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序也不知道自己对贺新亭哪里来得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信任，好像自己叫了他，对方就一定会接住自己似的。
稳稳地落在贺新亭臂弯里的时候，池小序带着点小雀跃，对着弹幕开始炫耀：“你们懂什么，这是我和他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迟疑一秒都是对他的不尊重。”
不知道贺新亭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池小序感觉对方凉凉地扫了自己一眼。
只一眼，池小序被冻得一个哆嗦：“......”
他小声对着弹幕吐槽：“他是不是听到点什么，总感觉......”
总感觉贺新亭看向自己的目光别有深意呢？
池小序没有时间多想，他回头看见那扇天窗。
阳光落在上面，玻璃反着光，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影，沙尘飘荡在那束光中，细碎的颗粒游鱼一样在光里晃。
要起风了。
这里的沙尘将会侵袭整座城市。
池小序被轻放在地上，他往前面跑了几步，顺着高楼往下面看，好高。
他生怕摔下去了，后退了几步，贺新亭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定定地注视着那个发着光的天窗。
池小序似乎是懂了贺新亭的意思。
他试探着问：“我一个人回去？”
没人回答。
沉默是最好的回复，太符合贺新亭的冰块本质了，池小序心想，他说：“再见。”
说完，池小序一个人跑下了楼，顺着那道落满了光的楼道，池小序还是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个人信息的暴露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良久，池小序回头一看。
楼道上空无一人，他警惕地四下望了一眼。
只看见一片虚无的光。
仔细看去，那地方光线暗淡。
池小序突然迟疑了一瞬，走还是不走？
【不走留下来干嘛？】
弹幕像是看透了池小序的想法，直白地反问。
【留下来能当个吉祥物.......】
“吉祥物都当不了。”池小序如实回答，“吉祥物普遍运气偏好，我.......算了。”
说完，池小序最后往贺新亭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池小序看到了贺新亭的背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顶楼，一动不动，就像一座雕塑。
奇怪......池小序心想.......
池小序觉得自己的离开是一件极其不厚道的事情，他站在原地徘徊许久，时不时探头往贺新亭那边看一眼，只看一眼，又收回了脑袋，再看一眼，又蹲在原地开始纠结。
走？还是不走？
池小序决定看一眼弹幕，入眼第一句：
【死猫，快走啊。】
下一句：
【你觉得贺新亭一个人和带着个废物，哪一种情况更好办事？】
“........”池小序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受教了，我在白塔等他回来。”
池小序闯出了门，孤零零的他站在荒沙堆里，一时间找不到方向。
半晌后，池小序瞥到了一个人，脸上带着漆黑的面具，面具将整个人的脸都遮住了，什么都看不清。
而那人正站在那座楼上，远远地朝着池小序看过来。
那眼神像是一支锐利的箭，直直地扎在自己身上，面具紧紧地盯着池小序，像在看猎物，池小序看不见那双藏在面具下的眼睛，但仍旧清晰地感觉到了危险地气息。
他浑身骨骼都在发凉，池小序迅速开口：“回白塔。”
话音刚落，格式化的声音在直播间里响起来。
【白塔收城任务已完成。】
【正在申请传送通道。】
传送之前，池小序回头看见贺新亭消失了，再一睁眼，贺新亭又出现在了视线里，这人低头往楼下看去，表情波澜不惊。
下一刻，跳了下来......
“！”池小序心跳一滞。
等他在反应过来：
【传送完成。】
池小序站在偌大的白塔下面，心脏在胸腔中砰砰砰地跳动，他有点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座城不像之前那副安宁的模样，昏黄的烟尘弥漫在半空中，海水上涨不少，正常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池小序却能一眼看出来。
岸边的枯草上挂着晶莹的海盐粒。
与此同时，池小序嗅到了一阵更加浓重的变异体味道。
基地里没有一个人，安安静静，比之前不知道空旷了多少倍。
池小序小心翼翼地跑到白塔里一瞧，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人呢？
没有任何人的乌托基地陷入了一种极其恐怖的氛围之中，天空因为沙尘的遮蔽而变得无比的昏暗，高高的墙上长满了青苔，爬山虎笼了一棵枯树......
海水扑岸的声音传来。
池小序闭着眼睛，隐约听到变异体挪动的细微声响。
每一声，池小序的心的都会跟着一颤，很快，池小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身朝着城郊秩序处的方向跑去。
【这里发生什么了，怎么一副被劫掠过的样子？】
【可能就如我们所见了，我就说吧，乌托基地撑不了多久。】
【你们以为基地就一定安全吗？末世的每一个地点都在崩溃的边缘苦苦挣扎，所有人都必然走向灭亡。】
【你在说什么，你想表达一个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这座城，这些人，快没了。】
直播间人数噌噌上涨，池小序见到了前所未有的盛况，但是他似乎没有之前那样高兴，流量爆炸对他来说好像已经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他跳上了城郊秩序处的那道围墙。
低头一看，围墙下的城郊秩序处窗门紧闭，没有一个人，池小序扫了一眼弹幕，紧紧盯着那几条弹幕。
碧绿色的瞳孔透出点凉意，良久，池小序开口，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温度和调皮：“管理员干什么吃的，踹人啊。”
【已将用户2223移除直播间。】
【主播，下次可以自己操作。】
“.......”池小序没好气，“我每个月帮你交一千冥星币，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我错了。】
小插曲过后，池小序从高墙上跳了下来，脖子上的摄像头已经没有了光线，他和贺新亭已经隔得太远了，连通早就断掉了。
这座基地就像一座废城。
一座被收城完成了的废城。
他顺着那条石子小路跑到城郊秩序处门外，张望许久，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阵轻响。
他刚才回过头，后腿被一双手拽住。
池小序吓得一愣，接着，整个人被往角落里一扯，头顶的绒毛被风吹得炸了起来，看上去就像个白毛球......
“嘘。”
池小序还没开口，正对上一双透亮的眼睛。
“不要说话。”苏今禾说。
一人一猫在原地安安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周围没有一丁点的异响，池小序有点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了？”
“说来话长了。”苏今禾看了池小序一眼，想了想，揪着池小序后颈的绒毛，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站起身，往里走去。
经过苏今禾的描述，池小序大概懂了。
经过白塔一系列的防护和补救，藏书馆下的那只巨型变异体还是苏醒了过来，在某个雨夜出逃成功。
据说，那天，基地塌了一座楼——藏书馆。
几百甚至上千年的藏书毁于一旦，甚至那本传闻中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巴楚枫札记》也消失了。
乌托基地的地底下不知道沉睡着多少只巨型变异体，为了安全起见，每一只巨型变异体苏醒出逃后，整座城的人五天内都不允许出门，所以基地就会呈现出一副废城的模样。
而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三天了。
池小序跟着苏今禾穿过了实验室，他往实验室里看了一眼，透过玻璃橱窗，池小序看见里面装着的东西，那是一颗颗植物幼苗，有一半已经死掉了，还剩一半.......半死不活.......
也快死了.......活得很艰难。
见状，池小序惊叹了一句：“是.......谁养的，怎么都快死光了？”
没有等来回应，池小序向着苏今禾看过去，这人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橱窗里的植物，过了不知道多久，苏今禾终于回复了池小序，只不过是用动作回复的。
池小序顺着苏今禾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那门口摆放着一只小牌，牌子上刻着一个工工整整的名字：
贺新亭........
良久，池小序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沉默了，沉默良久，忍不住发出一个很轻的音节，终于，池小序往地上一趴，伪装似的捂住嘴巴，似乎在憋笑........
“........”苏今禾低头看下来。
池小序有点好奇地问：“他怎么养什么死什么？.......”
听程橡说，贺新亭以前不知道养了多少只猫，全都养死了，池小序就算那个百年一遇的幸运儿.......池小序愿意称自己为“栽在贺新亭手里的幸存者”。
幸存者池小序脖子上的摄像头忽然变亮，接着，极其快速的闪了起来。
池小序警惕地冷静了下来。
他站起来，打断了正想说话的苏今禾，脖子上的摄像头里传来一道电流声，贺新亭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池小序。”
这是贺新亭第一次叫池小序的名字。
池小序觉得有点新奇，他一时间忘记了回答。
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贺新亭像是站在盛风口对他讲话，透过这道声音，池小序似乎看见了荒沙城永不息止的风沙。
一团一团的荒沙弥漫上了天。
堆积在天和楼交接的地带，形成了一块一块灰黑色的云.......
思绪回笼，池小序回答：“我在呢。”
对面的风声不断地传来，池小序不知道贺新亭现在在哪里，他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孤单的背影，接着，贺新亭堪称冷淡的回复传了过来：“向右走。”
“？”池小序简单地和苏今禾道了个别。
苏今禾似乎懂了什么，点点头，自己离开了。
空无一人后，池小序深吸一口气，朝着右边跑去，跑到这条走廊的尽头，池小序正对着一扇门。
贺新亭的声音传了过来：“抬头，推门。”
池小序抬头，推门。
疗养院。
他不再往前面走。
直到贺新亭的声音传了过来：“去找巴楚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