己的。

他往紧闭的衣柜走过去。

弹幕里叽叽喳喳，似乎想拖住池小序的脚步：

【猫，猫，不要过去啊，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猫猫，求求你了，不要作死了，少给自己制造一点危险，活得舒坦一点不好吗？】

【猫崽，收回成命啊。】

【回头是岸啊。】

【你但凡回头看一眼呢！不要往前走了啊。】

见状，池小序回头看了一眼，语调很轻松：“回头看了啊，后面有什么？”

【光明和未来！】

闻言，池小序嗤笑了一声，拿爪子点了点自己身后的那片虚无的黑暗：“你说光？哪里有光？”

【总之你别往前走了，柜子里装着别的变异体就完了，你就等着被吃吧。】

“照你们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被吃了多少回了，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嘛？”说完，池小序再也不顾弹幕的劝阻，一个箭步冲上前。

爪子轻轻拨开柜门........

睁大眼睛，顺着缝隙看进去。

一张白花花的面具撞进了视线中，池小序心跳一滞，往后挪了一步，似乎是感觉到了来人，那张面具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池小序看清了那张脸。

苍老，褶皱，死寂。

像口死火山。

那双浑浊的眼睛向池小序看过来。

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池小序一动也不能动，就像有一块天大的石头压在自己身上，没人搬走，池小序只能徒劳地挣扎。

良久，池小序挣扎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距离巴楚枫两米开外的地方，喘了口气，缓缓开口：“你是......巴楚枫？”

池小序看向那双深邃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双眼睛苍老无比，是一双年纪很大的眼睛，甚至比巴楚枫本人都还要年迈。

巴楚枫看着他，一动不动。

两秒后，像是终于如释重负一般，巴楚枫垮了下来，像一堆碎石头一般垮在了地上，嘶哑拉磨一样的声音从巴楚枫的嘴里传了出来：“你是谁？”

他跳过了池小序的问题，但是池小序已经有了答案。

心里的戒备也消失了一点，池小序往前面走了一步：“你是问我的真名？”

“嗯。”巴楚枫从柜子里滚出来，匍匐着爬到池小序身边，干枯的手抚摸着池小序头顶的毛，将那一撮毛摁了下去。

池小序的脑袋被那干枯的手指压得生疼。

他忍住了逃开的冲动，试探性地说：“我是.......池小序。”

“你不是。”巴楚枫几乎是立马反驳。

空气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池小序半晌后无奈道，“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哈哈哈三岁的猫失去了他人生中唯一的一个名字。】

【没事没事，回头叫贺新亭再给他起一个名儿，好听点的。】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猫为什么要改名啊？】

看到这里，池小序几乎要炸毛了，他有点气愤：“我这名字怎么你们了，多好听？”

池小序自个儿念了一下，多高档的名字，姓“池”，池小序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几个姓池的人呢！秉持着物以稀为贵的想法，池小序觉得自己的名字绝顶好听。

当初给自己起名的一定是一个绝顶优秀的人才。

很快，池小序得出了最后的结论：好名字，但是弹幕一群人山猪吃不了细糠。

这时，项圈上的光点又闪烁了起来。

池小序低头一看，久久地注视着那个小光点，光圈里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个声音：“池小序。”

凉凉的。

比晚上的风还要凉。

池小序答应：“在啊。”

声音带着一种随意，这是一种恃宠而骄的语气，看得弹幕里一阵乌烟瘴气：

【猫啊猫，你是真的飘了！】

【你这是什么语气啊？话说，贺新亭的声音听上去怎么这么近？他要来了？】

可能，池小序低头看了一眼光圈，比之前亮了不知道多少倍，可能吧，可能近了，池小序还没来得及问，突然感觉到身边蹿起一阵突兀的气味.......

极其浓郁。

刚才走进疗养院的时候，池小序就嗅到了一阵浓郁的变异体味道，直到现在，池小序才恍然大悟，这味道似乎是从巴楚枫身上传出来的........

池小序的目光落在巴楚枫身上，碧绿色的瞳孔中闪着水灵灵的光。

池小序的瞳孔很漂亮........

似乎还没人这么说过。

变异体.......对池小序来说就是极具威胁的存在。

池小序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半步，刚想跳上窗台落荒而逃，这时，贺新亭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生生拖住池小序的脚步：“看着巴楚枫的眼睛。”

池小序逃跑的动作一顿，他停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越来越诡异的巴楚枫。

这人已经不再是刚才的模样，太瘦了，浑身都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似的，很是恐怖，池小序以前见过的骷髅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好的回忆叫池小序浑身不爽。

他回答贺新亭：“我一直看着他的。”

末了，池小序补了一句：“我害怕。”

他是真的害怕，毕竟巴楚枫身上的味儿太重了，变异体的味道极其浓重，直接扑到自己脸上，池小序差点睁不开眼睛。

他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浓重的变异体味道。

但是意外的。

池小序没有感到饥饿，而是感到恶心。

这阵变异体的味道很恶心。

池小序在心里默默念叨：贺新亭保佑。

直播弹幕安宁一片，几乎被一排排蜡烛刷屏，虽然池小序不知道这些蜡烛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感激不尽：“不用为我点蜡，省点钱吧。”

【放心，蜡烛不花钱。】

“？”池小序忍不住笑了，亲眼看到几颗冥星币啪嗒一声落进了自己的后台，“骗人！有本事看看你们自己后台呢！”

这话一出，弹幕里哀嚎一片：

【死猫赔钱，呜呜呜，一不小心就把钱花出去了。】

【猫猫，我能申请未成年人退款吗？】

【怪我们，怪我们对平台机制不了解。】

见状，池小序忍不住吐槽：“你们要点脸吧，我三岁赚点钱也不容易，你们忍心叫我退款破财吗？”

说完，池小序睁大了水灵灵的大眼睛，他的眼睛像一颗翠绿色的宝石，宝石里镶嵌着细碎的水光，可怜兮兮的。

弹幕不再言语了........似乎妥协了。

半晌后，一条弹幕飘过：

【红色蜡烛，就当送给我们家cp了。】

池小序笑容一凝：“.......”

这钱拿着烫手。

“等我一下。”

安静黑暗的房间里传来贺新亭的声音，凉凉的，很安心。

池小序拿爪子抱着脖子上的项圈，看着那里的闪光越来越亮，心脏也慢慢地沉了下去，安心了，安心了不少。

但即使如此，池小序仍旧觉得有点心悸，他小声说：“你赶快来，巴楚枫不对劲。”

说完，池小序看向了巴楚枫。

巴楚枫雕塑一般坐在地上，眼睛空洞无神，浓重的变异体味儿朝着池小序扑过来，熏得池小序歪了歪头，他闭着眼睛瘪了瘪嘴。

他头一次这么厌恶变异体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