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给半月就给半月,沈琰舒心地过了几天安稳不被质询的日子。
这几天里,邓黎明主动打破冷战的僵局,也主动让出客卧的使用权,甘愿屈居阴暗的地下室。
两人看似回到友好共处时期,但又隐隐有一丝不寻常,这是一种让沈琰觉得既冒昧又暧昧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比如,饭桌上,邓黎明给沈琰夹菜的次数渐多,将碗伸出要求沈琰给自己还一筷菜的动作也频频,见沈琰夹了自己不喜欢的菜,他还要挤眉弄眼示意沈琰换一个,虽然多数是以沈琰将菜夹回自己的碗里作罢。
再比如,外出务农回来,邓黎明会给沈琰捎些稀奇古怪的野果,不仅带,还要洗干净了再放进沈琰手里,然后伸手找沈琰要报酬的手也明目张胆,虽然多数收获的是沈琰招呼过来的一巴掌。
再比如,多次讨要报酬未果,邓黎明又会时不时“壁咚”拦住路过的沈琰,一脸孔雀开屏地霸道问,“这么高冷,是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以至于,沈琰每天白眼都翻上天了,临走前,还不忘再踩一脚邓黎明的鞋面。
这一天,听见唐景明嘀咕桂花吃完了,沈琰和陆昭商量说要去山里打野桂。
在桂花树下铺上块塑料胶,陆昭架起个长杆在树上扑簌簌打桂花,沈琰站树下用耙子将桂花聚拢成堆。
十里桂香萦鼻的时候,桂花树下路过了一个邓黎明。
愣神地看着背影走远,沈琰突兀地出声,叫人转过了身。
扔下耙子,沈琰走到邓黎面前,一手按上人肩膀,冷着声命令说:“低头。”
邓黎明鬼使神差地照做后,沈琰微不可察地踮起了点脚后跟,他空着的手从邓黎明低下的头顶扫下几片落花。
做完这些,他不带一丝犹豫地留言转身:“不准把我的花带走。”
双手下意识抬起,因为距离原因,邓黎明误认为这会是一个拥抱。身心都扑了个空后,他头顶几条黑线转身走远,双手紧握成拳,他在心里警告:沈琰,你就给我等着吧。
几天后,隔壁邻居送上了只野猪崽,说是要给唐景明补身体。
收获的农作物们在集市买了个好价,陆山说给大家放个假,陆昭说要庆祝下。
在后院支起一个火堆,陆山说晚上吃烤乳猪。
等烤乳猪肉香四溢,梅子酒水果盘一应俱全的时候,外出拜访邻居的沈琰和唐景明也回来了。
唐景明孕吐闹得厉害,烤架上的小猪让他敏感多疑,人闻着扑鼻的烤肉香时,吐得泪眼汪汪也不忘质问陆山吃烤猪是什么意思。
陆山无奈又无可奈何:“能有什么别的意思?你想多了。”
唐景明哭喊着问:“一想到你之前干的事,我能不想多吗?”
原以为会听到惊天大秘密,不料唐景明被陆山拖拽着带回了屋。
背对争吵的两人,沈琰坐在火堆边旁听,没听到想听的,他无聊地给自己到了杯梅子酒。
喝着喝着他就想到那天和唐景明的聊天。
沈琰:“别恨你自己,你要恨他。”
见唐景明当时也点头表示认同,所以沈琰也问:“恨他没想过报复他?”
当时唐景明的眼神痛苦又充满希望,几乎快要灼伤人的眼球:“他是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到。”
沈琰很想回:比起你,他更喜欢钱。
可是看着唐景明已经显怀的小腹,沈琰终是没有说不出这句真相。他只是问:“之前没有小宝宝?”
唐景明点点头又摇摇头,“有过,已经记不清有过多少个了。”
在沈琰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唐景明掀开小腹前的衣摆,向沈琰展示出了他的小腹,小腹上有密密麻麻的针孔,看伤疤的新旧程度,有近有远。
唐景明眼睛平视,淡定看着远山,他的手指摩挲着一个针孔,声音带着一股群山的沉稳:“除了喝了酒,他平时很少碰我,手指粗细的针管,从这里刺入,可以直达生殖器。”
“所以,我连我怀的是谁的孩子,都不知道。”
“有时候是生殖腔营养不够必须流掉,有时候是生下的都是死胎只能埋掉,有时候是生了几天后就被他带走了。”
唐景明说得坦然无波澜,像是只在叙述家常便饭。
心烦地又喝了一口清爽醇香的梅子酒,旁边凑近一个人,邓黎明给沈琰的手里递上一盘烤肉。
想到一周到头,舒心日子也就跟着到头,沈琰推拒了烤肉盘,举起梅子酒就是对壶吹。
将见了空的酒壶一齐塞给邓黎明,沈琰的金色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他看着邓黎明说:
“邓黎明,我……”
等邓黎明将酒壶夺过,才发现一壶酒算是在自己见证下见了空。
手足无措给沈琰倒上一杯白水,送上一碟果盘,邓黎明也不知道人是怎么个心情不好,愁苦到还要借酒消愁。
沈琰木愣地看着一左一右被塞得满当当的手,再抬头去看邓黎明,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已经含水量百分百。
以为是自己长相太苦,让人想哭,邓黎明又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抽纸巾。
在经营烧烤的陆昭,正在给手上的韭菜东西撒盐,见着这两人的表情,他赶紧一脸幸灾乐祸:“嗬~”
听见这声,沈琰立刻放下左右手的东西,拉上邓黎明就往外走。
先穿过竹林,再爬坡上坎,最后经过一片韭菜地再往前走一段路,沈琰带邓黎明停在了那棵桂花树下。
走得有点急,脑子有点晕,趁还有点意识,沈琰赶紧靠着桂花树坐下。
远处瓦蓝色的天繁星簇月,头顶桂树疏散的枝丫筛出一片糖霜。
静静地看,静静地等,等捕获一蛊司碎光,糖霜也落进心里。
想着半月之期就在零点时刻,沈琰偏头去看跟着安静坐下来的人:
“邓黎明。”
“我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