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简单点来说,就像是等价交换,通过“失”来获得“得”。白兰想要得到春廊,而春廊想要获得自由。
这场所谓的“束缚”,从一开始就建立在悖论的基础上。
“我和白兰的确定下了束缚,不然你猜关于他的情报,我是从哪里变出来的,”春廊冲迪诺挑眉,指尖轻点太阳穴,“当然,作为代价,我们两个交换了彼此的记忆。”
听到这里,迪诺原本还有些放松的肩膀骤然紧绷,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白兰能够从其他平行世界中获得他们的情报予以破解,之前他还想着,十年前的沢田纲吉等人在经过特训后,白兰根本不会得知他们的情报,可他现在居然和春廊交换了记忆!
“那岂不是白兰也知道了阿纲他们的特训还有招式!”
“啊?为什么他会知道?”春廊困惑地眨眨眼,“先不说纲吉他们特训的那段日子,我一直在和竹取玩你追我赶,压根不知道他们都成长到什么地步。”
“况且和白兰立下束缚的人又不是我,是已经会开领域的那位春廊啦。所以说,白兰那家伙,只获得了一堆完全没有用的国中生限定纪录片哦~”
不过即便是偷换概念,以和铃的灵魂立下束缚,其代价依旧反馈到他自己的身上。
现在的他,无法对白兰以及真六弔花出手,一旦出手,便会被视作违背束缚。
但为什么先前和铃能够肆无忌惮地对白兰发动领域呢?
“因为他已经死了,”云雀微凉的嗓音从耳边响起,“他们立下束缚的条件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二十七岁的和铃,早就在先前的涩谷之战中选择了化为咒灵。所谓的解决必死debuff,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可能实现,他自然可以随意出手。更不用说白兰只是单纯提供了一个解咒的方法,两边都是黑心的大人,也不知道这场束缚到底是在约束什么。
现在束缚顺延到了春廊身上,只要春廊还会用到解咒方法,那他就不能背叛白兰,也就是说,他不能对白兰和真六弔花出手。
“直接把我的战力ban了呢,要不我干脆直接回基地洗洗睡一觉吧,指不定醒来所有都结束了。”
“倒是个可行的方法,”云雀伸手拍拍春廊的脑袋,表示安抚,“但我觉得白兰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出手的。”
不然他也没必要和春廊立下束缚,不是吗?
“走吧,跳马,你不是还要回基地去找那家伙嘛,”云雀看了眼后山的方向,转头向外走去,“我还着急要去咬杀其他草食动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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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几人赶回基地时,恰好碰上架着斯库瓦罗的山本武等人,迪诺见状,赶忙冲上去一起扶住斯库瓦罗,只不过——
“居然还活着呢,实在是太好了,斯库瓦罗!”
“我要是真的死了,还能轮到你在这里叫唤!”斯库瓦罗看着一左一右架着自己的两张蠢脸,就有种想要骂人的欲望,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倒不是因为他脾气好,而是他临时改变了怒吼的对象,“喂!春廊礼!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都朝走在最后的春廊看去,只见春廊的右半张脸,连同脖颈,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赤色咒纹。一时间看上去,倒显得有几分恐怖。
“啊,咒纹已经蔓延到这种地步了吗?”春廊接过碧洋琪递给自己的镜子,看了眼自己的模样,忍不住感叹道,“没关系,还算是可控范围。”
“真的没问题吗,春廊?”山本武脸上也带上了一丝担忧,虽然他已经在无线通讯中得知了春廊被ban的情况,但目前他这个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正常情况。
“放心吧,山本,做哥哥的可不会给弟弟们添麻烦呢,”春廊下意识握紧了手腕上的平安扣。
他能感受到,封印快要撑不住了,但是他现在还不能解开封印,白兰一定还留了什么后手。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都不能……
温热的触感突然包裹住他紧绷的手。云雀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十指相扣的瞬间,春廊听见他说,"按你想的做。"那双凤眸里沉淀着令人安心的笃定,"剩下的交给我,礼。"
“……好。”
远处,一只手,握住了墨色的刀刃。祂抬起头,从湖面站起,看向遥远的山林间。
白骨与铜扣敲打在一起,迸溅出点点声响。
并盛的后山此刻堪称是,人声沸腾。首先登上舞台的便是,那一群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人头龙。
尤其是打头阵的那只长脖子龙,怎么看怎么像云雀。
春廊看了眼彻底黑脸的云雀,春廊尝试着板正嘴角,春廊宣告自己的努力失败。
他直接把脸埋进云雀的肩上,企图靠衣物的隔音来物理消除自己的笑声。
但很显然,有些笑声是抵挡不住的。
云雀:“……”上来了。
血压,上来了。
要不是这场“酣畅淋漓”的幻术的确起到了骗取对方战术的作用,他现在就想把某只盐水凤梨彻底咬杀。
不过这场闹剧,也是时候该结束了。他从腰后掏出浮萍拐,上前半步挡在春廊面前,手腕上的红绳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别样的光彩。
“果然还是要将你们这群违反并盛风纪的家伙彻底咬杀!”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从远方的森林里传来了树木断裂的声音,春廊的眼皮跳了跳,一股怪诞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那个家伙,来了。
他站直了身体,耳边朦胧的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来人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如同幽灵一般,左眼下方刻着紫色的倒王冠图案,和他接收到的记忆一模一样。
“居然是ghost!白兰大人怎么这么早就把他放出来!”作为真六弔花中唯一一个了解ghost真实情况的桔梗直接退到了一边,一点也不想靠近他。
毫无征兆的,一滴泪水从春廊的眼角处滴落。
那不是他在流泪,而是祂。
他终于听清了耳边的声音,并非现实中的声音,却又的确存在。
他听到了无穷无尽的哀嚎与哭泣,他听到了另一颗在自己体内、剧烈共鸣的心跳声,他还听到了……难以言表的悲痛、恐惧
以及恶意。
ghost,不仅是白兰的同位体,他还融合了其他世界的咒灵,或者说。
他吞噬了其他世界的春廊礼。
即使沢田纲吉等人拥有死气之炎,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拔除咒灵了。而在场的人中,唯一拥有咒力的人,就是春廊。
春廊闭上眼,漫不经心地拔出背后的长刀,扭曲而又凄厉的哀嚎在他的耳边环绕着,刹那间,他似乎看到了,如同地狱般轮回的宿命。
穿着高专制服的自己、手握黑刃的自己、坐在祭坛上的自己……每个身影都在业火中裂变成千万片,却又执着地拼凑回人形。
他们扭曲着、挣扎着,朝春廊伸出手,想要将他一同拉入深渊中。
“叮——”
手腕下垂,洁白的玉石敲打在刀刃上,发出微弱的声音。片刻后,春廊再度睁开眼,他看向ghost,看向身边支撑的同伴们。
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刀柄上的倒刺划破掌心,深红色的血液沿着刀柄落入地表,化作繁杂的咒文,无字的吟唱蔓延开来,最终化作一声又一声鼓动的心跳声。
就在他举刀准备刺向腹部时,橙色的火焰拦住了他,是沢田纲吉。
与此同时,他耳边的无线电也传来了尤尼焦急的嗓音,“泽田先生,请一定一定要拦下春廊前辈,这时候解开封印的话,他真的会死的!”
“礼尼!”沢田纲吉的嗓音中还带着几分气喘,眼神中满是担忧,刚刚一听到尤尼的话语,他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结果他刚抵达,便差点吓个半死——无论是友方,还是敌方,都在躲避着ghost吸收火焰的攻击,只有春廊一个人,站在原地,做着几乎是献祭般的行为,无人阻拦。
就好像……就好像这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看向那张熟悉的脸庞,春廊与他对视着,露出了一个笑容,没有任何情感的、恐怖的笑容。
“别担心,纲吉,”他自言自语道,“很快一切都将结束。”
“我们都将回到正轨。”
沢田纲吉抓着他的手,下一秒,一根利爪突然从春廊的腹部撕开一道裂缝。沢田纲吉尚未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便被春廊一腿踹飞到远处。
浓稠的黑血裹着碎肉喷溅开来,属于婴儿的哭啼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一个浑身暗红色、看不到一点外在皮肤的人形咒灵,一点点地从缝隙中挤了出来。湿漉漉的头颅上还在向外流淌着血液,它抬起头,六只泛蓝的眼球正以不同频率转动着。
春廊猛地咳出一口血,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迅速地流逝,但他几乎没有力气了。
一把浮萍拐突然从不远处甩过来,狠狠地劈在与春廊腹部相连的那条脐带之上。
“裂柩”,是这副浮萍拐先前的名字。能够劈开一切咒术构筑的术式空间,但因为斩断一次后便需要至少三四年的修复时间,因而被评为一级咒具。
现在,这把双拐在沉睡了数十年后,终于又一次发挥了它的作用,它斩断了咒灵与春廊之间的最后联系。
剧烈的疼痛在脐带断裂的一瞬间席卷了全身,春廊眼前的景色都涣散了几分。
他想起了自己儿时被春家献祭,成为邪神容器的情景。
那时的他是如何抵挡住咒灵的侵蚀的?
他说,“【我只是一把刀。】”
所以,他拒绝了除过武器的一切存在,将祂反噬倒逼回咒胎。
那么现在,他看着面前的咒灵,腹部的裂缝仍在向外流淌着血液,但那双紫色的眼眸中毫无惧意。
他张开了口,“【你是我的刀,杀死他。】”
杀死他,我就是你的了。
阳光下,人形咒灵的利爪动了几分,它转头看向了gho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