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黎明眼神晦暗难懂,看了半晌被沈琰护在身后的陆昭,邓黎明冷漠地问沈琰:“你指使的?”
一双金色的圆眼瞪得像铜铃,沈琰疯狂摇头辩解:“没有,不是。”
偏头看了眼身后的陆昭,沈琰又低头看着那碗煮得粘稠的东西说:“可能跟我也有点关系。”
"我觉得他是因为没人教,所以脑回路异于常人的清新。然后我们也得到他很多帮助,你也被我及时制止没有喝下去,所以你、你能不能原谅他……这一次……就一次。”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理由牵强没有逻辑,沈琰整个脑袋都低垂下去不敢看邓黎明。
看着面前低头替人认错、连带着兔耳朵也垂下去的沈琰,邓黎明的想法也从最初的找到药让他自生自灭,再到要联系上外界带他去医院检查下,变成了现在就想丢下他自己远走高飞。
邓黎明第一次对这个炮仗一样、但会爱心泛滥的的Omega升起一股厌恶情绪。
“有恩算恩,有仇算仇,我分得清。”
“既然这么上赶着给人当家长,那你替他喝。”
说完,一碗由三只手捧着的猪食被邓黎明抬起,碗沿被大力地推到了沈琰嘴边,已知碗里的组成成分有哪些,于是沈琰也紧紧闭嘴,咬死不张口。
沈琰一双眼睛盛着水,红着眼眶和黎明对视,偏偏脚步也坚定不肯后退半步。
碗里的东西倾斜而出,顺着沈琰的嘴角流淌下来,嘀嗒着脏污了一片纯白衣领,终究是邓黎明率先败下阵来。
他从一旁的椅上抽出几张纸巾,随意按了按沈琰的嘴角和衣领,接着才是将一碗罪魁祸首搁在了一旁的座椅上。
他冷漠地留下一句“自己喝”,说完又一声不吭地转身回了客房。
咬着嘴唇通过疼痛让自己清醒,沈琰几乎是眼眶含泪地目送邓黎明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听见背后的陆昭小声喊:"沈琰……"
又气又恨还委屈的人听到这话更来气了,沈琰转身克制着音量怒吼:“干什么干什么?看到我不好过了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还说什么诚意,我看你就是存心给我找……”惩罚。
话还没说完,沈琰就哑声了。
因为他看到陆昭两只眼睛都变成了荷包蛋眼,泪眼婆娑着,嘴角也向下撇成一个带有弧度的线条,接着陆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像是又担心打扰到已经休息的唐景明夫妇,他紧急单手捂嘴,一边扑簌簌地掉小珍珠一边抬手指沈琰的头顶:“兔、嗝、耳朵、嗝、粗来了。”
虽然看到金刚一样油盐不侵的陆昭哭成了小可怜,沈琰的内心确实很爽,但沈琰嘴上也只是无语吐槽:“没出息。”
同样没出息的人安抚性地摸了摸兔耳朵,让一双兔耳朵高傲地立在头顶片刻后,沈琰才利落收好耳朵催促陆昭回房间睡觉,接着处理完手上冷掉的那碗罪魁祸首,沈琰转身向邓黎明所在的那间客房走去。
突然一直默默跟在背后的陆昭伸手拽住了沈琰:“你今晚要不跟我一起挤下?”
回忆起刚刚邓黎明眼中一闪而过的暗紫色,沈琰莫名回想起第一次阻止邓黎明时,他偏头打量自己的眼神。
那是一种质疑是否真心给出无条件支持的眼神?
以及想到昨晚和他的交手,以他的实力,强制自己喝完那一碗东西都是绰绰有余,所以沈琰觉得或许邓黎明本意并不是有仇报仇。
或许只是想借此立一个不好惹的人设?
尚不清楚答案,沈琰觉得必须立刻和邓黎明解释清楚,于是他挥挥手打断:“不用,我去和他解释下。”
“放心,不会打起来。不然打扰大家休息多不好。”
最差不过说得狠点、嘴巴毒点,只要左耳进右耳出伤害就为零。
已经想好最坏打算的人万万没想到,还有比这更坏的情况。
沈琰推开门就看见床上的邓黎明趟得板正,双眼紧闭,地上一片空白,甚至连也一条空被单也没留给沈琰,比昨晚还分出一条棉被的沈琰更狠心。
立志绝不走回头路的沈琰也断不会去找陆昭,所以他在屋内转悠了一圈,在选择大胆躺邓黎明旁边和去大厅枯坐整夜之间,沈琰选择打开墙角的立式衣柜。
他今早看过,柜子里还有很多棉被,但是都没有罩花色的被单,是朴素的棉花刚做成的纯白棉被。
不套被单可能会脏了棉花,打地铺也会有被不明生物爬过身体的风险,于是沈琰决心在衣柜将就一晚。
洗漱完后坐在柔软棉被叠成的小床上,沈琰轻合上了柜门。
蜷着双腿靠着带有阳光味和霉味混杂的柜壁,沈琰觉得虽然有点凄凉但也还可以接受,甚至暗暗下定决心:明天要优先抢到床的使用权!
原以为第二天醒来会脚麻手麻,四肢酸痛,但手脚舒展伸了个懒腰后,沈琰意识到了不对劲。
双手四处拍拍确认轮廓,沈琰顶着个鸡窝头一整个惊坐起来:草,这是梦游爬床了?
接连几天,邓黎明都是跟着陆山早出晚归,顺带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都说劳动人民最光荣,于是整日呆在家里的沈琰,反而不好意思去抢2米大床的优先权了,所以接连几天,沈琰也都自觉钻进衣柜睡觉。
只是意外,他每天早上都能在床上醒来。
一是作息总和邓黎明的作息错开,二是想弄明白自己梦游爬床的真相,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沈琰打算在衣柜里蹲一晚上搞清楚自己爬床真相,以及避免自己第二天睡过头,不能跟着跟着邓黎明早起出门务农。
出乎意料地,蹲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沈琰第一次在衣柜里睡了一晚。
第二天将近中午,他托着僵硬的四肢出了房间,戴着眼镜做针线活的唐景明抬头看见沈琰眼下的黑青,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关心:“天哪,小琰,你昨晚也没睡好吗?来吃点玉米糊糊再去睡个回笼觉。”
接过一碗玉米糊,沈琰死气沉沉地喝了一口。食物刚咽下去,沈琰就一个机灵地反应过来:“也?小景哥,昨晚还有谁没睡好?”
唐景明在缝补的间隙抬眼看了眼沈琰:“小邓啊,他今天起床的时候顶着个比你还严重的黑眼圈,也罕见地赖床了呢。”
听了这话,沈琰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急于求证。
不会做针线活,所以沈琰也知道自己除了能帮唐景明穿针引线外,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于是喝完当早午餐的玉米糊,他将唐景明仅有的7根针都一针一线配上七彩颜色后,沈琰打算去“帮”陆昭。
慢悠悠地屋里屋外转悠一圈,沈琰终于在后院竹林尽头的一间猪舍找到了要找的人。
陆昭又是一身下水打鱼的着装,橡胶长靴、橡胶手套,一截倒三角的布条挡在口鼻前,他正握着高压水枪打扫猪舍,两头肥瘦相见的乳白色家猪被拦在了猪舍的另一边。
闻着动物的排泄味和冲鼻的消毒水味,沈琰理智后退回了竹林,靠在一根手臂粗的竹竿上,沈琰一边把玩着细长的竹叶一边思考,所以上次陆昭这身装扮也是在打扫猪舍吗?好像时间间隔也只有3、4天的样子,这打扫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陆昭拎着东西向竹林走进。
沈琰先是看到一双被水打湿变成深黄色的毛绒耳朵,再才是远远望见小小一个人影逐渐放大,变成了个160左右的大小子。
好心地伸手接过陆昭手上的高压水枪,沈琰走在前面向后扫了眼陆昭的头顶才说:“晚上有没有时间。”
“我教你藏耳朵。”
一双米黄色的耳朵竖立起来,连带着身后是尾巴也给橡胶衣顶起一个小包,陆昭两只眼睛都放出光芒:“有的,我早点干完活。”
看着陆昭几乎整个下午都是精神亢奋地干活,沈琰一边极力控制上扬的嘴角,一边跟着唐景明身后无事可做又执着跟着。
直到唐景明都发现了格外亢奋的陆昭和极力压嘴角的沈琰,索性手一挥:“行行行,你们要去干什么自己去吧,剩下的我来。”
除了每天木板屋内必须维持的清洁,喂饱家里的所有小动物,现在这个时间点剩下的只有做饭了。
陆昭明显也有点犹豫:“不急,还早。”
唐景明:“我感冒已经好了,没问题。”
陆昭不听,转身走近厨房,顺带将厨房门一关:“不,我喜欢做饭。”
……越发坚定了沈琰要聘陆昭做厨师的决心。
喜欢做饭的人一个人在厨房销烟四起,因为厨房被陆昭封闭上了,所以沈琰也没法在门口监工。
只是他黑着脸端出四菜一汤的时候,整张脸的表情都透着一股不自在。
沈琰疑惑地打量了一圈后才发现,米黄色的蓬松大尾巴被烧秃了一块,真是难得见陆大厨有了失误。
默默为他多灾多难的尾巴和耳朵祈福三秒,沈琰走上前拍肩安慰,“学会了,尾巴也可以一起藏。”
晚饭完成得早,但是出门农作的两个人还没回来,所以铁炉上的四菜一汤又被扣上了一个盛菜的小盘保温。
教学的地点就选在了门外,沈琰坐在一个小木凳上,随意开口:“屏气敛声,用志于神。”
陆昭:“?”
沈琰:“就是叫你憋气不要说话,集中注意力。”
陆昭一切照做后安静了几秒,闭着眼问:“耳朵还在吗?”
看了眼依旧半折的米黄色耳朵,沈琰:“……”
沈琰:“想象你是一只狗。”
陆昭坚定点头:“嗯!我就是!”
沈琰:“用力,注意力转移到耳朵上,尝试动一动耳朵,想象你在操控它。”
见从憋气命令下达就开始认真执行的人,现在已经涨红了一张脸快要呼吸不畅。沈琰声音都带上了急:“喂,换气啊蠢狗,没叫你一直憋气。”
换了一口气的陆昭,双手也开始握拳用力:“嗯,哼?嘿咻,嗯!窝憋!“
陆昭睁眼,抬手默默头顶,像咸鱼失梦想,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泽:”啊,好像还是没用啊。”
沈琰抬手摩挲着下巴:“你好像用力用错地方了,奇怪,我居然也看不出你把力气用在了哪里。”
背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脚步带着一身衣物皂角香略过坐着的沈琰,太过熟悉,沈琰不用回头迎接都知道是谁。
邓黎明背着一杆棕色的猎枪,手上倒提着一只在淌血的野鸡跨进了大门,懒散又不屑地说:
“原来你的教导,是教他拉……enmm,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