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沛明也感到很意外,他没有想到自己现在会这么平静。
说实话,刚进洗手间的那一会,他感觉天都要塌了。但这会又内心无比平静,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都被压在了心底。
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在卫生间里纶译到底说过什么话了,身体好像已经自动开始遗忘晚上的事情。
楼下传来一阵喧闹的噪音,隐约能听到严叁故意放大的嗓门。
秦沛明知道是秦一洋回来了,这小子走哪都跟皇帝驾到似的得闹一番,他赶忙走过去,把房门反锁好。
老房子隔音实在叫人不敢恭维,秦沛明躺到床上还能听到楼下的声音,严叁劝秦一洋回房睡觉,秦一洋不去,还说自己要结婚了,要办什么单身夜聚会。
秦沛明被烦的翻了个身侧躺着,很快的睡着了。
秦一洋是很年轻人的作息,秦沛明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顶着黑眼圈出来吃早饭,见秦沛明睡得还好,才放心的回屋了。
宋缘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发视频直播了,纶译凑完热闹也回了淞沪。
秦沛明好像又回到了前几年的那段日子,整日里除了不停工作就是发呆,其余什么事情,都无法让他提起一星半点的兴趣,整个人都像木化了似的。
直到一个晴天的夜晚,他又回到了樾山公馆。
又是握上把手的那一刻。
好像有全方位的视线像镜头一样包裹着他,直直的穿透布料和□□,把他的心脏剖开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秦沛明缓缓的回过头,视线穿过吊灯。
今天,那扇紧闭的门前,除了他妈妈,好像还有一个人。
他猛的转过身,后背贴在门上,睁大眼睛盯着那处。
视线里是空荡荡的,但脑子里是满的。
他妈妈比上次还老了一些,眼角的纹路即使面无表情都能看得出来。妈妈的旁边,是穿着小礼服的年轻女孩。
这真的很奇怪,明明他没有看过监控录像,也避开了资料上的照片,但脑子里还是清楚的有这人的模样。
眉毛修的很细,双眼皮,鼻梁很高,嘴唇很薄,很漂亮,礼服衬的她不像福利院的孩子,像富家千金。
俩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三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秦沛明咽了咽口水,有些脱力的蹲下了。最近因为有秦一洋在,所以严叁他们不会留人在外面,而现在还没有到秦一洋回来的时间。
为什么会这样?她们在这里要干什么?
秦沛明小口小口的喘着气,感觉自己的肺部好像要停止工作了。他紧紧的盯着三楼,生怕一个眨眼,人就到了他的面前。
到底要干什么啊。
对了,那间是他妈妈的卧室,现在是他妈妈睡觉的点了。
那扇门很多年没有打开过了,他妈妈的东西都还在呢。不止那扇门,整个樾山公馆里所有的摆设,都没有丝毫移动过,都和他妈妈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是这样的。
那秋梨要干什么?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秦沛明的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想站起来开门进去,但潜意识里已经推演出了结果,只要他站起来打开门,那俩个人就会瞬移到他的面前。
他一面觉得,就这样吧,就这样带他离开这个世界,这样也很好。
反正几十年后,迟早会有这么一遭,早来晚来又有什么区别。
一面又觉得,不行,还有人需要他,秦沛霖什么都不懂,弗沛到了她手里,她得被欺负的掉层皮。
还有宋缘,要是他不在了,方时来、纶译、乔山……这些人都看宋缘不顺眼很久了。
他在一个话题里还看到,有人说联系到了宋缘以前的同学,要曝光他的往事,还有人说要在下一次线下活动的时候冲上去表白强吻。
秦一洋马上就要回来了,他答应过秦一洋要把市郊的马场当新婚礼物的。
不行,想到这些,秦沛明又强撑着站了起来,他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妈妈,我还要活着。
我给你说过很多次不想活了,但我还是没有办法割舍掉一些东西,就像你总说的那样,我只会威胁你一个人罢了。你每次说让我真的去死时,我又总有一点点的信以为真,我有时候真的觉得,那些瞬间,你是真的想让我去死。
现在好像也属于那些瞬间。
但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对不对?你心里肯定不是这样想的吧?
其实我真的没有威胁你,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是真的不想活了,我只是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办法割舍下。
我不想看到爸爸难过的表情,但以后就算我死去千万遍,我也再看不到了。我总是担心沛霖和小缘没有我不行,但他们也马上就要长大了。
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吧,到时候我一定兑现当初的承诺,死的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突然,吊灯上有一根只剩底座的蜡烛复燃了。
秦沛明瞪大眼,昏暗的房子里,复燃的蜡烛好像惊动了什么东西,他好像看到三楼的空气开始流动,顺着木质的楼梯开始缓缓靠近他。
一时间,强烈的窒息感让秦沛明喘不上气来,他不管不顾的想要拧开门,但手抖的厉害,用不上一点力气。
另一边,楼梯的上空好像也有一团黑雾,让他无法看清楚离开的路线。
恍惚间,他甚至感觉到了房屋内空气开始疯狂流转,像正在下葬的荒林,阴风卷起白幡,大雾遮盖了所有的视线,未知的恐惧感席卷了身体的每一处感知。
他体验到了强烈的濒死感。
窒息,寒冷,恐惧,未知。
恐慌让他不敢闭上双眼,阴风路过的时候,好像也卷走了他肺里仅剩的空气。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他隐约看到了三楼的空气已经飞舞到了他的不远处,还在不断的靠近。
好吧,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是烂命一条,苟活于世。
意识一点点的沉沦,坠入了棉云之中。
“沛明哥!哥!你怎么了哥!”
秦沛明在剧烈的摇晃下缓缓睁开了眼。
有温热的液体不断的滴到他的眼角,缓缓的顺着鬓角流下。
他一时分不清这是他自己的的眼泪还是什么东西。
直到几次眨眼后,有一大颗泪滴被挤出眼眶,混合着滴在他脸上的液体一起,流到了耳尖,他的视线才清明了起来。
屋子的大门敞开着,亮光和路人的谈笑声传进来,秦沛明还躺在卧室门口的地毯上,枕着宋缘的腿,宋缘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在他的脸侧。
脑子里混沌了好一会,他才终于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秦沛明费力的坐了起来,转而靠在了墙上,宋缘跪在地上把脸埋在他胸前,哽咽的一直叫着沛明哥。
秦沛明还没有从死而复生的感觉中缓过来,就被他哭的心软,只能轻轻拍着人的后背,念叨着怎么比小时候还爱哭。
馨香随着热气一同蒸发到秦沛明的鼻息间,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汗湿透了,室内散发着盛夏的闷热感,还有几丝老旧的尘土味。
好一会后,宋缘才抬起头来,露出通红的大眼睛。
秦沛明心疼的要命,伸手把人脸上剩余的泪水抹掉,又帮人理了理额前的乱发,才叹了口气,缓缓说:“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宋缘凶巴巴的打断他:“不许胡说!”
门外有路人的笑声传进来,把秦沛明拉回到了燥热喧闹的现实里。
“你怎么在这儿呢?”
宋缘的眼神不自然的瞟了瞟,他是看到秦沛明一个人进了屋,但二楼的灯一直没亮,实在不放心才进来看看的。
“我不能在这儿吗?”
“能,怎么不能呢?我的家也是你的家,你想来就能来。”秦沛明伸手在松软的金发上摸了一把,把刚被理好的发丝又弄乱了。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指着三楼的那间房门,指挥着:“把那个门打开。”
宋缘愣了愣,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乖乖的走上了三楼。
眼看着宋缘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秦沛明的心里无端出了一阵紧张,他有点后悔刚刚说的话了。
还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扇门因为太久没有使用过,所以宋缘费了点力气才拉开,灰尘和水汽混合的味道迎面扑来。
奢华的巨大主卧里,有很重的生活痕迹。桌上散落着口红盖子,大衣随意的丢在椅子靠背上,床帘随意的敞开着,所有的物品上,都覆盖着薄薄的灰尘。
宋缘看了几眼后,才又回了二楼,扶着秦沛明站了起来。
秦沛明上次体检的身高是184,结果俩人站一起的时候,他转头看到的是宋缘的鼻尖。
一定是因为他现在有些脱力,站不太直的缘故,秦沛明不自然的转过头。
下了台阶后就都是平路了,他把胳膊从宋缘的肩膀上拿开,微微侧身保持了俩人之间的空隙。
宋缘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后抬了抬眼,把自己的胳膊也从人腰上拿开,改为虚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