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就是这么开始了。
苏可好几天没有在家里见到黎岱。
而山岳科技总部最近这几天的工作氛围堪称恐怖。
不只是白天工作气压低，晚上还要顶格加班。
老板办公室的灯十二点还不灭，甚至通宵达旦，高层们舍命陪君子，熬得各个都是黑眼圈。
李秘书做为一个合格且优秀的顶层防火员，正给上来汇报业绩的高层打预防针。
“各位老总，你们千万别提什么协议，尽量说合同。”
“什么意思？”老总们求知若渴。
“也……没什么意思，单纯不要提协议两个字吧。”
李秘书心有余悸地解释，“前两天采购部曹经理说了什么协议，被老板直接撸掉了，现在在外面连工作都找不到。”
“……”
几位高管战战兢兢地进去。
“坐。”黎岱没抬头，言简意赅，“开始吧，挑重点说。”
“……”
高管们面面相觑，他们要汇报的都是重点啊。
“谁先开始？”
研发部的路工硬着头皮上：“黎总，新车的试车场地要换一个，我们挑了几个地方，您看看哪个合适，我们先去签协议。”
“你别忘记我们达成过什么协议。”
苏可那天恨得牙痒痒的话又冒了出来。
黎岱猛然抬头盯着路工，眯了眯眼，“合同就是合同，不要说协议。”
这场汇报本来要两个小时，黎岱把时间缩短到半小时。
高管离场后，他朝李秘书招手：“申请去LA的航线。”
“什么？”李秘书到底反应快，“什么时候去？”
“今天晚上飞。”
“好的。”
“你回来，把要签的文件拿过来，另外这期间有事找宁岩总。”
“需要帮你知会太太吗？”
“不需要。”
李秘书还想说什么，已经听到黎总说出去。
*
五小时后，黎岱在私人飞机里闭目眼神。
他浅浅做了个梦。
梦里下着一场绵绵细雨，正是春天，海城进入雨季，每日都是轻飘飘的细雨，处处潮湿，好像总看不见晴天。
不过他做为荣誉校友去A大演讲那天，是个大晴天。
很多人将他围住，他一如既往地众星捧月，在人群中谈笑自如。
他们问起他的创业经历，对未来趋势的看法。
每天被人问同样的问题，黎岱或多或少地觉得无聊，简单敷衍几句，然后趁机离开，这是他一贯的做法。
没有什么例外，他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就钻进了车里。
车子在校园开得很慢，黎岱波澜不经地看着窗外。
熟悉的校园景致也没有特别，直到他看见一个火红色的身影。
黎岱小时候唯一看过的动画片里有个角色拥有让时间停止的特异功能，他为此很羡慕，也觉得不可能。
这一瞬间，他好像真的觉得时间停止了。
红色身影像是一道猝不及防的光，就这么扎进黎岱的视线里。
红色长裙，连头发都是红色的。
落日熔金，少女的红色高马尾被她忽然跳跃的步子甩出残影。
被落日镀金后，她周身都像跟着头发染红，黎岱从来没见到如此张扬的红。
耀眼的过分。
他还不觉得难看。
远远地，黎岱看到张扬耀眼的红色背影投入一个高大清俊的男人怀中。
难怪她如此欢欣雀跃。
静止的时间如此短暂。
他让司机停了车，说要走一走。
随着他走出车外，红色的身影转了过来。
黎岱从来没坐过过山车，一直无法理解柯景山向他描述的那种想要惊声尖叫的心情。
这一刻，他知道他的心在惊声尖叫，那颗心坐着最陡峭的过山车从高空一跃而下，又被高高抛起直入云霄。
他如此痴迷这样的惊险。
那颗心将要砰砰跳出之时，红色身影和他擦肩而过。
“清淮，我好饿。”
“想吃什么？”
“嗯，螺蛳粉……是不是太臭了？”
“没事，我陪你。”
“你会一直陪着我去吃吗？”
“傻……”
……
毫无营养的小情侣对话，他无端觉得刺耳。
黎岱盯着两人相拥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眯了眯黑色眸子。
金色落日笼罩着他，将他的身影拖地老长。
这么多年了，他好像一直站在那漂亮的落日下，没有离开过。
梦境一转成了暴雨天。
男人一身黑色正装坐在奢华豪车后座，车窗玻璃上雨点啪啪作响，外面街灯模糊。
他抬腕看表，眉心微不可见地拧了一下。
“黎总，根据大数据测算，华宇地产的川西未来城的营收状况已经出来了。”电话里传来下属兴奋的声音。
黎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座椅，“是么？每年亏多少？”
下属诧异：“您怎么知道是亏损？”
“说吧。”
下属说了一连串数字，那边沉默半响说：“做得好，数据直接发给特写财经。”
他理了理袖口，打开车门。
助理想要撑伞却被拒绝，男人大步跨进漫天风雨中，几步走到了正从酒店冲出的女人面前。
她狼狈得摔在暴雨中。
黎岱停在她面前，伸出手。
女人抬起灿若明霞的脸，本缀满星光的眸子此刻破碎不堪，见到这位不速之客，眼中充满戒备， “黄鼠狼给鸡拜年，让开。”
风雨交加，苏可单薄的衣裙已被浇得通透，曼妙的身姿摇摇欲坠。她执意自己站起来，后退了几步和男人隔开距离。
黎岱眉眼冷沉，嗤笑一声：“苏小姐，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你不过是在打华宇地产的主意。”苏可咬着唇，硬要从他身边挤过去。
这人一把扯住她的手臂，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错了，我对华宇地产没什么兴趣。”
女人眼中涌出浓烈的嘲讽：“难不成你对我有兴趣？”
“你说呢？”黎岱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野心，“钱，我有的是, 我给苏家开出的条件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女人多的是。”
“热钱也有的是。”
“我有男友了。”
黎岱瞥眼背后不远处的酒店，笑意更浓：“是么？不知道苏小姐的男朋友怎么没追出来？”
苏可好不容易戴上的坚强面具碎得四分五裂。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吗？我带你去看。”
男人几乎是强拖着她要再进酒店。
苏可疯狂地挣扎，“疯子，你放开我，我不要看，不要看……”
惹眼的两人在暴雨中纠缠，苏可哭得歇斯底里。
黎岱冷哼，大发慈悲地松开她。
“所以你还要留着这样的男朋友吗？”
“天天说爱你，背地里却偷腥的男朋友？”
他毫无怜悯地揭开血淋淋的真相：“我劝你不要哭了，省省力气，留给苏家吧。”
“华宇地产的未来不容乐观。”
“你说我觊觎华宇地产，我还不怎么想给你们收拾这个烂摊子，毕竟我的钱有的是地方投。”
苏可呆楞地坐在暴雨中。
黎岱屈尊降贵地蹲下，塞给她一张名片，“想好了，打给我。”
名片被无情地扔在地上，人人都在上面踩上一脚。
“黎总，你的名片……”
黎岱沉默地接过助理的毛巾，抬手制止他上前捡起，“开车跟着她。”
那夜的雨越下越大，黑色豪车龟速地跟在雨中狂奔的女人身后。
黎岱真的睡着了，冷醒在后半夜。
飞机已经上了万米高空，机舱内寂静无声，唯有两盏微弱的呼吸灯亮着。
他偏头看向窗外，比机舱更死寂的黑暗。
“醒了？”
柯景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在黎岱对面坐下，一瞬不瞬地审视他。
良久，他示意黎岱伸手过来。
黎岱淡撩起眼皮，无所谓地耸耸肩：“干什么？”
“诊脉。”柯景山摆出他无法拒绝的理由，“别拒绝，我外公说你带苏可去他那了，我看该看病的人不是她，是你。”
“世界顶端的医术也看不好你，只能用博大精深的中医。”
“你外公可是中医泰斗，骂谁呢？”
“你啊。”
柯景山强硬地拽过黎岱的手，“肝火旺盛，有疯癫之状。”
“……”黎岱抽出手，“这飞机配了降落伞的，你要不想陪我去，现在可以自由落体。”
“你让我自由落体就自由落体啊。”
柯景山“切”了两声，手撑着头看着他叹气：“你和苏可吵架了？真的因为那位回来了就吵了？”
“一个小明星而已，我没这个闲心。”
“你最想的那几套设备不要了？”
柯景山估计他在炸毛的边缘了，点到即止：“哎，你听过一句话吗？”
“？”
“嘴硬不得好死。”
“……”
黎岱没什么心情和他斗嘴，低头处理文件。
柯景山就这么看了他半响，最后敲敲台面：“Doctor Tylor, 你有多久没见了？”
黎岱眼神微顿，只说：“他早说我没必要去了。”
*
一面全新的全身镜被抬进来。
时间正好是九点。
镜子比预计的时间晚到了几天。
苏可盯着这面镜子，脸颊募得发红，很快别过眼去。
送镜子的人走后，卧室重归安静，她烦躁地抓起手机，先点了黎岱的号码，把他的备注改成了devil又改回了dead,最后又改回一个d.
这么来回折腾之后，她打给了夏橙。
“可可宝贝，想我了吗？”夏橙心情不错。
苏可沉默了两秒，不忍心让自己的坏心情破坏闺蜜的一天。
夏橙对她的心情了如指掌：“可可？怎么了？”
“橙子，如果我说想离婚，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电话里静了一会。
“你认真的吗？”
苏可自己点了个头，夏橙隔着话筒都感觉到她的沉重。
“能出来吗？”
“好，老地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