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承担所有选择的后果,不管怎么样我都认。你能不能不要在杞人忧天了,你非要闹的家里整天都鸡犬不宁,非要让所有人都听你的才行吗?你觉得自己的选择都是对的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应该早去商业峰会发言了?”
付雪莱抹了抹眼角的泪滴,才终于平缓下了语气,但依旧坚定:“不要说这么多没用的了,现在你在我家,吃我的用我的,就要听我的话,你要是有意见,你就把你从小到大花我的钱全都给我挣回来,没本事就别说这么多没用的。”
秦沛明心里堵着气,终于没忍住说:“你以为我想?我还没同意你把我生下来呢,天天跟你在一个家里,再正常的人都不正常了。”
“那你别跟我一个家里啊,你把我的都还给我你爱上哪上哪去。我跟你说,只要你还在这个家一天,你就别想着乱搞幺蛾子。”
“都还你,都还你!我把命也还给你行不行,你以为我很稀得要吗?”
“你还威胁我上了,你以为我怕你吗?有本事你现在就还啊!”
付雪莱指着敞开的窗口,嗓音直接震开了楼下单元门外的声控路灯。
秦沛明看向窗外的弯月,常年压抑的情绪在心头喷发着,这几个瞬间,他真的想从楼上跳下去一死了之。
秦沛霖崩溃的哭声打破了短暂的安静,付雪莱抹着泪,出去抱着秦沛霖哄,俩个人在客厅里疯狂掉着眼泪,好像天大的委屈要把她们拖垮。
秦博文醉醺醺的推门进来,刚好被卷入战火。
“你管不管你儿子了?要翻天了他!”付雪莱哭着抱怨,把秦博文的包摔在地上。
“谁?”秦博文走路都走不稳,踉跄着靠到秦沛明的房门口,“谁欺负我儿子了?”
他走进屋,倚在门框上从兜里掏手机。
“谁都不能欺负我儿子!”他转头看着秦沛明,醉醺醺道:“爸爸,有钱!爸爸给你,发大红包,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欺负我儿子了!你个坏人,不许欺负我儿子。”秦博文虚虚指着付雪莱。
他摆弄了会手机,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但是!你不许干坏事,你要干坏事,爸爸帮你干!”
手机在兜里叮的响了一声,是十八万四千五百二十八块钱的转账。
秦博文又转身摇摇头说:“忘了,还有一个小萝卜头呢。完蛋啦,爸爸没钱啦,爸爸限额了。小萝卜头你等一会,等十二点了,爸爸也给你大红包。”
秦沛霖让大红包哄的不哭了,付雪莱气急了:“你们一家三口真是好的不得了,哪有我这个外人的事。”
说罢,她就要转身回卧室。
秦博文黏黏糊糊的跟上去,赶忙说:“老婆也有,老婆等一会我。”
炮火终于被秦博文一个人独揽,再翻天的动静,也被关在了主卧里。
秦沛明躺在床上,盯着窗外洒进来的月色,迟迟睡不着觉。
手机在枕边接连响了好多声。
是秦博文意识不清的先甩来了一大串他常发的表情,过了一会又发:“爸爸永远爱你。”
累积的情绪终于化作清泪从眼角流入枕芯。
明明是盛夏,但他好像感受到了海宴市的梅雨季,湿润的棉花裹在身侧,很冷,拿开又更冷。
周末是阅星矢的生日,纶译早早地在酒店布置好了,来的人不多,但阅星矢第一次被人准备惊喜,感动的直掉眼泪。
秦沛明和宋缘就站在露台边,偷听俩人对话。
“……你说嘛,你说一个时间嘛。”
“嗯……等我18岁过了行吗?”
“那还有一年呢,我不要,再说了,你以后年年十八,这不耍赖吗?”
“不耍赖,不耍赖,就明年好不好。”
秦沛明和宋缘一个劲偷笑着。
“明年,你和纶译哥就要走了吗?”宋缘忽然问。
骤然提起这个话题,秦沛明心里一紧。宋缘才上初中,肯定是没有办法跟他走的,俩人到时候说不准只有寒暑假能见几面了。
只有寒暑假能见几面,那再好的关系也扛不住。
“应该是吧。”秦沛明答道。
“那你们会去哪里?”
“他申请了芝加哥,宋清河也在那边。我……还不知道,可能是伯克利,也可能是多伦多,或者南加州那边。”
宋缘背靠着玻璃门,想了好一会才嗯了一声。
“那你岂不是要一个人生活了?”
“对啊,他们都学的金融,我又不是。”
秦沛明说的声音很小,事实上,他今年几乎没怎么碰过琴,每天都懒洋洋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心劲儿。
提起这些事的时候,俩个人间的气氛难得有些冷淡。
聚会结束的时候,秦沛明被纶译按着灌了不少酒,喝的整个人走路都走不稳,死死扒在宋缘身上。
他没喝多少,但露出的脖颈胸膛粉了一大片,跟大战过似的。
宋缘很费力的拖着人上了车,接过严叁递来的酸奶给喂。
秦沛明脑子晕晕乎乎的,不愿意喝,嘴上叭叭叭个不停。
“我不喝,我不喝小狗的酸奶,里面,里面有狗毛!”
“刁民,胆敢陷害朕,拖出去赏二十大板!”
宋缘懒得跟他计较,直接把人头圈在自己肩膀上,一手卡着人下颚,另一手往进喂奶。
严叁看得直乐呵,说也就你把他有办法。
刚喝完秦沛明就歪倒了,枕在宋缘的腿上,一手在空中比划着指点江山。
“我们小狗,真香,好闻。”说罢又侧头在人大腿上长吸一口气。
“可怜的小狗,长大了就要绝育了。”
说罢,被宋缘在脸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然而混沌的大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开了学后,俩个人一个高三一个初三,都忙的不得了。
一个忙着学习,一个忙着天天和纶译到处闲逛找乐子,顺便去检阅某人的学习成果。
当然,每次检阅的最后,都会被数学英语之间高达一百分的差值气的俩眼一黑。
日渐逼近的分离像是悬在俩人之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一年里,他们连争吵都不曾发生过,好像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
高中毕业后纶译就带着阅星矢跑了,海宴市又只剩下秦沛明和宋缘,这个短暂的假期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没有任何顾虑忧愁,整天在大街小巷中穿梭。
这个时候已经有视频直播平台兴起了,俩个人晚上就躺在一块刷视频,看到什么地方有意思就蠢蠢欲动。
俩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俩个人跟着视频,走了国内二十二座城市,直到宋缘高中报道的前一天才回到海宴。
少年人最爱追逐自由的风,好像只有奔跑在异国他乡,人生才有了意义。
手机里那些无数个ip的视频,过着各样人生的陌生人发言,无一不在影响着刚成年的蠢蠢欲动的心。
以至于秦沛明回到海宴时,心里竟生出一种近乡心怯的感觉来。
熟悉到闭眼都能找到路的城区,多年过去依旧在街头集会八卦的大妈,一成不变的一切都让人厌烦极了。
包括那个战火纷飞的家里,和固执到难以游说的付雪莱。
于是秦沛明从九月回来,一直到十一月,几乎没怎么回过家。
林蔓不知道去了哪座城市,有半年没回来了,秦沛明就天天呆在宋缘家里。
纶译和阅星矢也回来了,阅星矢去了省会城市读大学,纶译已经开始走入学流程了。
初雪降临的那天,秦沛明被付雪莱叫回了家。
他这人不太记仇,在外面这么久,脑子里基本已经忘掉了这些年的不愉快,只能想到记忆深处,那些小时候的幸福时光。
只有偶尔涌在心头的莫名不快,和善变敏感的情绪还在提醒着他,不要回家。
出乎意料的,付雪莱今天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吓人。
两人没聊几句,她就开始一个劲的哭。
然后又开始说些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之类的话。
她哭的厉害,甚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语气脆弱又真诚。
不知是她哪一滴泪里掺了蛊术,到最后,秦沛明沉默的回了房,对着一份多伦多的offer看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点开了纶译的对话框,说了句等等我。
秦沛明一向做事冲动,但他也一直愿意为自己的冲动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二天的午餐,很难得的大家都在。
宋缘和秦沛霖刚刚考完了期中考试,秦博文也难得能在海宴有一个完整的周末。
午餐很丰盛,大家都很开心。
秦沛明:“剥虾手!”
秦沛霖:“到!”
秦沛明:“拆蟹手!”
宋缘:“到!”
秦沛明:“好的,我数123就开始。开始!”
俩个孩子顿时打仗似的比拼开始,没一会秦沛明的盘子里就堆满了食物,看的俩个大人笑的合不拢嘴。
吃过饭后,秦沛明又回了宋缘家。
他和其他人都有血缘绑着,是永远拆不散的,但和宋缘没有。
一段关系的本质不是牺牲和妥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秦沛明不会为了宋缘而留在海宴,宋缘也不能为了秦沛明而远走他乡。
他很清楚这一点,已经摆在明面上的分离,导致俩人之间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们就坐在宋缘家的阳台上,像俩盆垂丝茉莉的枯枝一样,干瘪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