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宴近期难得有一个彻底的大晴天,阳光炽热,万里无云。
秦沛明走出弗沛大厦时,远处的海平面上还挂着火红的晚霞,许多来看日落的年轻人聚集在沙滩上,路边站着卖敲馄饨的老爷爷。
他今天难得早起,一扫前几天的阴郁,心情大好,整天都兴奋的恨不得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表达一下自己强烈的情感。
他原想先去马路对面买一份馄饨来着,结果饭没吃上,吃了一嘴车尾气。
“轰~”
几辆机车贴着人行道在落日下飞驰向前,巨大的轰鸣声引起了很多司机的不满,热浪裹挟着晚风,掀动了路边的草丛。
机车队伍最末尾的是一辆白色赛550s,远远的它就开始减速,然后缓缓的停到了几人面前。
穿着一身红白机车服的人抬起长腿下了车,走到秦沛明面前的台阶下,黑色的头盔摘下时还冒了几丝水汽。
宋缘甩了甩发尾的汗滴,背对着夕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朗声问:“沛明哥,去兜风不?”
说罢,他还拍了拍机车后座,又侧身从机车另一边摸出一个白色的头盔,递给秦沛明。
纶译跟着林凡出来时看到这一幕,瞬间就黑了脸,也侧身看着秦沛明,仿佛在等他宣布到底要宠幸谁。
宋缘眼尾有些红,亮晶晶的看着秦沛明,笑的阳光又清纯。红白的机车服穿在他身上,倒显的人有几分楚楚可怜。
一时间,秦沛明胸腔里疯狂鼓动,夕阳撒在落水小狗的金毛上,乖巧漂亮。
他准备伸手去接,又迟疑了一瞬。
“新的。”说罢,宋缘就把头盔塞给他,自己先跨上了车。
秦沛明浅浅一笑,把外套丢给林凡,忽视了疯狂跳脚的纶译,跨上了后座。
“逆子最近有点喜欢开黄毛的机车啊。”纶译咬牙切齿着。
蓝调时刻下的海面深邃又静谧,几艘游轮划出笔直的白浪,残阳消入地平线,万物归寂。
跨海大桥上,机车的轰鸣一浪高过一浪,几个轿车司机的骂声被冲散在风里。
秦沛明感觉自己魂儿都丢在桥那头了,心脏都跳的慢了不少,他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但耳鸣的根本听不到铃声,只能听到宋缘的欢呼声。
这人还在不要命的加速,卡着最后一秒穿过绿灯时,他伸手打开了护目镜,转头看了一眼秦沛明。
深黑又充满青年朝气的眼睛弯着,似乎是在笑,又好像在说些什么,秦沛明隔着朦胧的黑色塑料板看不清楚,只是一味的抱紧机车服下的腰,大喊着让人减速注意安全。
自由的晚风夹着不知名花香,拂过身体每一处张开的毛孔,躁动的情绪被快速流动的空气降着温才不至于燃烧起来。
穿过跨海大桥,又在老城区里疾驰了一会,机车才停到了新老区交界处的一座临海公寓楼下。
被风吹透了的身体在刚停下的时候热的要命,让人恨不得继续上车绕上几圈。
“要回家吗?”秦沛明有些笨手笨脚的解安全扣,有些意犹未尽,他问的也很自然,好像他们还是在学生时代,要回其中一个人的家里一样。
宋缘很潇洒的把自己的头盔摘下挂到把手上,再伸手帮秦沛明解开扣子取下头盔,他的手烫的吓人。
“上去坐坐吗?哥。”
秦沛明怔了俩秒,抬手把有些汗湿的浅栗色头发拨到脑后,小声的应了句好。
电梯门合上后,宋缘才偏头轻笑着问:“怎么不回消息呀。”
“忘了。”秦沛明坦然的很,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
“好吧。”宋缘低下头,眼神有些不自然:“还以为你不想跟我说话呢。”
狭小的封闭空间使得俩人周身温度急剧上升,燥热难耐,秦沛明很久没有在这种没有空调的居民楼电梯里来过了,但这会他全身心都在注意着宋缘的每一丝动作,倒也忘了身体上的难受。
宋缘是属于非常抓人眼球的好看,不笑的时候眉目清冷,轮廓流畅,像是那种偶像男团里的门面担当,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分辨出来。
“也没有。”秦沛明单手解开了衬衫上方的扣子,眼神紧紧跟着宋缘,下意识的回答着。
一直到进了屋,秦沛明才勉强能听到自己躁动的心跳。
宋缘家是很普通的两室一厅,和他以前的家里还挺像的,卧室房门紧闭,客厅有些凌乱,沙发上乱丢着几件衣服,前面的空地上摆着直播的设备。
宋缘进屋就脱了上衣随手丢在玄关,赤裸的上身精瘦有型,恰到好处的力量感不单薄也不夸张,腹肌轮廓清晰,脖颈处的项链闪着细小微光。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家里有点乱,哥你先坐,我冲个澡,五分钟。”
秦沛明应了句好,坐到了沙发的一角,他没出什么汗,就是有些口干舌燥,但也不好意思在别人的家里乱动。
这小子一如既往不太识眼色,不会先给人倒杯水啊。
秦沛明四处打量了一番,被无处不在的那股馨香包围着,让人舒服的有些昏昏欲睡。
“喵?”
一只黑白配色的奶牛猫尾巴翘的高高的,最上面弯回来一个尖尖,正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观察秦沛明。
秦沛明微微瞪大眼,确认了这是宋缘头像上的那只猫,看样子好像就是他高中毕业后和宋缘一起捡到的那只。
奶牛猫拉长语调喵喵的叫了几声,伸了个懒腰,一路走一路蹭的到了沙发旁。
秦沛明想摸摸它,手停在小猫的脑袋上方。小猫仰起头,很可爱的嗅了嗅,又毫不客气的用下巴蹭了蹭。
秦沛明被萌的一塌糊涂,拿出手机想要给小猫拍照,他试探的叫了句“欢欢?”
欢欢见他拿出手机,突然后退了一步,浅绿色的瞳孔侧着看他,胸膛缓缓的向前拱。
秦沛明意识到有些不对,放下手机又叫了一声欢欢。
欢欢侧对着他,脊背突然高高拱起,下巴往前伸,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秦沛明吓了一大跳,直接靠在了沙发靠背上,可可爱爱的小猫瞬间像是被鬼神附体了似的,先是四只脚一起往前诡异的走了几步,又猛的抬起俩只前爪,像丧尸一样抽搐着,猛的跳前来,在秦沛明的膝盖上重重锤了一拳,又跳后去。
“我的妈呀,我靠!”秦沛明没见过这样的猫,被吓的爆了粗,直接站起来走到了餐桌那边。
欢欢见他跑,又赶忙四脚并用,侧身拱背炸毛的像跳跳僵尸一样往过来跳,颇有些cos瘦长鬼影的感觉了。
秦沛明一时间被欢欢追的满屋子跑。
中途好几次,他因为不熟悉家里构造,被险些抓捕,但欢欢只是扑在他小腿上,邦邦的锤人,没有下嘴的意思。
转了好几圈,秦沛明才反应过来,欢欢应该只是中邪了,并不想吃了他。
秦沛明靠在餐桌旁的墙上,小口喘着气,和对面低着头,五指张开扒着地的小怪物对峙着。
宋缘终于冲完澡出来了,他探出头,扫了一圈家里的战况,好像达到了某种目的似的,忍着笑无辜的问秦沛明:“怎么站这里啊哥?”
秦沛明刚想告状,结果一转头,欢欢又恢复了正常,喵喵叫了俩声后直接躺着地上翻开肚皮,倒显的秦沛明像鬼鬼祟祟来偷听人洗澡的。
“它,它它它,它刚刚!”秦沛明它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形容刚刚发生的惊魂场面。
宋缘倒是了然,说:“他刚才又变成脊背龙了?没事的,它经常那样。”
“经常吗?”秦沛明有些吃惊,这太吓人了。
宋缘维持着探出头的姿势,没管欢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哥,能帮我在那个卧室的凳子上拿一下短裤吗?”
“哦。”秦沛明完全没有第一次去别人家还被别人指使的气愤,一边全神贯注防守欢欢一边顺势推门进去,嘴里还念叨着:“太坏了,你这个坏小猫。”
卧室里的馨香味更重了,阳台上也放了两盆垂丝茉莉,花香盈盈,城市的灯光从窗外透进来,照亮了屋内浓重的生活气息。
没喝完的半杯水和润唇膏之类的几样东西摆在床头柜上,被子掀开堆在床中间,一侧明显还有睡过人的痕迹,床脚的小桌凳上挂着几件睡衣,有些杂乱。
太小了,小的有些逼仄。秦沛明想着,但是看起来很温馨,床也好像很好睡的样子。
这样明显有另一个人生活痕迹的场面,秦沛明自打成年后就没见过几次了。他自认有些莫名其妙,没有办法接受和其他人肢体接触,受不了别人身上的味道和在公共场合留下来的任何痕迹,尤其是别人的家里,他只要多待一秒钟都觉得浑身刺挠。
他按照指示,拿起了凳子上的亮绿色短裤,转身递给了宋缘。
距离拉近的一瞬间,他习惯性微微垂眸,避免对视,把视线放在了正在交递的物品上,在向下扫的一瞬间,大概的看清了那个项链。
银链子挂着一个弯月的挂坠,挂坠上半部分明显也是银质的,表面是坑坑洼洼的细小孔洞,下半部分变成了略微细了一点点的白色釉质材料,瞧着有点像象牙之类的。
直到宋缘关上门,秦沛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刚刚是没有穿衣服的,那他视线向下岂不是显的很……很那啥……很奇怪吗?
宋缘裸着上半身出来的时候,秦沛明正坐在阳台上的小边几旁,盯着外头涌动的海面,神情严肃。
太不应该了,怎么这么蠢,这让他身为兄长的颜面往哪放,怎么才能挽回一下形象呢?
“沛明哥?”宋缘从玄关处拿起手机,试探道:“怎么了?有工作要去忙吗?”
秦沛明回了句没有,又一次的认清楚了弟弟已经长大了这个事实。
其实两人在生理上和法律上都没有任何的关系,但他们曾经相伴在一起的时间,比真正的亲兄弟还多,因此在秦沛明的心里,宋缘就是亲弟弟。
“那你吃饭了吗?我点个外卖?”宋缘打开手机,倚到离秦沛明近的沙发靠背上。
湿漉漉的金发很随意的自然下垂,遮到了眉毛上边,眉眼乖巧的耷拉着,流畅的小脸上五官立体又温和,薄肌覆盖在上半身,让人一眼瞧着就像那种花心的渣男学弟。
瞧着倒是学习成绩会很好的样子。秦沛明嗯了一声,骨子里的某种奇怪冲动又开始了,他又想关心一下他离开后宋缘的学习成绩了。
从中央商务区的粤式酒店想到老城里的海鲜大排档,他才堪堪压下了自己毫无情商的惹人嫌发言。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过分开的那些年,好像只要这样维持着表面平和,他们就还和以前一样。
反正秦沛明是这样想的,他不是很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只要面子上还能过得去,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好。
大家都这样高高兴兴的就挺好,没必要非提起一些让人不想回忆的烧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