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可温热的脖子上突然一阵冰冷。
她黑色的眼瞳瞪大深深望进男人赤红的眼眸,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扭曲到涨红的脸。
黎岱的手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她的脖颈上,她一动,他缠绕地越紧。
男人眼中的赤红愈发浓烈,苏可错觉是血的颜色。
他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她几乎呼吸不过来,接近窒息。
苏可拼命地扭动,踢打,无济于事。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停止呼吸时,黎岱突然松了手,一把推开了她。
苏可被推得倒在地上,后脑勺摔得生疼。
黎岱没有来拉她,冷漠地盯着她,像看陌生人,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给你冷静一个星期,今天的话就当是我没听到。”
说完,他大步往门外走去。
苏可听到汽车引擎声急速远去。
她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头顶的水晶灯变成一颗颗在暗蓝色天幕上闪烁的星星。
真好啊,又能看到星星了,她想着想着,眼泪不断溢出,自言自语地说:“终于说出来了。”
苏可眼中的星星又变成了烟花砰砰炸开,她浑身变得轻盈,汹涌的泪水下换成了一张笑脸。
*
过了晚高峰时间,海城主干道上车流依然很大,一辆黑色宾利在繁忙车流中走位如蛇,速度极快。
“靠,不会遇到飞车党了吧。”
“谁用宾利飞车。”
“富二代呗。”
宾利从广场飞跃而过,惊得人群骚动。
很快,这辆车刹停在郊区宽阔又暗沉的路边。
驾驶座上的人喘着粗气,眼眶涨红,额前冷汗淋漓,他艰难地拿出手机拨出去。
柯景山刚刚做完一台手术,手机被塞到手中。
“柯医生,你快接吧,这人打了几十个电话了。”
“几十个?催命吗?”
他接过电话就感到不妙,“黎岱,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黎岱的声音很冷,却听起来急躁。
柯景山脱下手术服:“你听着,现在按我说的去做。”
“不管在哪里,找个安静的地方。”
黎岱看眼四周,绿树成荫的安静道路,旁边是个公园上面写着“新港公园”,现在什么人都没有,很安静。
“然后找个地方躺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他盯着车窗外幽暗的公园,放倒了座位。
“对了,睡之前把地址发给我。”
“新港公园。”他哑着声音,气若游丝。
柯景山飞车过来,眼中微震。
黑称沉夜幕下,黑色宾利如同隐形一般,走近了才从开了半指缝隙的崇车窗中窥探到黎岱优越的脸。
车内空间还是太窄了,两条长腿无处安放,他只能曲腿侧躺着,英挺的五官皱成一团,尤其是眉心上那个深深的川字让人无法忽视。
他身上的衬衣凌乱不堪,头发耷拉着。
柯景山感觉不太好。
他敲敲车门等了好一会,黎岱从缓缓转醒,双眼赤红,一片茫然。
“阿岱,是我。”他的声音也有些堵,提醒着车内的人。
黎岱定睛看着他几秒,解开车锁。
柯景山拉开车门,扶了他一把。
晚春夜晚的凉风吹得他单薄的衬衣鼓起来,黎岱颓然地靠在车门上,没说话。
柯景山叹气:“你最近睡得好吗?”
和Doctor Tylor的问题一模一样。
黎岱伸出手来,柯景山默契地递了烟过去。
“走吧,那边坐坐。”他指着漆黑的公园。
两人点着烟坐到公园里的长凳上。
抽了一会,黎岱终于开口说:“不好。”
柯景山偏头看他,明白他的意思。
“有多不好?”
“整夜睡不着,总想做点什么。”
柯景山突然灭了烟,起身看着他:“你最近都做了什么?说实话。”
黎岱的手臂搭着椅背,另只手拿烟,想起苏可在他身下窒息的模样,眼眸暗沉一片,莫名扯了下唇,“我送走了她的猫,她很伤心。”
“还有呢?”
“我——差点掐死她。”黎岱艰难地说出来。
不远处传来一声鸟叫,咕咕咕地,是猫头鹰。
柯景山的烟掉到地上,他狠狠踩了两脚,把面前的人拉起来。
“走,我现在带你去看医生。”
黎岱的力气比他大,把他扯回椅子,“医生,你不就是吗?”
“你知道我不是心理医生。”柯景山动怒,“我问过你的,有多久没去见Tylor了。”
黎岱还是不愿意动,大口大口地吞着烟。
“还能怎么样,过段时间就好了。”
“黎岱。”柯景山叉腰瞪着他,“你怎么还那么犟。”
“我原本以为遇到苏可是你的幸运,现在看来不是。”
“我看过新车发布会的视频了。”
黎岱“哦”了一声,“怎么样?效果很好吧?”
“是很好,可是苏可应该不是那么高兴,你根本没必要请楚清淮去。”柯景山像是看透了他,“你不过是想让别人痛苦。”
“你那么爱苏可,总不想再伤害她吧。”
黎岱的眸子渐渐回了点温,“我从来没想伤害她。”
“可是你控制不住自己了,是吗?”
柯景山再次拉起他,这次黎岱终于动了。
黎岱在副驾驶,点了点手机,“去这里吧。”
柯景山不明所以,他才解释:“Tylor的学生Yuko来了国内,我去过几次。”
“哼,看来你也不想死。”
*
苏可在地上躺着睡着了,王妈出来的时候看到吓得不会说话了。
“太太,太太…… ”
被这阵声音吵醒,苏可揉了揉头。
“几点了?”
“一点多了。”
“哦。”苏可慢慢起身,才感觉身上发冷,若无其事地说自己上楼去睡。
王妈忍不住还是问:“先生走了吗?”
“他有事不回家。”苏可歪歪扭扭地踏上楼梯,又加一句,“这段时间都不回来。”
王妈什么都不敢问。
苏可去洗手间,脖子上刺目的红色掐痕让她发冷。
她盯着那深深凹下去的痕迹,又好像看见黎岱骨节分明的大手覆在上面,瞬间喘不上气来。
苏可弯腰捧了一手水猛地泼向自己,呼吸依然急促,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把卫生间的东西撞倒一片,这还不解恨,她冲到卧室狠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七零八落的东西散落一地。
动静太大,王妈急的从楼下跑上来。
“太太,您别砸了,先生看到了……”
苏可听到黎岱的名字,眼神锋利地扫着王妈:“他看到?他怎么会看到?”
“啊……没有,没有,我是说他看到东西碎了……”
苏可盯着王妈:“你知道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妈,你肯定知道什么。”
王妈在苏可锐利的眼神下低垂着头,不敢再多说半句。
苏可冷笑:“王妈,我到掉中药,他知道,我砸东西,他也知道,还有我那次砸玻璃,也是他第一时间让医生过来,他是怎么知道的?”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王妈差点没跪在地上。
“我来猜猜,这房子里装了监控?”
王妈的头垂得更低了,不承认也没说不是。
苏可抬头看着房间的角落,哈哈大笑起来。
她怎么就现在才想到呢。
难怪黎岱知道她要离婚,还找到曾以。
王妈扭头拉着苏可到阳台,“太太,这里没事。”
除此之外,她不能说更多了。
冷静下来后,苏可拿着手机拍了张自己脖子的照片,去阳台发给曾以。
没想到曾以秒回。
-【怎么回事?】
-【我和他摊牌了,他情绪激动,脖子是他掐的。】
曾以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听我说,这个证据很重要,他掐你的时候有别人在场吗?”
"家里有个佣人,不过她没看到。"
“没事,他经常这样?”
苏可咬唇说:“没有,第一次。”
曾以又没声了,好像在思考。
“曾律师,这个应该构不成家暴,不到最后关头,不要拿这个出来谈。”
“……你确定?”
“确定。”
“行吧,那还是多找找他出轨的证据吧。”
苏可蓦然沉默,好一阵才说:“麻烦你了。”
打完电话,她已经没了睡意,摸黑进了书房。
她很少进来黎岱的书房,拉开门,书房里漆黑一片,一点光都没招进来。
苏可打开灯,看见厚重的遮光窗帘都拉上了。
不知为何,她闻到一种莫名的味道。
书房很大,陈设也是简单的黑白色,正对着门是个大博古架,博古架前是两米长的办公桌,左边没有窗的那一侧是书架,满墙的书。
她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电脑。
白色的一体机很快出现开机界面,需要密码。
苏可试了下黎岱的生日和手机号码,都不对。
界面上突然弹出一条红色警告。
-【密码输入三次有误,电脑被锁定。】
苏可没再尝试登陆电脑,转身去书架上翻找着。
这面书墙只有她很少一部分的音乐和文艺类的书,大多数都是黎岱的书,金融,科技类的书最多。
都是她没什么兴趣,也看不太懂的书。
黎岱的世界对她就是一个迷。
她随手翻开取出一本,却是本讲密码学的,有一页被折了起来,讲到的是摩尔斯编码。
再往后翻几页,赫然看到一张图纸。
轻飘飘的白纸滑下来落到地上。
被锁链捆绑的路西法倔强地昂起头,毫不屈服。
她放回书里,爬到楼梯上看高处的书,摸到几本黑色封面的量子力学,拿开其中一本就看见一个黑色保险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