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你大爷——”

这恐怕是谷天雨第一次如此气愤地骂脏话。他一脚踢上刘柏川胸口，沈维和季未眠扶不住，刘柏川整个人便被重重砸到门上。

“十年前那场事故我没法找你茬，但是五年前，五年前的那场事故发生时，你已经在刘盛身边了吧，”谷天雨胸腔鼓起，疑惑的语气里压着熊熊怒火，“你是一个道士啊，做道士的初心是什么，你说，你说啊——”

还是气不过，谷天雨猛地上前，双手揪住刘柏川的领口，用力地摇着，“不是驱邪除祟吗!你的心呢!你的心是被狗叼走了吗，你本来可以阻止的，不是吗......那么多的人，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小雨，别太激动了。”得知真相的沈维也十分痛心，他蹲下去，手拍着谷天雨的肩头，“万一吸引到门外保镖的注意，后边不太好办。”

“抱歉......”谷天雨也知自己情绪激动过头，猛吸一口气，丧丧地垂下了手，“我，我就是气不过，也想不明白......”

“如果可以，我现在真想一枪崩了你。”冯晟的语气里也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你们两个，先理智一点，”季未眠的脸色也惨淡得骇人，“至少现在不行，我们还得靠他带我们出去呢。”

“我现在很理智。”冯晟上前一步，枪口戳上刘柏川的额头。

“随便你们吧......”刘柏川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要拿枪崩还是拖去喂狗，我都不在乎了......我的初心也只是想多赚点钱罢了，只是希望我的家人能有钱，好过一点。”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做到这一步，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冯晟说。

“我......都是刘盛逼我的，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刘柏川到此时还在试图为自己开脱，一面颓丧着，一面又在为自己的迫不得已而诉冤。

“别和这家伙废话了。”沈维说，“要是我们现在三言两语就能让他思过的话，他也不至于在刘盛身边一直待到现在。”

五楼专用来作法，没有装监控，所以屋内发生何事，外边一无所知。

“这儿有偏道什么的吗？”谷天雨冷静下来后，询问道。

“没有了，五楼上边就是天台，不过被锁住了。”刘柏川老老实实说着，“要出去，只能走楼梯。”

谷天雨眼睛提溜一圈，望向冯晟刚想说什么，他又心有灵犀地抢先开了口。

“不行。”冯晟说得干脆。

“我都还没说呢......”谷天雨笑笑。

“五楼太高了，即使拿绳子绑着，也有一定风险。”冯晟补充道，“更何况他们有枪。”

“你竟然还想跳楼?”季未眠面露惊色。

“我就随便说说......”谷天雨也觉得离谱，挠了挠头。

“让他带路。”冯晟觑了刘柏川一眼，“不是说一刻钟后要把我们扔楼下喂狗么，伪装成被催眠的样子，应该能忽悠过去。”

“听到了没，带路。”谷天雨揪着绳子，把刘柏川提了起来。

“听见了，听见了。”刘柏川喃喃地点头，愈发有气无力，“总得把绳子解开吧。”

“你最好别耍花招。”冯晟蹙起眉头。

“被你们逼成这样，我还能耍什么花招。”刘柏川笑笑。

为了防止意外，刘柏川走最前边，冯晟跟在他身后，兜里揣着抢，隔着布料顶在他背上。

“走。”冯晟冷冷地督促，“你敢乱来，我就开枪。”

刘柏川开了门，保镖立马就询问起了情况:

“没出什么事吧?”

刘柏川老实摇头。

“那他们现在这是......”

“哦，他们被我催眠了。”刘柏川淡淡地说，“老板呢？”

“他在三楼。”保镖回道。

背上枪口动了动，一种无声的警告。刘柏川似乎浑然不觉，拖着步子下了楼。

“你要干嘛......”谷天雨在他身后气语。

“总得和我老板汇报一下吧。”刘柏川低头看着楼梯，“就这么下去，他会起疑心的。”

谷天雨没急着反驳，默许了他带着自己去到三楼。那几份人员名单还在刘盛手里，如果想要借助媒体来曝光刘盛刻意隐瞒的那些恶劣行径，证据当然是越充足越好。

“待会儿看看能不能把名单抢回来......”谷天雨扶在冯晟耳边低声提醒道，“还有我们的手机。”

门没锁，刘柏川带着他们进了屋子，没有保镖监护，刘盛正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文件。

“完事了么？”刘盛眼睛也不抬一下地问道。

“嗯，他们现在被我催眠了，”刘柏川毕恭毕敬地说，“需要立刻带去负一楼吗？”

“催眠了啊......”刘盛说得意味深长，终于抬起了头，“去吧。”

眼神交锋之际，刘盛刚抬手，冯晟一把掀开刘柏川，带着旋风冲上前，长脚踢到刘盛羸弱的手腕处，枪响了一声，然后飞出。

“刘柏川——”谷天雨忍住弄死他的冲动，脚踏过他，急忙上前探查着冯晟的情况。

“晟哥，你没事吧?”谷天雨神情不安，手慌乱地摸上冯晟的身体。

冯晟握住谷天雨的手，身子虚虚地环抱着他，摇摇头:“我没事。”

“身手不错......”刘盛阴侧地看着冯晟，“简直敏锐得不像人一样......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们的实力。”

冯晟利落地衔住刘盛的双手，把他牢牢地押在地上。

“你敢骗我们?”谷天雨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气瞪着刘柏川。

刘柏川这会儿只愣愣地撇过头，不说话了。

“他是我养的狗，到死都得听我的话。”尽管被两人压住，刘盛也不露羞恼之色，“催眠?我可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催眠这一说。”

“你这个人渣......”谷天雨又狠狠地瞪着刘盛，他上前抢过名单，拿回桌上手机照了照片，然后才折好装进衣兜里。

又是那样一双眼睛。

全然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目光。

刘盛的心里又开始盘旋起烦躁的情绪，他抬头，直直对上谷天雨的目光，挑衅地眯着眼:“怎么，想杀了我么？”

“是。”谷天雨答得很干脆。

“你们不敢。”刘盛悠悠地说着，“这可是杀人，要被警察问罪的，更况这里是我的地盘，不管杀不杀我，你们都不出去了......”

“出不去了......”刘盛嘴里又挤出嘶嘶的细笑，“你们，都该死——”

一拳措不及防地砸上刘盛干瘪的脸。

咔哒，木头被折断的声响，刘盛的头夸张地扭过去，嘴角流出黑红血水。

“杀不了你，不代表我揍不到你。”谷天雨收回手，趴在他肩头的两只小鬼见状，胆子也稍大了些，张牙舞爪扒着刘盛的脑袋，和那些寄生鬼一起啃食着他的魂魄，如塑料袋一般，被从肩头扯出，虚浮地摇摆着。

“呵，那你们最好把我抓稳点。”刘盛吐出一口血水，“要是让我逮着机会，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以及你的叔叔一家——”

“你敢动他们一下试试......”谷天雨愤怒得双眼通红，压抑已久的怒气不断肿胀，仿佛下一秒，整个身躯就要爆炸似的。

“小谷，冷静一下，他是故意激怒你的。”冯晟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你知道的，他这样，也活不了多久了。”

“呵......”刘盛很是猖狂，“很久以前，就有人对我这么说了。不过后来啊，他先死了，我却还在好好地活着，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

“我们先押着他们出房间吧，”季未眠说，“屋内空间太窄，万一再有突发情况，也不便我们行动。”

幸亏冯晟迅速地察觉到了刘盛的的心思，半路截住了他的动作，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等谷天雨终于把凌乱的情绪收拾好，才发觉浑身被一层湿汗裹起，冷得他一个激灵，也涌上一阵疲惫。

对于刘柏川，对于刘盛，他实在琢磨不透。

保镖闻声赶来，刘盛脑袋上被一把枪杵着，刘柏川也被两人押住，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跟在众人身边，看着他们走到一楼门口。

门比较特殊，出去同样需要按压指纹。抵着刘盛头的枪晃了晃，示意他指纹解锁。

“真是愚蠢的一群人......”刘盛无动于衷，也面不改色，“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什么意思......”又是一袭不安涌上心头，身体先比头脑作出反应，手拉上冯晟就往一边倒去。

几乎同一时间，一颗烟雾弹砸下，枪声随即响起。

“快从刘盛身边离开——”谷天雨在枪响的同时又大喊道。

因为在自己家，刘盛很快就从烟雾里逃脱出来。他就是吃准了他们拿自己无法的心态，才能如此疯狂地以自己为靶子，命令他的手下不留情地开枪。

烟雾弹里混入了其它东西，浓臭的气体刺激着他们的眼睛、喉咙乃至肺部。

胸腔发闷，眼前发灰，头也渐开始昏厥。

气体有毒，谷天雨摇了摇沉甸甸的头，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短时间的踌躇，足够保镖们寻声靠近，烟雾也在随着愈来愈近的步子而趋淡。

“窗户——”谷天雨忍住咳嗽，喊了一嗓子，“敲开窗户——”

一边提醒，谷天雨也迅速地摸着墙往窗户边移动，指头碰上框缝，他撑起身体，两手使劲掰着，无论使多大力气，两扇玻璃依旧纹丝不动。

“靠......窗户估计也是智能控制的。”没时间犹豫，脚步声越来越近，谷天雨屈肘，狠狠砸向窗户。

听见窗户这边的闷响，脚步声顿时快了起来。谷天雨也愈发焦灼，开始手脚并用地砸着玻璃。

“用椅子——”季未眠从吧台处摸过来，拉开谷天雨，她手里的椅子大力地甩上玻璃，重复几次，哗啦一声清响，一扇玻璃便碎成渣子。

“开了，快走——”季未眠把椅子砸向靠近的保镖，迅速跃上窗台，翻了出去，沈维紧随其后。

烟又散了不少，视线逐渐清晰，冯晟和谷天雨拿起附近的椅子，又大力地扔到保镖身上，阻止他们开枪的动作。

“快走，”冯晟踏上窗户，伸手，但谷天雨没急着握住，而是往吧台处跑去。

“小谷——”冯晟又跳下来，拾起椅子，挥动着，脚也使劲蹬着，努力掀开他们蚂蝗似粘人的手，暂时拦住了保镖的靠近。

谷天雨在酒架上随意拿了几瓶酒，抱在怀里，转头即刻跑向窗户。冯晟见状，迅速扔了椅子，手撑上窗台，蹬开往前拥来的几人，又借着往后的推力和谷天雨一齐跃出窗户。

“往林子那边跑——”沈维在前边挥手，众人紧随其后。

保镖们身上都带着枪，一直在无遮挡的空旷场地行动，很容易就被狙中，借树木遮挡视线，至少能有一个缓冲的时间。

呜哇呜哇，两只小鬼跟不上，用线拉扯被迫往前带着，便又开始不满地呜嚷了起来。

“想活命就跟紧些——”谷天雨对两小鬼的耐心殆尽，“信不信把你扔给那道士。”

子弹在后面追，众人跑进林子里也不敢喘气，还是在树木间小幅度地跑动着。

子弹声暂时停住，手电筒的光束取而代之地往他们身上砸去。

虽然枪支都被安装了消音器，但如此频繁的子弹声与拼命晃动的光束，无论如何都会引起周边的注意。

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那些保镖急匆匆的步子声清晰可闻。

原来着这才是刘盛选择依山建房的企图么......

在城市的边区，周边茂密的植被把房子团团围住，如布袋似的，那些声音也被闷在了里面。

“安保系统很完善，围墙上有接电的刺网，恐怕很难翻出去。”沈维叉腰，眼睛丝毫不敢懈怠地往四处观察着。

“不是，你怎么还拿了酒啊......”季未眠终于撇到了谷天雨怀里的东西。

“我担心报警之后，刘盛会把屋里的那些赃物销毁。”谷天雨抬手揩着冷汗，“就想着带点出来总归是好的。”

“先报警吧。”沈维一边跑一边提醒着，“就说我们被刘盛绑架了。”

“也只能先这样了。”谷天雨拿出手机，迅速拨通了号码，简短地给警察说明了情况。