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的女孩子是谁？”旋即，江映缇恍然地笑了起来，“只能是他的妹妹了。”

“妹妹啊。”岑扬中文口语不好，所以平时话并不多，江映缇以为他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这样附和了一声。

“你哥哥从庾山回来后同我说起贺明霁有个妹妹，我还不大相信，毕竟贺明霁和自己堂兄弟们都关系不亲近。你哥哥信誓旦旦，说得我都有些好奇这女孩子了。”江映缇细致地同小儿子解释，见岑扬表情有些僵硬，她歉然道，“妈妈忘了你还没适应国内。”

不常相见的生母、和他异父的兄长、全然陌生的国家，岑扬确实都很不习惯。

最不习惯的是，突如其来地看到很久没再理过他的景澄，以至于他懊悔今天穿得太过随便，又戴了隐形，所以也轻易望见了她旁边的年轻男人。

他看起来比Alex聪明许多，碍眼许多。

岑扬背过因激动而轻微颤抖的手，温和地说：“我没事的，妈妈。我想，等有个正式的机会，再和她见面吧。”

“唔，也是。今天有点突然了。过段时间会有机会的，你哥哥的朋友快要举行订婚宴了，到时候你也去看看呢。贺明霁基本算定居在宜泽，他是你哥哥的发小——意思就是一起长大的朋友——第一眼或许让人觉得冷淡，然而比你哥哥靠谱许多。要你们能认识，你去宜大交换后我也放心些。真抱歉，小扬，我从前都……”

江映缇伸手，想摸摸小儿子的脑袋，可他是个高大的青年了，也不会像李暮汀那样笑嘻嘻地把自己整个人全靠过来。

她掩住惋惜。

岑扬便温顺地低头，弯着深碧色的眼睛：“谢谢妈妈，我会很期待的。先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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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殿据说求姻缘最灵。殿外有棵百年的桂花树，枝叶间挂满了红红的布条。

景澄闭着眼，那花香便愈加浓烈起来。

如果人人都求姻缘，那她不如另辟蹊径，也许绿度母菩萨会从痴男怨女的心愿中看到她，并赞赏地说“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凡人”。

希望亲人朋友们健康、开心。

希望明年回学校了还能满绩。

希望全天下的蚊子都死绝——她昨天洗澡的时候，发现庾山的蚊子极其狡诈，把“纪念”全偷偷叮在了胸口间的红痕里。

最后最后，许个应景的愿望——

希望马上就能见到贺明霁。

“亲爱的菩萨，您就挑一两个顺眼的实现就好，信女景澄愿一生荤素搭配……”景澄将香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

已近暮时，整座佛宫钟声杳杳，耳侧，忽响起道她无比熟悉的轻笑声：“晚上去吃烤肉怎么样。”

心静了一霎，景澄倏然睁开眼睛：“你怎么在这？”

她朝贺明霁扑过去。贺明霁做出要接她的准备，却只是被景澄用力搓了几下脸颊。

“确实是肉体凡胎，不是红粉白骨。”景澄松了口气。

“……再看看呢，是白眼。”贺明霁垂眸，有一瞬间真的很想翻起眼睛，然而眼角不受控地扬起笑来。他懒声，“看到我很意外？我说过会来接你的。开完会，就想着先在附近转一转了。”

守株待妹不外如是，果然在明心殿捕捉到了野生蘑菇。

“没有想到菩萨这么灵。”景澄却怅然地喃喃，“那满绩和健康开心比起来，还是实现后面一个吧。反正前面的靠自己也可以。”

贺明霁：“就只有这两个愿望？”

景澄看了看他，得意地笑了起来：“还有一个是，我晚上想吃烤肉。”

“真的？”贺明霁挑眉。

“真的啊！”

贺明霁看着那双小梨涡，心想，那他知道是什么愿望了。

他弯起手臂，从容的声音里蕴着笑：“赏个脸。一起去吧。”

景澄将手挽了过去，两个人一块儿迈过殿门。

满是香灰的铜炉里青烟袅袅，翠玉面孔的绿度母菩萨仍慈悲低眸。

景澄问：“哎，哥哥，你今天事情顺利吗？”

“嗯，可能也有菩萨保佑。信平的篓子板上钉钉，三叔他们蹦不了太高。”

“那你爸爸呢。上午我们还是一起出门的。”

“贺叔叔晚上有应酬。”

真是熟悉的阴阳怪气，现在可以完全确定，突然从明心殿冒出的百分百是贺明霁本尊而非什么清冷男鬼。

景澄轻啧，用力扒了下他的臂弯：“哥哥，我突然有点后悔和你在一起了。”

贺明霁习惯妹妹的抽风，冷静答：“退订。”

景澄瞥了眼他：“原生家庭不和睦的话，我会考虑剥夺你对咪咪的共同抚养权哦。”

贺明霁闻声顿住脚步。

景澄正在跨门槛，差点儿就是踩着上面过去的。她在殿外站定，很不满地瞪了眼兄长。

贺明霁弯着唇，似笑非笑：“我对咪咪有抚养权吗？忘了之前你是怎么骗我的了？”

“哪一次。”那可太多了。景澄下意识反问。

“在公司露台那一次。”贺明霁坦然地说，“姐姐。”

他语调随意到轻描淡写的地步，景澄手指尖蜷了下，又忍不住搓了下掌心，她的眼睛迅速亮了起来：“Pardon？”

贺明霁任她蜜蜂似的绕着自己飞了几圈，微红着耳朵，冷着脸，清淡着语气说：“不行。当考雅思口语呢，好好看路。”

那声“姐姐”就像庭院中一片悠悠坠落的银杏叶一样，轻飘飘地撩了下她的耳朵，然后莫名点开她快乐的神奇开关。

也许年龄是个魔咒，对于他们这样的关系来说，换一个称呼就好像可以忽略既定的界限。他们一开始不就都囿于兄妹的身份吗。明明很渴望对方，却又担心说出口就没有了退路。

明心殿外人来人往，游人踏着暮色纷纷离去，贺明霁伸手把景澄牵了过来：“别乱飞了。我记得附近有条巷子，去那家烤肉店很快。”

“味道很不错吗？”

“梁翊合推荐的。”贺明霁残忍地说，“他曾希望他的意中人是个盖世女侠，一顿能吃十斤五花肉。”

“真有人能吃那么多？感觉需要急救在旁边随时待命。”

“你好奇？”贺明霁淡声反问，握紧了她的手。

景澄乐不可支。

京市的秋天真的很好。

没有退路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可以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